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學社 生命的高度

生命的高度

2008年5月13日

這是人類的時間，我就暫且這麼記著。

是的，我不是人類，我只是一條平凡的黃狗，我的主人是對平凡的老夫妻，他們給我取名叫阿黃。2008年5月12日14時28分04秒，四川汶川發生強烈地震，我的主人就在四川。

而我，則在前一天跟隨少主人去了外地。幸免於難。

5月13日，我獨自踏上了回家的路，沒有和少主人告別，

我怕死，但我更想見到我的主人和母白鵝。

我的好朋友母白鵝現在生死不明。

母白鵝是一隻很漂亮的白鵝，主人們把她取名為阿花，她身上還有星星點點的小點綴似的黑斑，我們可以說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好朋友，她從小就很漂亮，叫聲也很嘹亮。

母白鵝自恃美麗，主人們也很喜歡她，所以她總是高高地揚起她的頭顱，響亮而清脆地放聲叫著，看我們都沒怎麼用過正眼。

可雖是如此，母白鵝心地卻非常善良，甚至有些啰嗦，特別愛多管閑事。

我還記得，雞媽媽有次差點被人抓走，是母白鵝一直咬住壞人的手指，都快腫成胡蘿蔔了也不鬆口；我還記得，母白鵝平時最愛她那豐滿美麗的翅膀，每天至少要洗兩次，可是一遇到下雨天，看到小動物們沒處躲雨的可憐樣兒，母白鵝便毫不猶豫的張開她的翅膀，用她的翅膀為他們遮風擋雨；我還記得，小時候所有的小動物里，就我長得最丑，天天被調皮的小孩子們欺負，是母白鵝兇巴巴的嗷嗷叫著，把他們趕走，溫柔的安慰我……

阿花，無論你在哪裡，我也要找到你！

2008年5月20日

我偷跑著進了一家餐館，偷了一大塊肉，順便還記下了時間。

5月20日，我並不懂，但我知道我已經走了很久了。

一路上，我躲過偷狗人的追殺，穿過車水馬龍的公路，走過陰森可怕的森林，經歷過城市的喧囂。

因為地震而瀰漫的恐怖氣氛到現在也沒有完全散盡，城市裡仍是一片荒蕪，曾經的高樓大廈傾刻便淪為廢墟，穿著鮮艷黃色衣服的消防員們仍然賣力的搜尋著，用自己早已模糊不堪的雙手一片一片的挖著，不放棄任何一個生命。

而我，在一次莫名其妙的狗戰中，腦子一熱，便救了一隻快要被打個半死的老狗。

他叫大幫，是只老狗，一隻痞子老狗，我很不理解他，都老成這樣了，還裝什麼年輕。那次狗戰，就是他不怕死的挑戰人家狗老大的權威，被人家胖揍了一頓。

本來，救大幫只是看不下去他的慘狀，現在倒好，大幫硬是要跟著我，還一直喋喋不休。

索性隨他去吧。

2008年5月23日

這一次是大幫去餐館偷了一塊肉，他腿腳不利索，所以被人家狠狠地踢了幾腳，但還是回來了，也順便記下了時間。

我很懊惱，本來應該我去的，大幫已經是條老狗了，奈何我受著傷根本起不了身來。

這一路走來，大幫雖然聒噪，但是卻處處為我著想，陪伴我，我已然離不開他。

路上的風景已經慢慢熟悉，我猜想著定是快到了。

而大幫主動提出要背著我走回去，我心裡很感動，但更多的是愧疚。

2008年5月25日

大幫背著我走走停停了兩天，我終於見到了隔壁家的黑狗弟弟，我記憶中的他是條很尊貴的狗，有著黑亮的毛，他的頭顱也是高高的揚著。

可現在的他皮毛顯然很久沒有打理，瘦了一大圈。

「汪汪，黑狗弟弟，你怎麼在這裡？」我吠了兩聲。

「汪，汪，是阿黃大哥嗎？」他試探性的回應了兩聲。

「是我，黑狗弟弟！」我興奮極了。

「阿黃大哥，我，我主人死了，我沒有家回了，所以我就在這兒找點兒東西吃。」黑狗弟弟語調低了下來，悲傷極了。

黑狗弟弟的主人平時最疼愛他，黑狗弟弟對他的主人也很忠心依賴。

「別傷心了，節哀順變！黑狗弟弟，阿花呢？」我急切的向他詢問。

「阿花，我聽說她當天一早就出去了，現在嘛，我不知道。」黑狗弟弟撓了撓頭。

「那好吧，你多保重！」我點了點頭，含淚與他告別。

我不能帶他走，我自己的命運都漂浮不定，無法再決定他人的未來。

「再見！阿黃哥哥，你多保重！」我回頭望了他一眼，他響亮的回應我，頭顱高高的揚著，似重回往日的英姿颯爽。

2008年5月26日

離家裡其實沒多遠了，我的傷也好的差不多了，但大幫擔心我的傷勢，執意要背我，再加上大幫已經是條老狗，體力不支，所以還是有段距離。

但是，我碰到了雞媽媽，她還是帶著自己的幾個小雞崽兒在找食。「雞媽媽，你怎麼在這裡？」我興奮極了。

「嘰嘰嘰，是阿黃啊！看到你安全我就放心了。」雞媽媽興奮的咯咯叫著，「主人們死了，我被那個老瘋子抓回去了，現在過的還可以，不用擔心我們。」

我嘆了一口氣，「雞媽媽，阿花呢？阿花怎麼樣了？」

「阿花，阿花……她死了，為了保護主人們。」

雞媽媽悲傷的說道，而我，心裡像炸了悶雷一樣，死了？

「天地都搖起來的時候，阿花最先反應過來，她咬斷了我們的圍欄催促我們快逃，放走了所有的夥伴，可她……卻返回去救主人們，可還是……沒救回來，我們返回去找她的時候，她和主人一起壓在房梁下，她的翅膀還緊緊的護住主人，那……那可是她最珍惜的翅膀，可現在全被血糊住了……」

雞媽媽哽咽住了，說不出話。

「那，她現在呢？」我顫抖著。

「被大傢伙兒埋在了後山的小河邊，那兒有她最愛的花兒……」

我手禁不住一松，從大幫的背上滾了下來，滿身都是泥。

「阿黃……」大幫喚了我一聲，欲言又止。

我獃獃的，一瘸一拐的，往早已成廢墟的家裡走去。

「誒，阿黃。」大幫想追上我。

「唉，讓他去吧。」

我走過我們的秘密基地，那兒的荷花依然盛放，我走過我們曾在這兒藏起她送給我的骨頭的地方，可惜骨頭已不見，我走過她為救我，第一次被人打出血的地方，淡淡血跡依然可見，我走過……

2008年5月27日

我離開了我出生的小村莊，帶著阿花的夢，帶著大幫。

「去哪兒啊，阿黃？」

「嗯？去，流浪。」

……

2008年6月1日

我們依然在餐館偷了一塊肉，不過這次我也被打了，打的不輕。

可我仍記下了時間。

這裡是四川首都成都。

阿花，成都很美。

看到了嗎？

……

2008年12月1日

很抱歉，我們又在餐館偷了一塊肉，不過這次我們兩個合作，所以沒有被打。

我記下了時間。

這裡是雲南。

阿花，這裡很美。

你看到了嗎？

……

2009年2月3日

-「阿黃，你說成都還是有多美啊？我的媽媽就是在那兒遇見了我的爸爸。」

-「阿黃，我想去雲南，電視上說雲南特別美，我還沒見過呢！」

「花花，無論你想去哪兒，我都陪你。」

真的，阿黃從不騙你。

要不，

我們拉鉤。

END

文:C463 王璐

編：羅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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