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雨出殯，跌跤落棺，老光棍夜半還魂鬧起了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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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的老家清風嶺，三爺張百發的名號很響。他打小就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兒，左鄰右舍都管他叫「賊大膽」。

一轉眼，三爺長大成人、娶妻生子後，又坐上了「八大金剛」的頭把交椅。這鄉野中的「八大金剛」，不是傳說中的除災金剛、辟毒金剛、大神金剛等神仙，而是指專門負責抬亡者進棺、入土為安的送靈人，也叫提棺客。

在鄉下，「八大金剛」個個受人敬重，走到哪兒都吃香。那個時候，米面豬肉還需要憑票供應，丁是丁卯是卯，多一兩都不行。但三爺倍有面子，每次走進供銷社，拿出半斤豬肉票子甩過去，售貨員少說也要給他割二斤，秤桿尾巴還翹得高高的，嘴上卻咋咋呼呼地遮掩：「三爺，你瞧准嘍，不高不低正好半斤！」接著扯過黃紙包肉，還不忘裹進一塊掛滿肥油白花花的肉皮。

也難怪，人吃五穀雜糧，誰都有生老病死、用得著三爺的那一天。這不，這天午後，住在村東的劉老憨歿了。劉老憨光棍一條，身下無兒無女，連個摔盆扛幡的人都沒有，這一走，喪葬事宜自然由村裡出頭操辦。村長頭一個想到的，就是三爺。兩人碰面，三爺嘆口氣，說：「這老小子怎麼說走就走了？打算哪天出？」

村長掐著指頭說：「今兒個沒的，明晚坐夜，後天發喪出殯。如何？」

第二天，三爺放了一掛長鞭，請了碗口粗的「龍竿」，也就是用來抬棺木的木棒，接著開始「扎龍」。不緊不慢地做完這一切，天色已黑了下來。由於劉老憨沒後，平時只和三爺走得近乎，兩人常扎堆湊合到一塊兒喝酒，三爺又接下了守夜的差事，以防貓狗瞎鬧騰。迷迷糊糊捱到天色放亮，讓三爺頭疼的事兒發生了——老天嘩嘩啦啦下起了雨，沒完沒了一陣緊似一陣兒。

時辰已訂好，容不得耽擱。三爺索性脫掉衣裳打起赤膊，沖其餘七個「金剛」吼了一嗓子：「起靈，上路！」

吆喝聲中，金剛們雙膀一較勁，抬起用木板簡單打制的棺槨，趕往下葬地點西山坳。

雨越下越大，山路濕滑得要命，打頭的金剛腳下一趔趄，「咕咚」摔了個跟頭。三爺喊聲「都給我站穩嘍」，咬牙挺腰，愣沒讓棺材落地。深一腳淺一腳又走了二里地，西山坳總算到了。眼瞅大雨如瓢潑，三爺強撐著將棺材推入事先挖好的墓穴，接著抓過鐵鍬鏟土掩埋。好一通忙活，總算打發劉老憨上了路。

按說，這事兒到此就該收場。不成想，當天後半夜，三爺睡得正沉，突然聽到「媽呀」一聲驚叫。三爺登時被驚醒，一骨碌坐起，恍恍惚惚瞅見老伴跌坐在地，一張俊臉嚇得蠟白，大氣兒都不敢出。

「嚇人叨怪的你喊喊？中邪了吧？」三爺沒好氣地問。

三奶奶顫聲答道：「老、老三，你惹、惹、惹著誰了？」

很快，三爺也回過味，頓覺頭皮發奓。

誰能相信，他那張大床居然倒扣過來，懸浮在屋中，而他則屁股倒坐在床，大頭衝下，腦袋距離地面差不多有兩尺高！

驚愕之中，三爺似乎琢磨出了個中名堂，張口罵道：「劉老憨你個老東西，能不能消停點，別瞎胡鬧？趕緊走，別嚇著你弟妹。」

這一嗓子喊出去，就見大床「呼」的反轉過來，三爺也坐正當了。等到天色蒙蒙亮，三爺獨自去了西山坳。

後來，聽三爺說，由於雨大路滑，送靈路上摔了一跤，把劉老憨給顛翻了個個兒。下葬時，大伙兒被雨澆得睜不開眼，手忙腳亂、稀里糊塗中又將棺槨給埋反了。「床」在上，人在下，豈能好受？於是，劉老憨也找上門，戲耍、折騰了三爺一把。

說到這兒，三爺並沒笑，而是正兒八經地叮囑聽故事的人，也包括我：人在世上走一遭，不論做什麼事都不能馬虎。特別是對待亡者，更要恭恭敬敬，神鬼莫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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