佟大為：好萊塢「吃螃蟹」見聞錄

主筆：佟大為

中國大陸一線男演員。代表作《玉觀音》、《奮鬥》、《蘋果》、《金陵十三釵》、《中國合伙人》、《太平輪》、《橫衝直闖好萊塢》。

11月的洛杉磯依然陽光充沛，「村裡」的藍天和曠野都像加過濾鏡。那天我如同往常，早早到了《橫衝直撞好萊塢》劇組的片場。當天要拍我和趙薇、曉明「三傻」大鬧好萊塢片場，當我們把花費了400萬美元的一場戲毀掉之後，我迅速逃離了現場，一個人在片場瞎溜達，就遇見了我在電影里痴迷的女明星Kat Dennings，最後更是踏上了她的房車……我是個初級美劇迷，在看《破產姐妹》時，就偏愛Kat演的「Max」，她是毒舌美女，是紐約布魯克林的女招待，她做的Cupcake很好吃，一直被錢困擾但自強不息，她的犀利台詞，總會讓我笑噴。在接拍《橫衝直撞好萊塢》之前，監製林詣彬就跟我聊過，他說我在電影里會和Kat有感情戲，我就一直期待。那天一大早，Kat獨自一人開車抵達片場，第一個遇到的就是我，她跟我打招呼，叫我「David」，我在心底竊喜：她知道我。

Kat個子小小的，氣場卻很強，膚白眼大，舉手投足都自然隨性。和我想像中不同的是，她不像Max那樣有咄咄逼人的壓迫美感，而是禮貌隨和，容易親近。在電影里，為了讓Kat關注到我，在導演的要求下，我在她面前「暈眩倒地」了十幾次，次次都把她和片場工作人員逗得樂不可支，她笑眼彎彎，向我表達她看懂了我的幽默。我還首次嘗試了誇張的「甩大腿」舞蹈，假裝自己是條魚被她釣了起來。在電影的最後，美夢成真，她嫁給了我。最後在英格蘭的豪華公寓里，我變身成為了鐵甲鋼拳的超級英雄，她催促我拯救世界後與她共度二人世界。

我和Kat的所有對手戲都在一天之內拍完。那天特別早開始拍我和她的戲份，中間有一段時間，安排我去拍其他戲份，她一個人待在保姆車裡，從下午3點一直等到晚上10點，再開始跟我拍攝。等了這麼久，其他工作人員已露出疲態，但她沒有任何不開心，立刻就進入到表演的狀態，讓我心裡暗暗為她點了一個大大的「贊」。

我們彼此交流，我很好奇她怎麼是一個人來的，Kat 說：「自己開車，對於美國人來說，像是一種文化一樣，大家都願意自己開車。」Kat沒有來過中國，但她一直關注中國，她問我：「中國演員有自己的私人空間嗎？聽說都不能一個人去超市。」我說：「我經常一個人去超市，也經常與家人一起逛街、一起外出吃飯、一起看電影。」

2014年的6月，我和趙薇在北京拍攝《虎媽貓爸》，她已經定了要來參與《橫衝直撞好萊塢》，覺得電影里「大偉」的角色很適合我，就幫我約了林詣彬在上海見。林詣彬是《速度與激情》第三部到第六部的導演，他是華裔里少有的在好萊塢活躍的有話語權和票房號召力的導演，我之前就喜歡他，看他的電影總讓我熱血沸騰，槍林彈雨里的人情味又讓我感動不已。那天我和經紀人到上海就已經很晚了，聽我們的出品人吳征說，林詣彬也剛從洛杉磯落地不到10個小時，胃疼和時差一起折磨著他。在他入住的賓館和他見面，第一感覺他很年輕，第二感覺他很愛電影，只要說起電影他就很有神采，不顧病痛不顧時差。聽他講，我們會全程在好萊塢待2個月，合作的工作人員全是他的老班底，他用一個比喻來說，吳征翻譯過來：你、趙薇和黃曉明是去好萊塢「吃螃蟹」的三個中國演員。

2014年的10月，我們三個人就結伴出發到了洛杉磯，開始並不是很習慣。我們的工作簽證是一次入境簽證，在整個工作期間我們都不能回國，只能眼巴巴地等待家人和朋友到洛杉磯來看我們。在好萊塢拍戲，就跟國內上班一樣，每個星期的周末都會休息，給各個部門喘息與休整的機會，完全不像國內從開拍起到殺青才能歇下來。導演Timothy Kendall在每個星期六都會用半天的時間和我們一起聊劇本、聊下周的拍攝、修改台詞和排練，雖然語言交流沒有那麼順暢，但總能被導演的熱情感染到，我們都很信任他，也很快默契起來。

我們仨有個微信群，叫「好萊塢吃喝小分隊」，我們就像普通的上班族，每個星期都在期待周末，一到周末就熱情高漲地商量著下班去哪兒吃飯、去哪兒逛逛，小日子過得有滋有味兒。

我們的劇組成員都來自美國電影各個行業的工會，美國的電影產業發展了一百多年，各個職能部門的工作人員都專業且敬業，各個工會都在各自的領域中保障著影視工作人員的權益，同時工會的准入制度與晉級制度很嚴格也很明確，激勵著工作人員提升自己的業務水準。

在我們劇組，幫攝影師鋪軌和推攝影機的工作人員，他已經做這個工作十八年了，一臉大鬍子，滿目滄桑。他沒有想去做別的，真的就像一顆螺絲釘，把這個工作做到最好，做到最專業。

我演女裝的那場戲，是在Pink Party上，這個Party被設定為好萊塢最高端的酒會，熱鬧奔放奢華，需要很多的群眾演員來製造這樣的氣氛。開拍之前，我看到負責道具的工作人員在給群演們派發數字卡，我拉過一個工作人員問他為什麼要這麼做，他笑著回答：「一會兒你就知道了。」沒過多久，工作人員拉來一張大桌子，上面畫了一個巨大的表格，表格里填滿數字。當導演一喊「Cut」，群演們紛紛將自己手中的酒杯放到數字對應的格子里，然後再各自散開，重新拍攝時，大家都能快速找到屬於自己的杯子，既方便又衛生。我在國內拍同類型的場景，拍攝間隙，群演們會隨手把杯子放在一邊就休息了，等到再開拍，誰都不知道哪個杯子是自己喝過的，現場有時候還會因此亂起來。

我們是在晚上拍攝Pink Party的，拍攝的第一晚我坐在椅子上等化妝師給我化「性感洋妞妝」，東方人面部的骨骼結構、膚色、發質都和西方人不一樣，我和化妝師討論了很久，試試改改也很久。在化妝過程中我就在想：化女妝就要這麼久，等他們打光還需要很長時間。沒想到，妝剛化完，工作人員就來告知我：「光打好了，隨時可以拍。」以前我們在國內拍夜戲，都會租一台吊車，把一個大的18K或24K的大燈固定在上面，再慢慢調整燈的方位，但是這樣做很花時間，又有一定的危險，移動起來很麻煩。在片場，我終於親眼見到了好萊塢用來拍夜戲的打光車，車上的燈是跟升降機連在一起的，有十幾個燈頭，每個燈頭上面都會有一個攝像頭，那個燈頭可以指定地打在某一個區域，如果燈光需要微調，或者要打到另外一個區域，工作人員站在下面直接可以遙控調燈頭。半個小時之內，他們就能把頂光打好，很省時間。我圍著打光車研究了一圈兒，就問打光的工作人員：「咱們這個車能賣么？」我遭到了委婉的拒絕：「這個車不賣，國內的劇組只能租，我們可以出人幫你安裝。」

和導演Timothy熟了，他才告訴我，由於工會的監督，工作人員的工作時間規定得特別死，一周工作5天，而每天的工作時間不能超過14個小時，說幾點來就幾點來，說幾點走就幾點必須走，如果超過了規定的工作時長，要補很多工資。在製片部門的統籌下，每個部門都會嚴格地把控拍戲節奏，嚴格按照流程走。我問他對加入導演工會感受如何，他說：「只有加入工會，才會有工作，工會會給每個級別的導演定薪酬，我們都希望磨練手藝，這樣才能夠儘快進入到更高層次里，我們的時薪才會多。」他也跟我談起，很多人議論工會和製片廠制度對於電影藝術創作的制約，但他覺得如何在制約里找到自己的表達方式，其實是有空間的，也是有趣的。

看完電影，很多觀眾對電影里我的女裝戲份印象深刻，我是專業演員，只要劇情需要，我都會嘗試。這次的嘗試，讓我深刻感受到女性不易做，我只穿了兩天的高跟鞋，整個腳都腫起來。現在我也更加體諒我的太太關悅，和她出去，我都盡量走得慢，讓她能夠輕鬆跟上我的步伐。

摘自《時尚芭莎》2015年8月下半月刊「明星專欄」

編輯 / 徐曉倩

微信責編 / K.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