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就想野-香港100公里越野記事

有人說，跑步如吸毒，有的人明白得早、有的人醒悟得遲，但跑著跑著基本都會明白，這就是抽鴉片，十公里的癥狀是兩三天抽一次、馬拉松是一天抽一次、百公里以上的超馬是一天抽好幾次。跑步三年，在2016年收到港百報名成功郵件的時候，突然覺得自己有點抽……

文 村長 梁川

賽前

在廣州開完賽前的最後兩場會議後，13日下午登上直達九龍的綠皮火車，晚上與廈大參加港百的一眾同學，加上國內八百里流沙大將軍鳥叔、香港兩任長跑協會會長，聯手痛宰了廣東地主觀帝（江湖人稱小三）一頓港幣大餐，個個肚圓嘴油、扶牆而出，各自回房準備次晨參賽細軟。

港百創辦時間不長，但在亞洲百公里越野比賽中佔有重要位置，主要原因在於港百的服務一流，直接以UTMB為標杆，甚至在某些方面還實現了超越；二是參賽選手國際化、水平高，今年參賽選手近2000人，來自50多個國家地區，而且吸引了眾多國際大腕。

港百賽道風光，感謝華里戈十A曉晶美女提供美照

港百的起點選在香港郊外北潭涌，那是一個真正的郊區，一家酒店都沒有，選手們都是當天早上打車奔赴起點。我和明程、冬斌同車，冬斌是明程戈七A隊的隊友，也是廈大著名的野人之一，每個周末都奮戰在廈門大大小小的山頭溪谷，自覺主動、是一位忠誠堅定的閩南越野主義戰士。冬斌最讓人羨慕的是那杠杠的體質，說起話來聲如洪鐘，方圓五米之內沒有任何秘密。我們6點攔下第一輛的士後，冬斌打開車門，大吼一聲「去北潭涌」，司機大叔顯然是被這洪鐘之音嚇懵圈了，用港味椒鹽普通話堅決地把我們趕下了車「不雞到不雞到！」

細雨霏霏中到了起點，寄包、熱身、上廁所，和明程一起擠到了16小時小金人出發區，見到了九A會的好多兄弟，航兵、楊洋、朝暉、老景、宣利、君平、老董。

一群人一起比劃「九」有沒點神龍教的感覺

港百按成績預估分區出發，但是沒強制要求，主要靠自覺。這次比賽是我的第一次百公里比賽，賽前密集出差加班，身體狀況自己評估不好，雖然堅持完成了賽前一個月「49K越野+福州馬拉松+60公里越野」的訓練計劃，但反覆感冒了兩三次，雖然最後都被堅決鎮壓了下去，但隱患猶在。此處要感謝好朋友，福州最優秀的兒科醫生劉大主任，電話遙控，趕走感冒，讓我最終能如願站在港百起點。人生多舛，大家都是吃五穀雜糧的，誰能保證只有高潮沒有低谷呢？特別是已經中毒的癮君子們，建議都去認識幾個醫生好朋友，內科外科兒科婦科都可以，獸科不建議。

起點—SP1—CP1

隨著主持人的十秒倒數，排在前面的精英選手飛奔而出，一直記得港百完賽老司機們強調的「起跑一定要全速，不然會被堵成豬」，遙望著精英們的PP衝出旗門，沿公路上坡奔到進山的台階入口，抬頭一看，果然是個狹窄去處，最多兩人並行，低頭一看，首公里配速4分10秒，還好沒當豬。

進山後，明程當先，小三、我，還有楊洋兄弟緊隨其後。龔明程，現在國內越野界小有名氣的「穿山羊」，廈大戈七A、三次八百里流沙驃騎大將軍、兩次港百小金人、2016台灣谷關108公里越野冠軍、2016騰衝高黎貢124公里越野冠軍、UTMB……小三說起來也是牛B轟轟，廈大戈八A，三次極地長征國際越野挑戰賽團隊冠軍，馬拉松PB303，簡直是福州小二黑群阿彬哥的孿生兄弟，有著非洲人的膚色、歐洲人的體魄和日本人的身高，也是為跑步而生的一枚美男子；楊洋是我的戈九友軍，山大隊長，正準備轉行干體育，這次港百做了充足準備，賽前給我電話，相約一起跑，頗有點「不斬金人誓不還」的味道，總的來說，這三個傢伙都是跑步和越野的重度病人，病得都不輕。

從左到右是楊洋、小三、明程和我

四人小分隊山路上一路提速，沿途超越了不少搶先出發的小精金，碰到廈大戈七A隊長有義和戈十一勁威時，有義追著塞了兩個昨晚買的士力架，這樣我包里就有了十個能量膠+兩個士力架，馬上有開店練攤的豪氣了。有義戈也是個傳奇，小三的三個極地長征冠軍就是跟他一起混的，拿手絕技是比賽前一天可以豪飲，第二天還可以照常PB，這次是臨時決定陪勁威跑全程的；勁威姓麥，人稱麥帥，是商學院鼎鼎大名的羽毛球天王，去年廈門鐵三完賽後寫了一篇美文，之後朋友圈裡好幾個美女悄悄問我「麥帥是誰？」，原來比賽後寫篇文章真的能撩妹啊。

港百特點是前易後難，前半程SP到CP5一共52公里，基本沒什麼爬升，所以大家都會選擇前快後慢的策略，特別是我們這種馬拉松跑得多，越野玩得少，速度相對比耐力好的選手。賽前我和明程按金人配速大致做了時間安排，前半程計劃用時6個半小時到7個小時。下山進到公路後小三一馬當先，祭起了430配速，這是奪金的合理速度，但我明顯感覺心率上升偏快，430配速這樣的路面平常是洒洒水的啦，現在還不到10公里……

明程這次放棄了PB，專程給我當私兔，如果有兔子評比的話，一定推薦他參評2017十大好私兔。一個好兔子有幾個條件：1、要很熟悉屁股後面那隻的情況；2、能力要比後面那隻強兩個量級；3、要懂得實時調整策略。明程很清楚我的狀態，知道我最近頻繁出差，賽前一個月反覆感冒，體能有隱患，在6公里處就已經發現了我的狀態有問題，所以他果斷調整策略，一邊叫我降速，一邊大聲叫狀態神勇的小三自己先跑，「你先跑，跟上前面的紅霞，穿裙子那個美女，去年的小金人，交大戈十A美女女女女……」小三英雄本色，兄弟如衣服，頭也不回地追美女女女女去了。明程自此到CP5就始終跑在我前面5-10米，不時回頭觀察狀況並調整配速，一直試圖挑逗出我的最佳狀態。

一個好兔子是永遠不會忘記福州樂跑村的兔子

小三棄衣服而去後不久，同濟戈九A航兵兄弟舞著兩根登山杖也趕上來了，剛聊兩句，兔子先生又大聲重播了一遍「你先跑，跟上前面的紅霞，……美女女女女……」航兵是員聰明的虎將，800里伏波大將軍，肌肉發達，頭腦更發達，跑前也是感冒將好未好，但充分權衡自己的狀態後還是按計劃參賽，並以15小時13分的好成績勇奪小金人。越野比賽真的很像現實生活，首先要認真準備，預則立不預則廢；但也得明白，好奇心和冒險精神是人類文明發展的底層推動力，事事都想準備到十拿十穩再行動，黃花菜都歇菜了；當走過的路足夠長、見過的人足夠多之後還會明白，「經歷」比金牌重要，經歷才是人生最寶貴的財富，人與動物的區別在於人會用語言傳遞生存之外的「八卦」、用經歷沉澱思想，所以人才會不斷進化和進步。百公里這樣的極限運動，只要能安全完賽，就是一場任何金錢、權勢都買不到的最好經歷，應該心滿意足、真誠感恩。

就是這樣，心滿意足的熊樣

一路卡著心率跑過SP跑到CP1，志願者們特別熱情，搖著大銅鈴指引進站，幫助裝水、分發食物，我蹲在水果攤前一邊啃著橙子一邊在想，志願者們，特別是後半程補給點的志願者，要堅持20多30個小時，要拿出「休息5分鐘、鼓舞兩小時」的激情鼓勵賽道上的選手，真心辛苦。只要站上這條跑道，都不容易、都有收穫、都有經歷。

CP1—CP5

CP2補給站是個碼頭，人聲鼎沸，一路跑過來，古樸的台階、大樹、亭子，一堆稀奇古怪裝束的人，很像長途押鏢進了古龍筆下的某個小鎮。港百的成績基本是在CP5出站時決定的，我到達CP2時其實就已經知道金人無望了，所以心裡也很放鬆，開始正式啟動吃喝模式，後面的每個休息站都賴進去10分鐘以上。CP2我蹲在水果攤前，風捲殘雲，幹掉了三十來片橙子（四片一個），把見多識廣的切橙志願者大媽看得目瞪口呆，普通話越說越結巴，「你還要的嗎？」港百以補給豐富著稱，各種冷飲熱飲、面食飯團、水果堅果，全部管夠，但我好像中了邪似的，從SP開始腳就釘在了橙子前面（是因為它最黃嗎？），賽後回想，全程應該至少幹掉了50多個橙子。弗洛伊德說，本我是自我和超我的基礎，深潛水面之下，平常難以窺見。毫無疑問，我的水果本尊是橙子，這個秘密居然潛伏了40多年，我還有什麼驚人的天賦沒發掘出來嗎？晚上回去再研究一下量子力學和四維空間，看看整不整得明白。

CP3補給站叫海下，啃完橙子開始吃主食，從此開始一直到CP9，正式開啟速食麵模式，每站幹掉一桶速食麵（如果港百有啃橙子比賽，或者啃橙子+速食麵比賽，我就不信我拿不到冠軍）。速食麵絕對是我前世的小冤家，讀碩士時做實驗要每天連續測十幾個小時的數據，研一和研二上半年基本以實驗室為家，和師兄師弟們一起把實驗室里煮碳酸氫鈉、硫酸氫鉀的小電爐充了公，中午速食麵煮雞蛋青菜，晚上雞蛋青菜煮速食麵，宵夜火腿腸雞蛋青菜速食麵一起煮，一個東西這麼整你們是知道後果的，畢業後我十幾年再也沒有碰過這小冤家。沒想到它其實從未離開、它一直都在，這次港百，我居然一天幹掉了八個。人是社會群居生物，因為受到社會、組織、家庭的約束，平常的表現都差不多趨同，但在關鍵時刻或極限的挑戰下就會顯現出各自的差異，這就是本我，這也是為什麼現在那麼多真人秀節目大受歡迎的原因吧，人人都有窺視他人內心和本我的慾望。我的本我難道真的就是橙子+速食麵？略有不甘心，我要去龍泉寺找賢二法師給我解解惑。

CP2遇見了冬斌，看他拿個小鋼杯喝了幾口水，蹦蹦跳跳地就跑出站了。昨晚還在跟我說，「川哥，你肯定是小金人，我們銅人給你加油！」這個騙子，CP2就把小金人超過了，而且那麼猴急，連橙子都不吃就跑了。

CP2出站後不久遇見了連長，連長和棋元都是冬斌戈七A的隊友，戈完後就成了三個好基友，每周一起撒野。連長三年前有過一次壯舉，在他兒子小學畢業那個暑假，父子兩花了22天，隻身無補給從廈門徒步走回了湖南老家，風吹日晒，平均每天要走50多公里，也不知道這沒人性的爸是怎麼忽悠他家娃做到的，但這鷹爸比那群油頭粉面、只會在鏡頭下喊「去哪了，去哪了？」的奶油爸爸強一萬倍。連長據說平常跑不過冬斌，昨晚在冬斌謙虛完他還補了一句，「冬斌，你追明程和川哥，我追你。」靠，這還沒到CP3，連長也超過小金人了。

三人版泰坦尼克，前面是冬斌，後面騷包墊腳的是連長，憨笑的是棋元

CP3出來不久就覺得左腳小拇指發熱有痛感，正好也跑得要死不活，趕緊抓住借口趁機坐下來脫鞋檢查喘口氣。我跑步除了戈九比賽日第一天起了兩個水泡，從來都是腳底完好，這次鬼使神差，準備工作實在是做得太好了，居然還塞了兩塊小肌貼在包里，沒想到還真發揮了大作用，脫鞋一看，兩個小拇指都已經起了小水泡，應該是跑得太慢，腳步沉重擠壓出來的。貼上肌貼後，直到終點都沒再出過狀況。

一路就這麼慢慢折騰著到了CP5，不斷被各種口音的「對不起」、「excuse me」超車，看看手錶，已經8個半小時了，離賽前計劃的6個半小時已經偏差到銀河系外去了，但是因為有心理準備，還跟明程阿Q了一下「矮油，才差兩小時，不錯喲」，呵呵。

港百可以寄兩個包，除了終點包之外，還有一個半程包可以寄在CP5，鞋、衣服、襪子、帽子、頭燈等各種可能的裝備塞了一個大包，甚至還帶了一件Ellen給的羊絨保暖層和小三前一天送的薄羽絨。慢里斯條地換了一件乾衣服，繼續吃橙子去。

CP5——CP10

CP5出發後發生了神奇逆轉，好像突然凱洛的原力附體（不明白原力的請自行腦補《星戰》），狀態居然說回來就回來了，噌噌往前竄，明程在後面無情打擊「慢點，金人沒有了，我保證！」龔總監，委婉點行不，都奔5的人了，還這麼不會聊天，生理衛生難道是體育老師教的。

金人應該是這個造型

經過500萬年的進化，人是地球上最複雜的有機體，只要能保持對大自然謙卑的心態，我堅信人類的潛能和生理心理上的自我調節、進化功能比那些貌似強大的阿爾法狗、伽馬貓更強大。港百前半程52公里簡直感覺是在跑殘奧會，但身殘志堅地堅持下來之後，不但找回了身輕如燕的感覺，而且殘留了一個月的感冒因子似乎也全部被趕跑了，連根拔掉的感覺真好。所以，紅牛那一句「你的能量超乎你想像！」總結得實在精闢，當你真心熱愛一件事、一個人，你會發現自己會認真做計劃，會調整方案，會見縫插針，在為目標全力以赴的路上，你會一次又一次地推高自己的潛力極限。在現在這個物質超前豐富，甚至是過剩的時代，每個邁過溫飽的人都應該思考自己的「幸福」定義為何，你應該跟什麼樣的人一起工作、你的業餘時間應該浪費在什麼事情上。思考不清的推薦自媒體APP《二更》，戈九隊友丁三胖的創業項目，國內最火的視頻自媒體，記錄了很多普通人因為熱愛和專註而成就的不一樣的美。另外一個自媒體APP《開眼》也非常棒，紅牛贊助拍攝了其中大量的極限運動視頻，看完保準會對以往的生活動容、對未來的自己動心。

CP5開始才迎來港百真正的爬升，針、草、帽三座大山和無數的小山頭在半空中獰笑著看著這群花錢找虐的神經病，幾乎所有的選手在CP5出站後都會掏出登山杖來手腳並用，四輪驅動，在這時候有膽徒手往上不用杖的，沿途會收穫好多個大大的贊。我印象最深的是一個滿頭花白頭髮，看上去70多歲的白人老太太，跟同行的老頭細語商量，「嘰里咕嚕、嘰里咕嚕」，最後突然大喝一聲「fu** u」，氣勢如虹地扔掉老頭一溜煙就徒手往前沖了。這不拿登山杖的自引擎12缸老太太速度飛快，一路跟我們前後腳，一般是我和明程提前進補給站，一邊閑逛一邊猛吃橙子和速食麵，老太隨後進站，補充點東西比我們先出站，一直持續到CP8，我們出站時最後一次看到老太進站，火爆老太徒手拿銀人是肯定的。港百一路還看到不少年齡大的爺爺奶奶級選手，真心好奇，80歲還能參加100公里越野比賽的秘籍寶典是什麼。

體育老師教的攝影師，哪有你拍的這麼慘

給老太行完注目禮後，明程跟我說，「我對不起武瑜。」武瑜是戈八老A，因為經常去健身房，年齡不大但是凶練得特別大，所以在樂跑村裡哥哥姐姐都親切地叫他「大凶弟」。我看他一臉忍俊不禁的樣子，問到，「你對大凶弟幹了什麼？」明程壞笑著說，「你保密？」我爽快地回答「保密，才怪（後兩字音量偏小）」明程說，「我第一次參加港百是和大凶弟一起，大凶弟賽前問我要不要帶登山杖，他說看資料好像很多人都說要帶杖，不然後面會比乞丐還慘。」「我非常堅定地跟他說「不用，傻X才帶登山杖！」結果……武瑜後半程被上坡虐成狗，半夜四處求人，最後到CP7才求到一根胖成豬的棍，並留下了這張千古艷照《我在丐幫的one day one night》。「哈哈，然後呢？」「然後我運氣好啊，在CP5出來，對對對，就在我們現在這個地方，就撿到了兩根棍，不然那次怎麼能拿到小金人！」「你，不是說那個誰才拿登山杖……」「喂，不許告訴武瑜，他現在還不知道我有偷偷揀棍……！」

世界越野攝影大賽應該獲金獎的作品《我在丐幫的one day one night》

CP7往CP8途中會經過港百著名的猴山，快看到猴子時一個高個老外超過了我們，等到密密麻麻的猴子出現時，又看到了那個超車的老外站在路邊不走，「他怕猴子！」我和明程相視一笑。這段路上猴子果然很多，綿延兩三公里，感覺應該有上千隻，一會往頭頂樹梢里竄去，一會從路旁岩石上蹦下，在金山道昏黃的燈影中吱吱啊啊叫成一片，活似一群準備去營救師傅的大師兄。老外一邊搭訕，一邊毫不猶豫地躲進了我和明程中間。跑過猴群後，老外滿血復活，靦腆了幾分鐘，一跺腳又跑了，這個不講義氣的傢伙，我對著他背影喊了一句「小心，前面還有野豬！」可惜這老兄聽不懂中文，頭也不回地揮揮手就沒影了。

告別猴子後，經過金山道公路大下坡，跑得很爽，在山腳拐上山時看到一個美女捂著肚子、面色慘白地坐在台階上休息，關心了幾句後繼續前行。這樣懂得自己主動停下來調節身體狀況的是聰明人，過程中還看到6、7個現場直播嘔吐的，第一個是在CP4—5爬雞公山時，一個小夥子大概在我前面2米左右，哇的一聲突然就噴了出來，帥哥動作超快，還沒完事抹抹嘴就跑了，揮一揮衣袖，留下了滿地狼藉，後來想想大概是不好意思吧，哎，帥哥，誰有興趣看你臉啊，而且都這樣了，誰來得及笑話誰啊；還有一個帥哥是中歐的哥們，CP8認出了明程，過來打招呼，「你是明程大哥吧？我是中歐的。」「對，你好。」「哥，我剛才吐了……」；吐得最有劇情的是一個講粵語的哥們，坐在CP9昏暗燈光的小板凳上，戴著一副黑框眼鏡，幾縷稀疏的秀髮和著雨水耷拉在蒼白的鏡片上，一臉疲憊而堅毅地對著幾個志願者一直擺手，「莫事」「哇」，「我真的可以」「哇」，「我真的莫事」「哇」，真的不知道這位頂住了嚴刑拷打的我黨革命志士，後面爬大帽山的劇情是怎麼寫完的。長距離越野比賽一定要學會隨時內觀自己的身體、及時調整比賽節奏，這時候出現嚴重狀況，指望組委會和參賽隊友幫助都是不切實際的奢望，安全最重要、經歷最寶貴，畢竟，山就在那，在你有生之年肯定堅持不到它倒下的那一天，下次還可以再約。

冷屎人的CP9

港百的後勤服務真心做得不錯，目前國內各種比賽的補給已經非常棒了，Ellen老闆娘的拆骨、五虎山、愛麗絲，不光有橙子，連200一斤的車厘子都上了。但真正有核心競爭力的是軟性的志願者服務，比賽前明程就一直念叨「港百的童子軍志願者很震撼！這方面已經超越了UTMB！」從CP5開始看到各種膚色的娃娃志願者，大多10來歲上下，在寒冷飄雨的山上熬通宵服務一群挑戰極限運動的瘋狂傢伙，不知道這會給參賽者留下怎樣的激勵和感動，也不知道這會給參與其中的孩子們留下怎樣的記憶和影響，但可以肯定的是，那種一邊說著「兒子，你要勇敢、有愛心！」一邊又幫著洗澡、喂飯的教育方式是永遠觸摸不到真正的素質教育核心的。《Ture Grit》這部影片在2010年斬獲了奧斯卡最佳男主角獎，同時也深深啟發了教育界，Grit這個詞現在被前沿教育專家認為比IQ、EQ都重要，是一種專註、堅毅的性格特質，港百組織孩子們親身經歷這種瘋狂賽事，做了一個很好的Grit表率，明程感慨了好幾次「國內爸媽，打死也不會把小孩扔這種地方熬通宵的！」好吧，大哥，支持你再生一個，給大家做做育兒表率唄。

深夜的童軍志願者和速食麵

CP7開始天色暗下來，或大或小的山坡一個接著一個，突然想起了李宗盛的《山丘》，「不知疲倦地翻越，每一個山丘。」「越過山丘，雖然已白了頭。」「終於敢放膽，嬉皮笑臉，面對，人生的難。」現在的娛樂圈也開始工業化量產，越來越多的小鮮肉靠著泰國臉、韓國凶迅速升起，又快速隕落，基本上是紅得快、被忘得得更快。與此相反，總有那麼一些堅韌執著的大叔大爺看上去很保守、老套，但不知為何卻會讓你越來越欣賞。李宗盛說「人生沒有白走的路，每一步都算數」，講得真好，人生就是一段旅程、一場經歷。

CP8過後開始爬海拔532米的針山和647米的草山，在城門水塘頂著細雨和寒風跑過水壩，感到刺骨的寒冷，瞬間打了好幾個寒顫，有點理解了王健在UTMB快結束時發表的那篇著名的停跑宣言，大將軍該次比賽一路拉肚子，到最後快完賽時老婆Rose大人前去迎接，拍下了王大大的錚錚誓言「靠，我特么的再也不來UTMB了，神經病才來！」「好，越野還跑嗎？」，「不跑了，不跑了，誰跑誰特么的神經病！」「真的？我錄下來了！」「錄！錄完發朋友圈！」這麼堅毅果敢地放手，這次港百應該假裝沒看見你。哎，跑步就是抽鴉片。轉頭Rose還真把大將軍的這視頻發出來了，我覺得背景音樂應該配Passenger的《let her go》，「U see her when u close ur eyes」，「only know you ve been high when you re feeling low」，這句話可以送給所有熱愛跑步的跑者，恭喜你們，其實你們永遠戒不掉。

CP9之後翻越港百最高峰，海拔957米的大帽山，時間已經過了凌晨一點，霧越來越濃，我戴著兩個頭燈，一個頭上、一個腰上，但能見度還是只有兩米左右；寒意越來越濃，風越刮越急，雨越下越大，噼里啪啦打在衣服上好有Beyond《冷雨夜》的feel；又好似《權力的遊戲》中雪諾.瓊恩穿上黑衣，與叔叔班揚.史塔克和小惡魔提利昂.蘭尼斯特一起初到北境長城黑城堡時的感覺。

快到終點扶輪公園時，聽到志願者在大聲念我的名字了，此時身體狀態感覺極好，原力尚在，連小腿都沒酸，好像可以再跑一趟（特別感謝中歐瑞瑞大美女提供的「肌鰹強」，純天然排乳酸長跑神器，包括江湖著名的越野長tei小豬，兩次八百里伏波大將軍樹華在內的越野大神傾情推薦，效果杠杠的）但心裡反而特別冷靜，沒有一絲激動，直到看到戈九隊友，美女晶晶。晶晶是專程飛來迎接參加港百的商學院同學們的，很是感動。平常看上去一派大小姐做派的晶晶，沒想到那麼仁義禮智信、溫良恭儉讓，一溜煙就幫我領了完賽服、獎盃，把我拖到背景板前給我搶了一個位置安排我拍照，然後給我買了一碗熱騰騰的紅薯粥，又飛快地把我的寄存包給取了回來。這執行力，不愧是九愛體育的總經理，股東們等著數錢數到手抽筋吧。

首席親友團團長晶晶親切接見18小時33分的小銀人

後記

回到酒店，發了條微信報平安，早上起床看到好多回復，有關心身體狀況的、有建議以後不要搞這麼生猛運動的，也有個別居心不良的壞蛋開始慫恿參加今年的168公里和330公里了，哎，雖然說老祖宗的基因讓我們天生就想野，但搞100公里已經是酒壯慫人膽了，我在此鄭重宣布「遠離毒品，遠離鴉片，在我神經正常的時候，我絕對不會報名超過100公里的越野比賽了。」王大將軍，你不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