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400架次，攔截中國飛機讓日本飛行員疲於應對

日本那霸——位於沖繩島南部的這個空軍基地，曾經是一潭暈暈欲睡、陽光普照的死水，而今卻變成了一條前線，亞洲兩大強國日本和中國，在這裡接受著一場危險的意志考驗。

日本的F-15戰鬥機呼嘯著從跑道起飛，前去攔截外國飛機的情景，每天至少會發生一次，其中大部分都是中國飛機。日本飛行員說，他們通常面對的是笨重的偵察機，沿著日本宣稱的領空邊緣游弋，然後調頭回航。但有時候——具體的次數是保密的——他們也會面對更敏捷的中國戰鬥機，這時他們的駕機技能和自我控制力就會遭受嚴峻考驗。

「攔截戰鬥機總是更傷腦筋一些，」飛行中隊指揮官植村浩之中校說，他負責指揮駐紮那霸空軍基地的約20架F-15戰鬥機。「我們緊守陣地，但不進行挑釁。」

這樣的極速對峙，已經導致東海戰略水域上空成為亞洲氣氛最緊張的地方之一，這令五角大樓的戰略制定者心緒不寧，擔心一個閃失就可能引發戰爭，讓美國也被捲入其中。面對持續數月的挑戰，日本沒有退縮，不僅難得一見地展示了這個長期以鴿派為主的國家的軍事實力，也突顯了中國的崛起及其控制附近海域的強勢舉動已經令日本脫下了和平主義外殼。

日本自衛隊的一架F-15戰鬥機在進行飛行演練

日本首相安倍晉三是一個民族主義者，在他執政期間，日本開始對自己的防禦姿態進行了數十年來最徹底的重大調整。之前日本政府連續十年削減軍費開支，但安倍晉三在推行其「積極的和平主義」的過程中逆轉了這種趨勢，而且安倍政府還改寫法律，以便解除對日本武裝力量的限制。這支力量正在發揮更加積極的作用，其觸角遠至亞丁灣這樣的地方。

伊斯蘭國的激進分子說，今年1月他們斬首兩名日本人質，實際上是因為安倍晉三在一個演講中發布了對伊斯蘭國的強硬聲明，並宣布了旨在打擊極端主義武裝分子的一攬子援助計劃。伊斯蘭國在網上發布了這兩名男子屍體的視頻，導致更多人開始支持安倍晉三的主張：日本必須做好更充分的準備，來應對那些有意傷害日本的人。

安倍晉三的戰略核心是，讓日本自衛隊樹立更為人所知的形象，自從1954年建立以來，自衛隊的任務一直被嚴格限制為保衛日本本土，之後幾十年中它幾乎都得不到公眾認可，因為對於任何與日本二戰時期軍國主義接近的東西，公眾都相當警惕。安倍晉三的長期目標是修改憲法，讓日本擁有完備的軍隊，雖然目前尚未獲得足夠多的公眾支持，但他正在努力讓純防禦性的日本武裝力量扮演一個陌生的角色：擔當更自信的日本外交政策的先行者，威懾處於現代化進程中的中國軍隊。

「日本覺得，『哎呀，隨著中國的崛起，我們可能得轉換一下思維了，』」華盛頓的美國對外關係委員會日本研究專家希拉·A·史密斯說。「二戰以來，日本第一次發現自己處在了前線。它第一次必須問問自己，獨立的防務計劃應該是什麼樣子？」

1945年戰敗之後，日本在美國的鼓勵下重建其技術上十分先進的軍事力量，扮演著美國軍隊的從屬角色，幫助在具有戰略意義的海上航線巡邏，應對冷戰時期來自蘇聯的威脅。數十年來，自衛隊的角色有所擴大，日本於2004年向伊拉克派遣了由1000名士兵組成的非戰鬥支援隊伍——那是二戰以來規模最大的海外部署，儘管日本仍然遵守不準擁有巡航導彈等發動全面攻擊所必需的進攻性武器的規定。

日本那霸空軍基地的自衛隊員

日本逐漸擴大軍隊規模，已擁有25萬名著制服人員，超過法國或以色列等中等規模的軍隊，但遠小於擁有逾230萬人的中國人民解放軍。

日本自衛隊的發展歷程在沖繩島得到充分體現，日本的武裝力量被指派在該島嶼完成一個要求更高——而且更加公開——的任務。

從那霸基地到由日本控制、中國聲稱擁有主權的爭議島嶼，用戰鬥機只需20分鐘。爭議島嶼——日本稱之為尖閣諸島，中國稱之為釣魚島——引爆了兩國之間的積怨。

隨著中國近些年來不斷加大壓力，派遣更多飛機和船舶到爭議島嶼巡邏，日本也在調動戰鬥機尾隨潛在的入侵者，並部署頂部裝有大型雷達罩的E-2預警機監視中國人，與此同時，日本還在附近的與那國島設立雷達站，這是數十年來日本的首個新基地。

爭議島嶼引發的拉鋸戰，是圍繞亞洲地區力量格局轉變進行的一場更大規模鬥爭的縮影，中國開始推翻其老對手日本一個世紀以來在亞洲地區的霸權地位。中國的軍事戰略規劃者稱，包括爭議島嶼在內的沖繩諸島，是中國防禦「第一島鏈」的一部分，這意味著他們希望最終控制日本西部的海域，美國和日本長期以來控制這片海域。

雖然增長緩慢的日本意識到，它無法達到中國快速增加的軍費開支的水平，但該國正在設法部署自衛隊，以阻礙中國搶佔爭議島嶼的行動，同時也要阻止中國佔有其他由日本控制的島嶼的計劃。安倍晉三政府正在進行的法律改革將進一步促使日本軍隊擺脫限制，援助受到攻擊的盟友，這是將日本變成美國的全面軍事合作夥伴，以確保華盛頓在爭議島嶼引發戰爭時為東京方面提供援助的廣泛戰略的一部分。

國防分析人士及美軍指揮官一致認為，日本最大的優勢是它的海上自衛隊，它的能力被普遍認為僅次於美國海軍排在世界第二。美軍指揮官表示，日本在戰時就有令人畏懼的強大艦隊，其海上優勢由來已久，現在還有宙斯盾(Aegis)雷達系統等頂級裝備，他們可能是除英國海軍外，唯一能夠與美國艦隊如此全面、順暢地進行合作的海軍力量。

在去年11月的海上軍演中，這一點顯露無遺。此次軍演涉及近30艘日美戰艦。當F-18戰機從龐大的美軍航空母艦「喬治·華盛頓號」上起飛時，離得最近的是日軍的巡航導彈驅逐艦「霧島號」。那還是在這類複雜的演習中，首次由一名日本海軍將領指揮兩國海上力量，防禦模擬的海上空襲。

「日本海上自衛隊是我們最具實力的海上盟友，」美國海軍第七艦隊總指揮小羅伯特·L·托馬斯中將說。該艦隊駐紮在日本。

中國的首艘航空母艦於2012年入列，但防務分析人士認為，日本仍然擁有幾十年的優勢，不僅是在技術方面，還有操控大型艦隻的經驗方面。日本擁有更多的驅逐艦等大型遠洋船舶，以及隱形性能位居世界前列的潛艇。

去年，日本二戰後最大的戰艦「出雲號」舉行了下水儀式。這是一艘小型航母，可起降直升機。「出雲號」屬於日本提升軍事機動能力的戰略的一部分，目的是為了在必要的情況下保衛包括爭議島嶼在內的南部偏遠小島——無論是否有美軍配合。

不過，分析人士還是表示，時間站在中國一邊，因為該國的經濟增長速度允許它不斷提高防務預算。雖然日本2015年度的防務預算上揚了2.8%，達到創紀錄的4.98萬億日元（約合2600億元人民幣），但中國上周四宣布的同年軍費預算將增長10.1%，達到9000億元人民幣左右。

上海復旦大學國際問題研究院副院長沈丁立通過電子郵件接受採訪時稱，「美國和日本做得越多，中國也就會做得越多。」

在那霸空軍基地，日本飛行員表示，他們通過經常性的訓練來努力保持優勢。不久前的一天上午，他們派出了兩架F-15升空應對由三架同型號戰機模擬的闖入行動。

東海上空的中國飛機越來越多的現象，也讓那霸應接不暇，於是基地計劃今年再增添一支F-15中隊。在截至去年12月的三個季度里，那霸的飛行員為了攔截外國飛機而緊急升空379次，是2010年同期的六倍。

「每一年，中國的行動能力似乎都在提高，」那霸基地司令鈴木康彥少將說。「每一年，我們的焦慮也在隨之加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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