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止庵:他筆下的樹,就如同他畫的裸女般鮮活

止庵:他筆下的樹,就如同他畫的裸女般鮮活



文 |止庵

居斯塔夫·克里姆特既畫人物,也畫風景,而且數量頗豐,只是似乎不如他的人物。


畫那麼引人注目罷了。然而如果忽視他的風景畫,克里姆特的繪畫藝術有可能為其人物畫中某個儘管特別顯眼但卻未必是最重要的部分——我指的是女性形象,特別是裸體女性的形象——所掩蓋。


因為就像我們講過的,在人物畫中,那些裝飾性的部分才是畫家更花工夫畫出來的。克里姆特畫風景時,不再像畫人物那樣煞費苦心地將她們裝飾起來,而是發現了風景本身所具有的裝飾性,那些花草和樹葉組成了生動繁複的圖案,而這正是他最感興趣的。


也就是說,在形成誰都一眼就能認出來的風格之後,裝飾或圖案乃是克里姆特的一切。從這個意義上講,也許相比之下,他的風景畫還更純粹些,也更充分些。

止庵:他筆下的樹,就如同他畫的裸女般鮮活



《鴕鳥農莊》


雖然克里姆特人物畫中的裝飾與風景畫中的圖案具有某種對應關係,但是,其間卻存在著想像與描摹的區別。克里姆特的風景畫展現了畫家極強的寫實才能,細緻入微,而且惟妙惟肖——就像他畫女人尤其是裸體女人時所展現的那樣。


另一方面,塞尚、蒙克等人將此前印象派筆下的風景推向了遙遠之處,更接近於真正的大自然;克里姆特卻朝著相反的方向發展,從幾幅帶房子的畫如《鴕鳥農莊》(一九一一至一九一二)、《阿特塞湖畔魏森巴赫森林中的小屋》(一九一二)、《阿特塞湖畔魏森巴赫森林中的小屋》(一九一二)中可以看出,他所畫的風景距離我們有多麼近。

相對於塞尚、蒙克等人對大自然的宏觀把握,這是一種微觀把握,克里姆特畫的只是大自然的一角,一小塊地方,為此生造一個詞,可以叫做「小自然」。


克里姆特的風景畫的主體多半是植物,如樹木、草地、花朵、落葉之類。大致有兩種畫法。當著力描繪地面的植物以及樹榦時,如《聖阿加特有小雞的花園,雨後》(一八九九)、《白樺林》(一九三)、《白樺農莊》(一九)、《通往雞舍的小徑》(一九一七)等,畫家往往採取俯視的角度,將地平線抬得很高,彷彿大地被豎立起來。這時他實際上是處在一個不太可能達到的高處作畫。


如此畫法並非克里姆特首創,論家談及梵谷有關田野的畫作,即曾指出這一特點,不過克里姆特更趨極端,將地平線一直抬高到接近畫面的上緣(《罌粟田》,一九七;《種植鮮花的農田》,一九九),乃至超出上緣之外(《向日葵花園》,一九五至一九八),草地上那些濃密擁擠的花朵幾乎是紛紛對著觀者的眼睛開放。


且以《白樺林》(一九三)為例,稍稍多說幾句:所有景物照例在畫家的俯視之下,而遠處密集的樹木已將天空完全遮蔽。遠近有序、粗細有別的樹榦,與構成背景的地面被壓到一個平面上。


那些樹有點像他的人物畫里的女人,更準確地說是其中樹皮的部分像女人,是一種為圖案所包圍的女人的肌膚一般的裸露;而樹瘤和樹根像那些女人身上起裝飾作用的衣服、首飾之類,鋪滿落葉的地面則像她們所置身的更富於裝飾性的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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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薔薇樹下》


在另外一些時候,畫家所要表現的是一棵或多棵樹的樹冠,在《蘋果樹Ⅱ》(一八九八)、《施洛斯·卡默公園小徑》(一九一二)、《舍恩博恩公園》(一九一六至一九一七)中,他採取的是仰視的角度;而在《梨樹》(一九三)、《樹下的玫瑰》(一九五)、《公園》(一九九至一九一)等中,採取的則是幾乎與樹冠同等高度的平視角度,——這時畫家實際上同樣是處在一個不太可能實現的位置作畫。

樹冠上的每片樹葉都被精心描繪,而密密層層的樹葉遮擋了畫家及觀者的視線,幾乎看不到或很少能看到天空。克里姆特特別喜歡這種密不透風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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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毛櫸樹林》


無論上述哪一種情況,克里姆特所熱衷的都是繁複的、充滿細節的、具有裝飾意味的圖案,所以一概放棄了天空,也許對他來說,比起草地、花朵、落葉、樹榦和樹冠,天空之為圖案未免顯得太簡單了。


我曾與一位朋友談到畫家這一特點,她將克里姆特戲稱為「密集恐懼症的敵人」。在我的印象中,偶有例外的是《大楊樹Ⅱ》(一九三):那裡地平線被壓得很低,原野上有一棵頂天立地、枝葉密實的樹,背景是雲層滿布的天空——那些雲彩雖然不及樹葉複雜,卻也變化多端。


總的來說,克里姆特堅決拒絕來自深度的誘惑。僅僅是個平面,這就夠了,他已經足以讓什麼都充分地活起來。畫風景時,克里姆特也喜歡探討最大限度之內的最大可能,如同他畫女人一樣。我們通常所理解的那種三維空間的真實——對於繪畫來說,當然是感覺上的——克里姆特基本上不大喜歡,甚至不能接受。


在他看來,只有美的才是真的;而他的美永遠是圖案的美,或者說二維空間的美。所以很多時候,畫面上本來明顯可能存在著景深和層次,他也要把這些去掉,一概壓成平面。這樣大自然才能被納入他的審美系統,他表現起來才稱心如意。


本文原標題:《女人和風景,在他的畫筆下都能活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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止庵 | 騰訊·大家專欄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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