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中醫有沒有「快餐」？—經方方證派的得與失

最新 05-28

近幾年最火的中醫學派莫過於火神派和經方方證學派了，其實經方方證學派的流行既在我意料之中也在我意料之外，意料之中是因為我也是北京中醫藥大學畢業的，有幸跟隨劉渡舟老師學習，劉渡舟老師雖然不是方證派，但也很強調方證對應，以及抓住症。二十六年前我也深受其影響。

方證對應-小試牛刀

在臨床上抓主症確實簡單、迅速、明確、易學，1993年我剛畢業不久，在西苑醫院門診出診，下午來了一個男性患者，大約三四十歲之間，患者來門診是要我謄方子，我一看是一個治療咳嗽的方劑，大概就是紫苑、杏仁、百合、麥冬、桑白皮之屬，我問病人：「你咳嗽？吃這葯管用嗎？」患者說：「我吃這葯一個多月了，似乎好點。」顯然患者對療效不太滿意，但似乎也別無良策。

那個時候的我總躍躍欲試，越是別人看不好的病，越想一試身手。我就說：「你別抄方了，我給你看吧，」那個時候初生牛犢不怕虎，信心滿滿，患者說：「好吧」，於是我開始看病，一看我就傻眼了，問診，患者幾乎沒有什麼明顯癥狀，問什麼都正常，什麼睡眠、二便、飲食、外感病史等等都大致正常，而且也沒痰，各項檢查也都正常，舌象也沒看出什麼異常，脈象那時候根本就不會看，心想這可怎麼辦，還說了大話有點後悔，最後實在沒辦法，草草開了個止嗽散，心想這個方子估計之前一定有人開過了，也不會什麼效，好歹先把患者打發走吧。

患者走了以後，他的樣子一直在我腦海里，突然我腦海里浮現出他的表情，這個患者說話總是象自言自語，表情似乎淡漠，不像大多數患者敘述病情時的狀態，這一下子讓我想起《傷寒論》中小柴胡湯條文「嘿嘿（默默）不欲飲食」，患者雖然表現不是不欲飲食，但小柴胡湯的病機不就是膽氣鬱結，少陽生髮之氣受阻嗎，反映到情志上不就是如此嗎！於是趕緊又把患者叫了回來，從新開了一個小柴胡湯原方（沒有加減），竟然四劑而愈。

後來這種無緣無故的說話像自言自語、表情淡漠（不是痴呆）就成了我應用小柴胡湯的主症。再後來小柴胡湯也成了我最常用的方劑之一了。

方正對應不是萬能的法寶

方證對應讓二十多年前初學的我找到了一個快速應用經方的方便法門，但是在過了療效不錯、沾沾自喜的階段之後，我發現方證對應反而成了阻礙我進一步提高中醫療效的瓶頸，越來越發現方證對應無效的病例也不少。

當我們越過了中醫理論的分析、越過了病機分析，就會發現當我們度過了方證對應的蜜月期，方證對應也就會越來越成為限制經方應用的瓶頸。

就像我在上幾期《良醫之路》公眾號寫的用白頭翁湯治療陽強的病案，病案中哪有什麼方證對應，找遍《傷寒論》也沒有陽強這個症和白頭翁湯有什麼關係，患者也沒有《傷寒論》描述的白頭翁湯的任何一個癥狀，如何對應之？

其實如果從病機分析就很自然，白頭翁湯的病機是厥陰熱毒熾盛，厥陰經絡陰器，此病案陽強的病機也是厥陰內熱熾盛，於是用白頭翁湯順理成章，自不必斤斤計較於下利等癥狀，這就是病機，也許換一個患者其主症又換了，當你抓住了病機，有什麼主症也就不再那麼重要了。

這個對病機的認識不是經驗總結的結果，也不是經驗繼承和學習的結果，而是理論推演的結果，這就是理論的作用，真正的理論可以不依賴經驗而直接指導臨床實踐，《傷寒論》也不是一本臨床經驗集和有效方劑集，而恰恰是一本傳授中醫理論和思維的經典，這才是《傷寒論》這本書真正的價值，才是經方真正的價值。

經典與臨床為何脫節？

其實我很理解方證對應思想的流行，當我們現在的中醫從大學教育開始就用西方的思維來解讀中醫理論，被曲解的中醫理論在臨床上的應用價值就越來越小，大家發現按照這一套所謂的中醫理論去臨床，既摸不著頭腦，又缺少療效，不理解中國古人想問題的思維和方法，不理解中國傳統文化所蘊含的世界觀和方法論，經典放在那也讀不懂，教課的老師都沒懂，怎麼期望學生懂？讀懂的標誌不是考證的詳盡和自圓其說，而是臨床應用、是療效。

所以一直有一個傳說，絕大多數研究內經的人看病療效都不敢恭維。這個時候方證學說越過了說不太通的中醫理論，簡單、直接直奔臨床，而且其最大的優勢是經方本身的高效性為之提供了基礎，大家忽然覺得不再是遙不可及的，學中醫變得簡單了，而且這也讓中醫學子們相信中醫是有療效的，而且療效還很好，相信經方是非常有價值的，是寶貴的，所以才有了今天經方熱，應該說方證派為恢復中醫學子對中醫的信心做出了很大貢獻。

中醫的生命之源

但中醫真正要振興則絕不能止步於此，無論中醫還是西醫，理論都是其核心價值，中醫如果只有經驗、只有秘方，即是這些經驗和秘方也包括經方很有效，但如果中醫失去他的理論和思維，失去他獨特的世界觀和方法論，這些經驗和秘方早晚會被西醫解讀並改造為西醫，這個時候中醫也就不存在了。

還原真正的中醫理論，讓他再次成為指導臨床、提高療效、發展中醫的原動力，恢復中醫理論的生命力，這是時下中醫需要突破的瓶頸，無論是學院派中醫還是民間中醫，中醫界的有識之士應該團結在一起，為恢復中醫之源，恢復中醫理論的本來做一份貢獻，真正的中醫理論是中醫的生命之源，是中醫的動力之源，而先秦中醫之道正是在這一方面的探索，元氣神機法也正是這一探索的初步成果，本人（張東）希望有更多的對中醫滿懷責任感和使命感的仁人志士團結在一起，為中醫的復興、為中醫理論（中醫的核心價值）的復興做出我們的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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