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雖然不贊同你說的話，但我誓死捍衛你說話的權利

這是選·美的第793篇文章

自競選以來，川普就和主流媒體陷入纏鬥，以至於他數次在競選活動中揚言要恢復「誹謗法」針對媒體，而不久前他的白宮幕僚長還對媒體表示他們正在研究相關的法律。

白宮幕僚長普利巴斯

「我雖然不贊同你說的話，但我誓死捍衛你說話的權利」。

這句話如今已經耳熟能詳，但恐怕沒有幾個人知道，在伏爾泰說這番話的18世紀，發表自己的獨立見解的確是要冒著死的風險。如果川普們真的要搞一部「誹謗法」，他們應該會在研究的時候找到這部1275年的英格蘭法律：「任何會造成國王和臣民、國王和貴族之間失和或中傷的假新聞或傳聞皆為非法」。而隨著英國普通法的不斷完善，到後來任何可能導致臣民仇視或蔑視「國王或女王或他們子嗣，政府和憲法，上下兩院任一院，或司法機關」的言論都被視為非法，最重可處以終身監禁。因為君主制下國王即是國家，犯此罪者與辱國無異。

到了1606年，當時最偉大的普通法法學家愛德華·寇克爵士給了一個比較清晰的解釋，並在此基礎上做了延伸：（1）針對私人的誹謗因為可能會導致對方報復從而破壞國內的安寧，因此被起訴誹謗的人可以被刑事懲處；（2）針對政府和官員的誹謗則應處以更嚴重的罪名，「因為這不僅僅破壞國內的安寧，還製造政府的醜聞」；（3）雖然1275年的法律本意是打擊假新聞，但就算是散播「真誹謗」也可以被刑事懲處。

在寇克的「打擊真話」的這一「法理學突破性進展」之上，18世紀的首席大法官霍爾特在1704年表示：「如果臣民可以不用為他敵視政府的態度而負法律責任的話，那麼任何政府都無法生存。對於任何政府來說，他們臣民對政府抱有好的態度都是必要的」。正因為如此，「真誹謗特別危險」，因為真誹謗不像假誹謗那樣可以闢謠，所以那時候才出現了一個流傳甚廣的名言：「越接近真相，越構成誹謗」（The greater the truth the greater the libel）。

而有了兩位法學界大神級人物的「加持」，這所謂的「煽動性誹謗罪」（Seditious Libel）讓英國各級法官們在出版業成了與法國書籍審查官一樣臭名昭著的自由之敵。而為了給英國法律辯護，另一位普通法大神布雷克斯通在1768年特意將這兩種情況加以區別：「出版自由意味著不能對出版進行事前審查，但出版自由不代表可以出版違法內容。將出版物置於審查員的限制性權力之下等於是將自由置於區區一個人的偏見之下，讓審查員變成專斷且永不犯錯的法官，讓他們有權力就學習、宗教和政府等所有的爭議做出裁決。而[在英國]則需要通過公平公正的庭審來裁決是否懲處危險或冒犯性讀物，而這一公民社會的基石對於保護和平與秩序、捍衛政府和宗教都是必不可少」。

日趨嚴格的英國法律也逐漸擴散到了當時的英屬北美殖民地。

伏爾泰

1735年，紐約。

「即使他說的都是真，也不是一個可以免除刑事責任的有效辯護」，當庭法官這麼指示陪審團。

在他看來，任何惡意攻擊裡面都有那麼點真東西，而「真相併不是干擾一個有序社會安定和平的充分理由」，因為「這些針對政府和掌權者的攻擊會在民眾中間滋生對他們父母官的厭惡情緒，並會導致他們結黨營私從事叛亂」。然而紐約人並不吃那一套，當庭無罪釋放了這位因攻擊政府而被起訴的紐約第二大報紙——《紐約周報》——的主編Zenger。

不光像Zenger那樣直接攻擊政府會惹上麻煩，哪怕是一些讓政府覺得不舒服的暗示都可能會帶來牢獄之災。美國國父本傑明·富蘭克林的哥哥詹姆士·富蘭克林曾在自己經營的《新英格蘭快報》上刊登了一則消息：「殖民地政府將在天氣和風向合適的時候派遣軍艦追擊海盜」。就這麼一則普通的新聞讓殖民地議會的貴族老爺們覺得顏面盡失，認為大富蘭克林是在挖苦政府打擊海盜不力，於是在一次裝模做樣的庭審後以「嚴重冒犯政府」為由將其逮捕入獄，一直關到那一屆議會結束。

英國殖民地政府的這些針對言論自由的嚴刑峻法成了革命一代美國人的共同記憶。在趕走英國人之後，因為基於人民主權的美國憲法調整了統治者和被統治者的關係，從而使得對言論自由的保護成為了當時的「政治正確」。過去在君主制下，統治者高於臣民，所以統治者用以治理臣民的政府自然也高於臣民，因此政府可以援引統治者的特權來禁止民眾發聲，並對不中聽的言論進行審查。而在憲政體制下，人民成了主權者，成了政府權力的來源。既然政府不再高於人民，那麼政府也就失去了對人民進行言論鉗制的權力。

美國人民的努力最後演變成了1791年憲法第一修正案中對言論自由的保護以及後世兩百餘年一個個高院判決。遺憾的是，雖然Seditious Libel在美國的法典中早已銷聲匿跡，但在英國卻遲至2009年才不光彩的退出歷史舞台，而在其他地方類似的法律卻還以各種面目繼續著讓人閉嘴的各種勾當。美國作為這個領域的前驅者，如今卻由一個數典忘祖的總統領導著，不知道美國國父泉下有知，將作何感想？

點擊展開全文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