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向——新的角度看王守仁：令狐沖式的陽明

這篇文章算是我的一點點見解，希望可以和大家一起分享，同時大家也可以發表自己的意見，畢竟思想的碰撞才能讓思想更加進步。

王守仁，我相信是一個了解歷史的人都聽過的名字；令狐沖，則是一個看過笑傲江湖的人都不會忘記的名字。他們兩個一個存在於真實的歷史書卷當中，另一個躍然在金老先生的妙筆之下，看似這兩個人沒有任何聯繫，但是其實只要你仔細比較這兩個人的人生經歷，就會發現，王守仁的一生很符合令狐沖的人生軌跡……

先來談談常常被搬上熒幕的令狐沖，出自《笑傲江湖》，作者金庸。整本《笑傲江湖》都洋溢著一種任意的意味在裡面。不論是放蕩不羈，不拘小節的令狐沖；還是以行雲流水，任意所致為宗旨的獨孤九劍；抑或是連個具體的時間都沒有的背景設定（從文中細節只能推定在射鵰三部曲之後）；彷彿整個世界的看法都是不重要的，只要不違背自己的內心，從心出發即可，令狐沖的人生就很好詮釋了這一點。在我看來，金老先生的筆觸是細膩的，甚至在取名字上都有著自己的考校。令狐看似是一個姓，其實其中的狐字暗示出了令狐沖的機敏，而沖字，在文言文中沖有「虛」的意思（如《老子》：大盈若沖，其用不窮。），暗示了令狐沖的人生中會有失去所有的時候（武功盡失），當然了，也暗示了cp，「沖」和「盈」（滿），每每思及此，都不得不感嘆金庸先生構思的巧妙。令狐沖具體的經歷我這裡就不再贅述了，有興趣的請自行百度，但是還是很推薦大家去看《笑傲江湖》（書，不是電視劇，於正的更加不推薦），真的很不錯。

說完令狐沖，我們來談談王守仁。王守仁，字伯安，別號陽明，浙江紹興餘姚人（今寧波餘姚），生於1472年（成化八年）。據說，他出生之前他奶奶夢見天神衣緋玉（衣：動詞，穿著；意思就是穿著緋色衣服的天神），雲中鼓吹，抱一赤子，從天而降。於是他爸爸王華就給他取名「雲」，居住的地方改名為「瑞雲樓」（古人真的是會做夢啊）。王守仁的母親懷孕十四個月生下王守仁，可是到了5歲，王守仁還不會說話，但是王華交給他的詩文卻都已經被他默默記在心裡。後來有一高僧，摸著王守仁的頭說道「好一孩兒，可惜道破（道破：說破，一說是原名「雲」道破了天機，我覺得可能是指王守仁日後擺脫了程朱理學的束縛）。」王守仁的祖父聽到了以後，便給他改名「王守仁」（取自《論語，衛靈公》：知及之，仁不能守之，雖得之，必失之。）。之後不久，因為王華喜愛紹興的山水，便舉家遷移到紹興。幼年的王守仁收到了良好的教育，因為他的父親是成化十七年的狀元，對王守仁的教育自然更是不能鬆懈。雖說王守仁很聰明，但是好像又有些奇怪……怎麼說呢，就是不安分，喜歡舞刀弄槍（史載王守仁箭法超群，平寧王叛亂時以箭術在軍中立威，威懾了京軍），不看四書五經，專門看一些課外書（兵書，這和于謙小時候很像，可見喜歡看課外書的孩子都不會太差），還問一些莫名其妙的問題（可能和愛迪生小時候一樣吧）。

王華覺得不對勁，就準備帶他去外面旅遊一下，這點和現代的家長的思想差不多，孩子學習累了就去外面放鬆心情，於是，王華帶著王守仁去了居庸關。或許是關外的場景太過震撼，又或許是土木堡之變這一事件對王守仁的心理造成了影響，導致了十五歲王守仁迸發出了「為國靖難」的憤青思想……他將他的夢想告訴了王華，結果可想而知，這種好高騖遠的夢想肯定是會被王華打罵一頓的。有些人可能會想，為國開疆擴土不是很偉大的一個理想嗎？確實，按現在的話來說，確實很好，但是當時不是，明朝武官的地位很低，同品級的武官是要向文官行禮的。（但是文科出身的武官就很受人尊敬，如：于謙，孫承宗，楊一清等）所以，王華不希望自己的兒子以後成為武官，除了因為面子上掛不住之外，還有就是前途也是不好。

和一般的小孩子一樣，隨著時間的推移，王守仁漸漸的淡化了經略九邊的想法（僅僅是淡化），王華也為此鬆了一口氣，但是王守仁新的志嚮導致了王華精神的進一步崩潰——他想做聖賢。做聖賢的難度我想就不用我多說了，幾千年來稱得上聖賢的也就那麼幾個，做聖賢其實一點也不比做神仙簡單。根據我的猜測，王華當時一定是一副我無法再繼續教育你了的表情（不過王華不知道的是，這些王守仁日後都達到了）。弘治元年，王守仁到南昌和諸氏結婚（為什麼娶這麼遠的妻子估計是附近的姑娘聽到王守仁這麼牛都拒絕了吧……），不過他的岳父很快就會知道他女婿的厲害了，結婚當日，王守仁不見了……沒錯，愛情公寓中張益達錯過了自己的婚禮畢竟只是存在於熒幕上，但是，王守仁他是真的錯過了他的婚禮……萬幸沒有人和王守仁搶婚，不然他就要為他和道士一起靜坐而忘歸付出代價了。弘治二年，王守仁帶著諸氏回餘姚，經過廣信，婁瓊向王守仁講述了格物致知的程朱理學。

或許王守仁也是學過馬哲的，知道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所以就有了中國哲學史上著名的「陽明格竹」。說白了就是對著竹子思考了三天三夜，結果可想而知，王守仁病倒了。或許是在通往聖賢道路上遇到了瓶頸，又或許是迫於家庭的壓力，二十歲的王守仁開始了他的科舉生涯。天才就是天才，二十歲鄉試，一次就中舉了（反觀海瑞）；但是，不努力就成功的事情是不存在的，王守仁長年累月的不務正業（看兵法，射箭……），導致了連續兩次落榜，王華心裡想必是十分的不高興的，畢竟老子英雄兒好漢，現在老子是狀元及第，兒子連榜都上不了，怎麼想怎麼丟人。而王守仁也顯得很失落，但是不久他就想通了，他和王華說：「你們以不登第為恥，我以不登第卻為之懊惱為恥。」我相信說這句話的時候王華的臉色肯定是十分不好看的……萬幸的是弘治十二年，王守仁不負眾望，賜二甲進士第七人（全國第10名），講道理，憑藉著王守仁自己的聰明和王華的幫助，退休前混到尚書問題還是不大的，但是現實彷彿和王守仁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

正德元年，劉瑾將戴銑下獄，王守仁上疏，估計是奏摺里寫的太過狠了一點（給劉瑾取了一個「權奸」的綽號），導致劉瑾覺得打四十廷杖，貶謫龍場（今貴陽），還不解恨，並派人去暗殺王守仁，王守仁於是寫了一份遺書，造成投河自盡的假象，騙過了劉瑾（和之後楊慎有的一拼）。

被貶總是讓人不爽的，我們看看歷史上的一些名人被貶時在幹什麼吧，蘇軾被貶黃州，寫下了《赤壁賦》；陶侃被貶廣州，每天屋裡屋外的搬100塊磚頭；王守仁則是邊耕地邊悟道。雖說早在南宋的時候陸九淵就已經就已經初窺門徑，但是真正構築心學脈絡，將心學發揚光大的則是王守仁。王守仁的心學主張心本論和知行合一，他認為只要心中存善，人人皆可為堯舜。（心學屬於哲學範圍，太空洞了也就不贅述了）心學的影響是極其深遠的，它不僅影響了明朝一代，徐階（扳倒嚴嵩，嘉靖內閣首輔），張居正（萬曆內閣首輔）都是心學門人，更是影響了後世。明治維新時期的日本就是以心學為依據，拒絕全盤西化，這也使得日本的傳統文化保存的比中國好（紹興蘭亭的王守仁墓日本也參與了捐建）；東鄉平八郎的印章上刻的更是「一生俯首拜陽明」；蔣介石名中正，字介石，其中「中正」便是取自《傳習錄》中的「大中至正」（當然也可以說出自《楚辭章句》但是就歷史上的知名度而言，《傳習錄》更勝一籌，出自《傳習錄》可能性更大一點）；陶行知也是根據「知行合一」而改名……可見王守仁和他心學的影響力。

正德五年，王守仁復官廬陵知縣，之後擔任吏部驗封清吏司主事，正德十一年，擢升為都察院左僉督御史，同年參與南中平叛，王守仁用兵神出鬼沒，往往出其不意，因此有了「狡詐專兵」之名。正德十四年，寧王叛亂（理由是弘治皇帝抱錯了兒子……），說真的，這場平叛完全是王守仁的個人show，先是用假的傳檄散播假消息，然後巧用離間計使得寧王在南昌固步自封，為王守仁聚集朝廷軍隊爭取了時間。最後，寧王的鐵索連江，王守仁的一把大火，在鄱陽湖上再現了赤壁之戰。

在這裡我想說的是寧王，要造反就不能先用知識武裝一下自己嗎？我們現在可以看到的就有嘉靖元年（1522）刻本的《三國演義》，在當時家財萬貫的寧王肯定買得到之前版本的《三國演義》，對於寧王，我只能說，少年好好擼，不要做白日夢了……但是由於朝政的腐敗，王守仁建此大功之後急流勇退，他用自己所有的功勞，保護了整個江西不受正德的二次傷害，終正德一朝，王守仁都沒有得到過他應有的賞賜。

正德十六年，嘉靖即位，王守仁擢升為南京兵部尚書，加封新建伯，世襲罔替。要知道，《大明律》規定，文官不許封侯（原文節選：「其生前出將入相，能除大患，盡忠報國，同開國功勛一體封侯謚公，不拘此律」故王守仁生前為新建伯，死後追贈新建候），王守仁作為一介文官憑藉軍功得到伯爵真的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嘉靖元年，王華逝世，王守仁回鄉守制。54歲時，王守仁辭官，在紹興餘姚一帶建館教授「王學」。嘉靖六年，思恩，田州叛亂，朝廷起複王守仁兼左都御史，總督兩廣兼巡撫。叛軍頭子聽到來平叛的是王守仁，立刻就投降了。嘉靖七年，叛亂完全平息，但是這也榨乾了王守仁最後的精氣神。王守仁雖然從小喜歡舞刀弄槍，但是身體卻不是很好，很瘦，還有肺病。平亂後，王守仁乞骸骨，未等朝廷批覆，便啟程回鄉。在歸途中，病逝於一艘小舟上，臨終之際，弟子問他有何遺言，他說：此心光明，夫復何言！喪過江西境內，軍民皆著麻衣哭送王守仁。隆慶時追贈為新建候，謚文成（根據《明會典》：以「文」為第一字的謚號，等級最高的是文正，其次是文貞，文成；明一朝，文正兩人：謝遷，李東陽；文貞兩人：楊士奇，徐階；文成一人：王守仁）萬曆十二年，從祀於孔廟。根據其遺願，將王守仁葬在洪溪（今柯橋區蘭亭鎮）。

縱觀王守仁的一生，他和令狐沖有太多太多的相似。他們都曾被世俗拘束著，王守仁被理學所困，令狐沖被正邪派之隔所困；他們也都突破了自己的束縛，王守仁發揚了心學，令狐沖消弭了正邪之間的隔閡；他們都曾「空虛」過，王守仁被貶龍場喪失了以前擁有的一切，令狐沖因為六桃怪內力盡失……他們機敏聰慧；他們循規蹈矩而又不拘一格；他們依循內心而不及他物。王守仁依循內心，為正義放棄了全部，為蒼生放棄了全部；令狐沖依循內心不以正邪為結友的依據，行雲流水，任意所致。

雖然我對余秋雨不怎麼喜歡，但是他對王守仁的評價我還是很贊同的：「中國歷史上能文能武的人很多，但在兩個方面都臻於極致的卻寥若晨星…好像一切都要等到王陽明出現，才能讓奇蹟真正產生…王陽明一直被詬病的哲學在我看來是中華民族智能發展史上的一大成就，能夠有資格給予批評的其實並不太多。」（之所以被詬病可能是因為心學是唯心主義，而馬哲是唯物主義）在我看來，最能夠評價王守仁的，當屬北宋大儒張載的「橫渠四句」：「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這四句中的每一個字，王守仁都受得起。

俠之大者，為國為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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