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九喜｜中皇山北齊刻《深密解脫經》

文史 03-15

魯九喜｜中皇山北齊刻《深密解脫經》

北朝時期的摩崖刻經,與統治者的佞佛密不可分。尤其在東魏遷鄴之後,以鄴城為中心,佛教發展達到鼎盛,並一直延續到北齊時期。道宣《續高僧傳》卷十記載了當時的盛況:「屬高齊之盛,佛教中興。都下大寺略計四千,見住僧尼僅將八萬,講席相距二百有餘,在眾常聽出過一萬,故寓內英傑,咸歸厥邦。」修建佛寺以外,還鑿山開窟,刊刻佛經。這一風氣是北魏洛陽開鑿石窟的延續,但在規模上遠遠超過了前者。

對比發現,早期的摩崖刻經,通常先鑿山為窟,樹立佛寺,塑造佛像,再平整窟內四壁,或窟外山石,刊刻佛經佛號,位於鄴城四周的南北響堂山刻經、寶山刻經、中皇山刻經都是此類。而在後期,則由鄴城轉移至山東西部,並與佛寺石窟相分離,變成了純粹的刻經活動。這一轉變,似乎與北周武帝廢佛有關,所以這一時期的諸如嶧山、尖山、鐵山、葛山、岡山及泰山經石峪等地的刻經,均是大書深刻,其目的正如鐵山《石頌》所稱:「逢劫火而莫燒」,「對災風而常住」。

北齊時期,在往來於鄴都與晉陽兩都的山中,即今太行山八陘的滏口陘,修建有皇家的離宮,並於沿途修造佛寺石窟,刊刻經文於石窟及摩崖之上。現存的有南北響堂山石窟、水峪寺石窟、木井寺、中皇山石窟。

中皇山,亦名唐王山,在河北省涉縣西北15公里的清漳河左岸,石窟及摩崖位於山腰的蝸皇宮。較早記載此處石窟刻經的是清嘉慶四年的《涉縣誌》:「唐王山......一名唐王。後唐庄宗伐梁過此,因名。山下舊有北齊時離宮,傳載文宣帝高洋,自鄴詣晉陽,往來山下,起離宮以備巡幸,於此山腰見數百僧行過,遂開三石窟,刻諸尊像,及天保末,又使人往竹林寺取經函,勒之岩壁,今山上經像現存。」

三石窟即南、北、中三洞窟,南洞為修媧皇閣時所毀,故現存的刻經分布於北、中洞的六壁及洞外的四壁上,洞內刻經保存完好,四壁刻經因雨水侵蝕,石壁局部有水銹覆蓋。刻經自南而北共6部,依次為: 一、《佛說思益梵天所問經》,二、《十地經》,三、《佛垂般涅略說教戒經》,四、《佛說盂蘭盆經》,五、《深密解脫經》,六、《妙法蓮華經· 觀世音普門品》。共計 13萬餘字,是保存字數最多的一處刻經,因此有「天下第一壁經」的稱號。

中皇山刻經的內容為《思益梵天所問經》、《十地論》、《深密解脫經》等大乘教佛經,尤其是《十地論》,為地論學派的創始人菩提流支等譯,這些刻經對於研究早期的佛教地論學派極為重要。

由於中皇山刻經沒有明確的開鑿題名,所以歷來對出資開鑿刊刻者存在明顯的分歧。通常認為經主為齊宣帝高洋,也有的認為是唐邕。如民國時人范壽銘《循園金石跋尾》稱:

「乙未春間,顧君鼎梅遣石工孫泰安赴涉椎拓整幅,於洞口得殘造像一方,文曰:「亡女趙妃,志趣貞石,德囗內融，春秋未幾,奄頹蘭馥。聞者悲悼,聲言頓絕,況曰母子焉。堪忍痛今,因令王建福之次,遂竭家資,敬造觀世音像、觀世音經。刊山鑿石,題文不朽。唯願亡女囗斯織屬,入彼華堂云云。」下段暨左方即刻觀世音經,其字體亦與三洞佛經無異。考北齊唐邕傳載武平初為御史所劾除名,久之以舊恩復除將軍開府,累遷尚書令,封晉昌王。造像內所稱「令王建福之次」, 即指唐邕而言,其言亡女趙妃,當即唐邕之妻,而造像者趙妃之母也。邕遷尚書令,封晉昌王,在武平之初,則此三洞佛經為天統間刻無疑。證以舊說,謂「天保末,使人往竹林寺取經函,勒之岩壁」時代亦合似。」

此後的李裕群先生在《鄴城地區石窟與刻經》,亦引范氏舊說,認為中皇山刻經為唐邕所主持刊刻。但唐王峧之唐王,並非指唐邕,而是唐庄宗,康熙間《涉縣誌》已作過詳細的考辨。范氏所見趙妃母造像題記,顯然是受山東鄒縣尖山刻經「經主□尚書晉昌王唐邕妃趙」題名的影響而誤斷,認定「趙妃」即「唐邕妃趙」、「王」即「晉昌王唐邕」。

至於刻經的年代,也有天保末年、天統間、武平末年等分歧,但均沒有極為可靠的材料作為佐證,所以通常認為刻寫十數萬字的經文,並不是短時期內可以完成的事情,結合經主為高洋的判斷,中皇山刻經可能始自天保末年,至於延續至何時結束,似乎並不是很重要。

中皇山刻經的書體大多為楷書,唯《佛說思益梵天所問經》前121行為隸書。而此種楷書,結字茂密,筆畫豐腴短促,與常見的同時期波挑分明的隸書區別較大。有論者認為山東西部的北朝刻經大都出自僧安道壹之手,並且河北、河南北部的刻經也是他的作品,則缺乏充分的論據,如此規模的刻經活動,顯然不是一個人的力量所能完成。此外,近年于山東、河北兩地也發現有極為類似的造像題記,說明中皇山刻經的書丹,並不是單獨存在的個例,也不是明顯的地域風格,而可能是當時互相傳授,相對通行的一種書體。

魯九喜｜中皇山北齊刻《深密解脫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