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健林造夢，小人物拓荒

4年前，王健林用500億的承諾在青島畫下一個圈。此後，他像一把銳利的刀，挺進好萊塢心臟，不斷宣揚他要把中國電影工業提升到一流水平，再建一個「世界電影中心」的巨大夢想。這位首富移山填海快速搭建起的帝國，如今是什麼進展？在中國最大的商業地產商向文化轉型的路上，一群電影拓荒人在這裡看到了什麼？

文 | 方婷

「一會兒你會看到二十二世紀的樣子。」在開出長度為7800米的膠州灣隧道之前，張師傅賣了個關子。

雖然乾的事情跟影視沒有半點關係，司機張師傅見過的好萊塢高管可能比大多數中國電影從業者都要多。他所在的車隊與東方影都有合作協議，經常在機場和影都之間接送各種參加活動的國外訪客團。

出了隧道，剛到黃島的人們首先看到的是一大片從高樓垂瀉下來的燈光，住宅樓盤都是嶄新的。濱海大道上，幾乎每隔三公里，就有一個五星級酒店；政府還在道路綠化帶做了燈光景觀工程，夜晚開車，眼前的景色極富科幻未來感。「老外覺得我們每天都在過聖誕節。」

比新更新的是萬達的東方影都。2013年9月，東方影都啟動之初，定位便是「代表電影產業的最高水平和發展方向」。這裡有新的攝影棚，新的製作標準。一切都是新的，以至於影都的一大部分，都還是建設中的工地。

在東方影都建設的4年里，王健林也像一把銳利的刀，挺進好萊塢心臟。那些好萊塢電影從業者不僅是耳聞這位中國富豪的聲名，在好萊塢地理上的核心地段，也可以看到萬達的存在。比弗利山莊附近的購物中心裡，萬達旗下的一座AMC高端影院剛剛重新裝修過。不遠處是萬達在2014年拍下的地塊，工地圍擋上的顯眼logo，預告這裡將是萬達的地標項目，在這片未來的辦公樓里，萬達還將對好萊塢做出更多文化投資。

幫助王健林成為好萊塢舉足輕重人物的，是中國這個巨大的票房市場，儘管它的增長已明顯變緩。王健林的雄心不止於挺進好萊塢。他還希望把好萊塢式的影視工業基地複製到中國，乃至是把全球電影生產中心搬來中國。

這個無比巨大的計劃從一個承諾開始。萬達說它會對東方影都這個好萊塢之外的「世界電影中心」投入500億元人民幣。為了表示決心，啟動儀式上，妮可·基德曼、萊昂納多等一線大明星被請來助陣，他們腳踩的紅毯下面，是一片滿是泥土的空地。

東方影都展示中心裡的巨大沙盤

這無異於荒原造城。

黃島沒有任何電影工業基礎。這裡位置偏僻，離青島市區還有約一小時車程。在開發成影視基地前，更多是以船運、能源、機械加工製造業為支柱。就算是整個青島，在過去十幾年裡也更多被當成電視劇的取景地，最有價值的是天然的海景和解放前留下的老建築，而不是像北京或者橫店那樣萬事俱備的產業氛圍。除了零星幾家做電視劇協拍的影視公司之外，沒有人懂得怎樣為大片拍攝提供服務。

《長城》拍攝期間，那陣仗已經夠讓當地人大開眼界——每天都有一長串掛著「京」字車牌的車隊，從下榻的酒店浩浩蕩蕩開往拍攝地，在開發成影視基地前，黃島很少有這麼多成規模的外地車輛出現。

更多的大片看起來也已經在路上。一些在東方影都周邊紮根的小影視公司可以熟捻地跟你報出一組數字：3年，9家世界級公司，拍攝11部好萊塢大片——這是2016年10月份王健林親自去了一趟洛杉磯之後，為東方影都帶回的大訂單。

儘管沒有對外大加宣揚，東方影都的影視園區事實上已經開始運轉。一期15個攝影棚去年年底投入使用，傳奇影業投拍的《環太平洋2》在園區里完成了為期一個月的拍攝，寧浩的《瘋狂外星人》，導演郭帆的《流浪地球》以及黃渤的新戲正在園區內籌備中。

張師傅樂於向他的乘客描繪黃島和東方影都的變化——它關乎日新月異的基礎設施、極其樂觀的房價以及身為本地人的自豪感。

還有一撥人，則是以拓荒的心態來到這裡。

「It』s not like LA.」

李捷是沖著萬達搭起的願景來到東方影都的。

「我喜歡黃島是因為，這邊沒什麼傳統勢力，不像天津北京，你幹什麼先拜一圈碼頭。」李捷說，「這兒沒人管你——去吧，干你的吧，你這點錢我看不上。」

這是開發區的優勢。在開發區里，大多數人都是外來者，剛進來的時候兩手空空，你永遠不知道自己會在這裡收穫什麼。

家在天津的他沒在東方影都買房，而是在產業園對面的酒店裡，以類似長包房的形式住了下來。他跟朋友合夥創辦的承乾影視原來是在黃島做工程、叉車服務起家，幾乎是影都一開始運轉，十幾個人的小團隊就將資源轉移到影視上。

東方影都不是橫店，限於跟劇組的保密協定，閑雜人等很難進入園區，更難知道有哪些戲正在拍攝。也好在它不是橫店，尚未形成激烈的競爭，這給了李捷這樣的新公司機會。

相比那些連園區攝影棚的門都摸不到的同行，承乾影視幾乎是非常接近「核心」的了。因為之前跟萬達有過工程方面的合作，承乾影視算是比較順利地擠進了影都的服務圈。這家公司為《環太平洋2》提供過道具和燈，至於其它3部在籌備的國產電影，也跟承乾影視租過車。

「其實這一點兒意義都沒有。」李捷語速不快，似乎每句話都經過深思熟慮，又混合著天津人語言里天生的生動。「這籬笆一點兒都沒紮起來。我只不過是先跳進來了，打了幾隻羊在這兒吃，大老虎豹子都在後面看著呢。」

對這片還沒有完全開幕的產業園，那些真正有能力服務的公司來自北京、上海、橫店，它們還在謹慎地觀望著，大都是在東方影都所在的靈山灣註冊個空殼公司，想要等待著產業園稍微成熟一點，再過來分一杯羹。

帶有政府性質的靈山灣影視服務中心搭建起一個資料庫，試圖向來黃島拍攝的劇組提供支持。目前登記在冊，可以提供服務的影視公司有100多家。在東方影都膠片形狀的巨大路標下，也寫著23家各類影視公司的名字。

但真正在東方影都周圍租下場地，隨時可以提供服務的也許只有十來家。商住兩用的萬達公館C座正對著影視園區大門，想圍繞影都做生意的公司大多集中於這個小區。簇新的電梯今年年初才從開放一部增加為兩部，樓里大多是毛坯房，住戶不多，影視公司好歹為這裡增添了些人氣。

園區附近還很冷清，如果不是這些電影拓荒者，這裡更像個空城。

到東方影都拍攝，證明這座新園區的質量，成了《環太平洋2》的義務。

它是傳奇影業的最新作品。這家萬達花了35億美元買下的電影公司主打大片策略，曾經製作過《哥斯拉》、《環太平洋》等影片，《環太平洋2》也是它被萬達買下後開始製作的第一部作品。

2.5元/平米/天，3.3元/平米/天，5元/平米/天……在36氪詢價的過程中，關於東方影都攝影棚的場租，出現了三種不同的價格。它分別由東方影都工作人員報出、園區外一家號稱可以代理的影視公司報出、以及靈山灣影視服務中心透露。

刨除攝影棚面積、租用天數等對價格的影響因素，不同的報價方和混亂的報價體系，凸顯了這裡尚且缺乏規範的現狀。

但關於《環太平洋2》的場租，所有人的答案都是一致的——近乎免費。

「影棚里的設備沒話說，可是它周邊的配套支持非常差。」參與過《環太平洋2》拍攝的Harry直言不諱。他曾經在洛杉磯、澳大利亞等地工作過。《環太平洋2》拍攝時間在90天左右，三分之二在澳大利亞完成，三分之一在東方影都拍攝。

Harry發現他來自美國的同事也感到困擾。為了節省人力成本，劇組裡來自澳大利亞的工作人員比來自美國本土的更多。澳大利亞的製片條件已經被那些來自好萊塢的人形容成「不怎麼樣」，青島乾脆是「一片沙漠」。

「他們也知道這裡是個new town，知道抱著什麼樣的期待來的。」Harry本人是這次製作外移中的受益者。在洛杉磯，他參與的作品以美劇為主，到中國之後，會中英雙語的他參與的作品直接變成了大製作電影， 「It』s not like LA。」

在青島，Harry和他的同事很難找到一家符合要求的道具供應商，《環太平洋2》的道具多半是從澳洲運過來，不然就是從網上購買。

東方影都周邊，最顯眼（也可能是最大）的一家道具店是「新鋒道具」。店裡擺著印著毛澤東頭像的筆筒，黃銅色的留聲機。一位名叫朱傳聲的年輕人在店裡披著軍大衣，埋頭手寫單據。

他的老闆張新鋒是個懂得抓住機會的人，在沂蒙山影視基地剛開始的時候，就早早入駐，成為當地劇組道具方面的大供應商。歷史不到10年，以拍攝抗戰劇為主的沂蒙山影視基地還有另外一個名字——「山村好萊塢」。

這也解釋了新鋒道具店裡的風格 。這家公司在青島其它地方還有庫房，之所以專門在東方影都設個門店，是為了看有沒有機會跟那些高成本大片合作。《環太平洋2》對外宣稱的成本是1.9億美元，一種說法是，製作成本在8000萬元以下的電影，可能連攝影棚都預定不上。

目前他們的生意仍舊來自於一些在青島拍攝的中小成本電視劇。

除了空降的大片，這裡的一切都是剛開始的樣子，就連群眾演員都不是那麼好找。青島還未出現像橫店那樣自成體系的橫漂，他們由群頭、群演、特約演員組成，其中的某些人可能已經從業十幾年。東方影都周邊號稱能夠提供群演服務的公司，都是從附近的高校、有時間的上班族，無業人士這三類人里挑選群演。這些人將演戲視作玩票，沒有那麼高的契約意識，答應了試鏡又不出現，或者是站在鏡頭前又完全不知道拍攝流程的事情並不少見。

「聽說《環太平洋2》招了5批群演，每次都只要七八個人，用過的就絕對不會再用，老外卡得可嚴格了。」朱傳聲第一次見識到大片挑群演的嚴格。在沂蒙山影視基地，只要跟副導演關係好，同一批群演可以來來回回扮演多個角色，扮完八路軍換身衣服重新站在日本軍隊里，是抗戰劇的常態。

售樓處永遠是東方影都最熱鬧的地方

沙盤內外，兩個東方影都

這裡的房子大多數都賣出去了。

沒有哪個售樓中心，像青島的東方影都這樣風光。訪客名單從奧斯卡金像獎得主到好萊塢高層，從國家廣電總局局長到省會城市的市委書記，最近一位光臨的貴賓是華納兄弟CEO Kevin Tsujihara。

售樓小姐已經嫻熟於招待——用半人高的金色立柱隔出一片區域，白色圓皮椅背後粘上嘉賓的姓名，領導致辭、觀看VCR、雙方合影。

最重頭的環節是，在405平米的大沙盤前展示東方影都的未來全景。

沙盤內外，兩個東方影都同時存在，一個是影視從業者和媒體緊盯著的影視基地，規劃里包含數個第一：世界唯一的固定水下攝影棚，全球面積最大的攝影棚。另一個是已經在熱賣的樓盤，包含了陸地上商住兩用的萬達公館，移山填海造出的人工島上，還有大片在建的住宅樓。

兩個萬達影都的締造者，都是王健林。

作為地產項目的那個東方影都，有著地標性的入口，售樓中心被設計成艷麗的鸚鵡螺形狀。作為影視基地的那個東方影都更像大門緊鎖的神秘工廠，就連本地計程車司機都很難找到它的入口。

今年3月底，東方影都舉辦了一次招商活動，從全國各地招募來的製片主任坐滿了一輛大巴車。他們當中，沒準有人能帶來下一個願意把拍攝放在這座新產業園的劇組。

大巴開過濱海大道，提示影視基地所在的是一座小山包，用鋼筋樹起的「東方影都」幾個大字，從字體到顏色，無不是對洛杉磯那標誌性的「hollywood」的模仿，山腳下便是東方影都的影視園區。園區里規劃有30個攝影棚，面積從1000平米到10000平米不等，正是它們讓這個地方變得如此特殊。

在參加完一個冗長沉悶，穿插著各種VCR和假唱表演的招商說明會之後——奇妙的是，招商會推介的重點不是影視園區，而是黃島明年開業的商業綜合體萬達茂——這些製片主任終於等到了參觀攝影棚的環節。

「這棚比中影基地的還要好。」在參觀園區內最小的1000平米攝影棚的時候， 一位長期在央視工作的製片主任看著棚頂複雜的軌道，對身邊的人點評道。

東方影都攝影棚的設計顧問是英國松林公司，無論是隔音效果、溫度控制還是滑軌、馬道、消防的設計都稱得上是國內最先進。帶領參觀的影都工作人員不無自豪地回應，攝影棚關上門之後，可以將棚外噪音降低到20分貝左右。

只是15分鐘之後，這些參觀者就被帶到售樓中心，聽另一撥售樓小姐以更自信的態度講解萬達公館的投資前景。她們不遺餘力地推銷起在這裡買房的好處：買下的房子可以託管給物業，改造成供劇組住宿的公寓，每年享受固定收益。以後這片土地會成為全球影視製作中心，價格只會漲不會跌。緊挨著萬達公館，2012年就開始銷售的世茂諾沙灣，之前一直處於滯銷狀態，東方影都的概念一出來，房價已經翻了不止一番。

東方影都的萬米攝影棚剛封頂

「場租是不掙錢的，最主要是配套服務掙錢，盒飯、群演、器材租賃、後期製作，這些中影基地已經很完善。」這群影視人在回酒店的車上比在樣板房裡活躍得多，那位央視製片主任不客氣地評價，「萬達的配套就是房子。」

一位從業二十多年的製片主任坐在他身後，擔心的是另一件更實際的事情。影視劇的明星主演向來喜歡就近拍戲，不是在影視公司扎堆的北京，就是在靠近上海的橫店。青島哪裡都不挨著，明星要是請個假，來回頭等艙的機票交通費用是一筆不小的數目，更別說把那些道具、拍攝器材長途運到青島的費用。

跟到處都是新建築，充斥著「全球之最」的東方影都相比 ，被forever 21、zara打折店包圍著的好萊塢星光大道簡直像個不合格的景點。只是，好萊塢的構成不止是TCL中國劇院前鐫刻著明星名字的星光大道，也不止是遊客拍照簽到的比弗利山莊，而是數以千百計，大大小小的電影製作公司。從道具庫房到後期製作，在那裡你可以找到一部電影所需要的任何要素。

王健林想用空間來換時間，縮短中國影視產業成為「世界一流」的時間。

如果說中國還有哪家公司有瞬間造城的可能，答案只能是萬達。在王健林引以為傲的萬達速度里，時間是最重要的尺度。5年100家杜比影院、2020年前成為世界最大的旅遊公司，到2025年全球開業25個萬達城……

這家中國最大的商業地產公司正奮力向文化娛樂轉型，它想告別的以售養「租」法則在這個項目上依然生效，至少支撐起了這座影都的前幾年。

2017年6月以後，影視產業園區全部建成並投入使用——這是4年前，王健林在東方影都啟動表彰大會上划下的時間表。25年來頭一次，萬達為一個項目開工組織了總結表彰。按照王健林的說法，啟動儀式過後，「好萊塢的幾個公司巨頭，最近都到集團訪問，表示願意和萬達談合作。這些都說明，東方影都啟動儀式的目標完全達到，而且超出預期。」

同樣罕見的是，王健林劃定的時間表在去年被宣告失效，影視園區的開幕時間推遲到2018年中旬。至於預想中要在三五年內成為國際一流的青島電影節，也被無限期推遲。

時間換空間，還是空間換時間

或許心急了一點。

好萊塢已經有上百年歷史，橫店也有20年，而東方影都才剛起步。好萊塢對萬達既好奇，又試圖保持距離。它們就像那些想要等待東方影都成熟再入場的大公司一樣，等待中國市場變得更加穩定和規範。

包括環球、迪士尼、派拉蒙在內的好萊塢六大，對中國市場的垂涎從20年前就開始了，它們在中國開設分公司，引進不斷創下票房紀錄的分賬大片，依靠無處不在的文化滲透，完成了對市場的佔領。而中國影視公司對好萊塢所代表的世界市場的興趣，則是在這兩年才開始。它是一次壓抑了很久之後的爆發，來得猛烈而集中，甚至，帶著點報復反攻的意思。

一張放大版的支票像獎牌一樣被雙方共同捏在手上——作為《長城》在黃島拍攝電影的回報，由青島市副市長發放給傳奇影業代表，沒寫具體金額，只寫著抽象的40%。

只要到青島拍電影，就有可能獲得比例高達40%的現金補貼——在幾乎所有關於東方影都的對外演講中，王健林都把這個數字掛在嘴邊，它成了東方影都招徠項目的一面旗幟。

根據36氪獲得的一份《青島東方影都影視產業專項通告》，這筆專項基金規模為50億元，自2017年開始，連續5年，每年投入資金10億，萬達和青島市政府各出5億。補貼的對象不限於在東方影都拍攝的影視作品，而是擴大到整個靈山灣影視文化產業區。

《東方影都影視產業發展專項資金優秀影視作品製作成本補貼細則》部分內容

好萊塢對外來的補貼並不陌生。作為早就開始全球化的產業，好萊塢歡迎一切能夠節省成本的途徑。事實上，早從1990年末，加拿大推出「電影製作退稅計劃」以來，好萊塢大片為了節省成本，就開始將製作環節外移。澳大利亞、英國、加拿大、馬來西亞等國家都以稅收返還、補貼等政策來吸引電影製作，以此換取工作機會和拉動消費。這些稅收的返還政策大約在好萊塢製作總體成本的15%到30%之間。

中國要想吸引大片製作，必須開出更高的價碼。40%的現金補貼從賬面看起來非常優厚，但並不是所有人都會馬上撲到這片土地來。

3年，9家公司，11部大片這組數字因此顯得尤其重要，被寫在萬達集團的官網上，也被寫進售樓處的展示板里，卻在無意中展示出它的紕漏。

在一長串後綴為「世界知名電影公司」的合作名單里，包括了寧浩的壞猴子影業、深陷官司里的麒麟影業、不太知名的聚本影業和倍視文化，真正的好萊塢公司事實上只有傳奇影業、極光影業、獅門影業、Arad影業。

這幾家公司都跟中國有密切的聯繫，極光影業早在2015年11月就跟華策影視簽訂了戰略合作，獅門也在2015年跟電廣傳媒簽訂了片單合作，不為萬達獨享。在好萊塢，它們遠遠算不上巨頭公司。

東方影都需要更多的大生意，才能「代表電影產業的最高水平和發展方向」。它更新了中國電影的基礎設施，但最關鍵的因素，始終是人。

於是在去好萊塢演講時，王健林也不忘現場招工。

「東方影都規模巨大，我們硬體建得很多，管理軟體技術人才不行。」在承認短板之後，王健林話鋒一轉，再度擺出強者的姿態。「可能很多技術人員在好萊塢不一定出頭，不一定掙那麼多錢，但到東方影都去可能會有出頭的日子，可能會賺到更多的錢，會有更好的條件。」

在從好萊塢六大挖高管這件事上，萬達有豐富的經驗。過去3年里，在悉尼Fox影視產業園擔任過7年CEO的Nancy Romano，以及曾經在索尼娛樂擔任過7年VP的P. Ross Dempsey，先後被萬達集團高薪挖到東方影都擔任COO一職。也許是不適應萬達的風格，他們在這份職位上待的時間還不到一年半，沒等到影都真正開幕就離開了。

堅定地留下來的只有李捷、張新鋒們。

要想拜訪完園區附近的影視公司，大概只需要半小時。李捷跟張新鋒以及園區里的其它影視公司都互相有聯繫。他收到消息，亞洲最大的攝影器械租賃先立集團已經跟萬達談妥合作，將要入駐園區的置景車間。隨著東方影都配套設施的完善，在大公司進場之前，留給他們的機會將越來越少。

作為先來探路的小公司，李捷跟那些同行一樣，也希望用時間換來空間。

中國電影必須在中小成本喜劇片、談情說愛的青春片之外，開闢出更多可能。李捷已經不指望能跟好萊塢大片有什麼合作，他希望東方影都起碼能帶動起青島的影視產業氛圍，到時候，那些在萬達公館先行駐紮的小影視公司，也許能夠在時間的訓練下，真正切入到這個產業中。

也許要過五年、十年，等到他們所代表的產業工人的基礎成熟之後，那些好萊塢大片才會毫不猶豫地選定東方影都。

一切都只是可能，結局也有可能走向完全相反的方向。

（應採訪對象要求，Harry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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