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教士與西學東漸

吳國盛

作者 吳國盛 （本號主編，清華大學人文學院教授）

責編 許小編 劉小編

導讀

西方科學技術最初是通過耶穌會的傳教士們傳入中國的。傳教士來華目的當然是傳教，但為了達到這一目的，他們首先必須在中國這塊土地上站穩腳跟，必須取得中國士大夫的信任。傳教士很快就發現，注重實用的中國人對西方的科學比對西方的宗教更有興趣，為了取得信任，他們首先獻上了西方的科學。傳教士帶來的西洋科學，在中國的土地上並沒有生根發芽，只是在符合封建統治者的需要時才得以有限傳播。它的影響面只涉及了精確曆法的修訂，對全國版圖進行測繪，製造先進的軍用火器，以及宮廷中供觀賞和擺設的自鳴鐘等機械玩具的製造等，對我國傳統的科學技術體系整體上沒有什麼觸動。

西方科學技術最初是通過耶穌會的傳教士們傳入中國的。傳教士來華目的當然是傳教，但為了達到這一目的，他們首先必須在中國這塊土地上站穩腳跟，必須取得中國士大夫的信任。傳教士很快就發現，注重實用的中國人對西方的科學比對西方的宗教更有興趣，為了取得信任，他們首先獻上了西方的科學。

傳教士大批來華是在明朝萬曆年間。他們之中比較有科學知識的、因而在華影響也比較大的有，1582年來華的義大利人利瑪竇（Matthoeus Ricci，1552－1610）、1622年來華的德國人湯若望（Johann Adam,1591－1666）、1659年來華的比利時人南懷仁（Ferdinandus Verbiest，1623－1688）、1613年來華的義大利人艾儒略（Julius Aleni，1582－1649）等。他們帶來了西方的天文、數學、地學、物理學和機械學知識。

利瑪竇畫像（1611）

數學方面，利瑪竇與徐光啟合作翻譯了《幾何原本》前6卷，是傳教士來中國翻譯的第一部科學著作。利瑪竇與李之藻合作編譯了《同文算指》，介紹西方的筆算。穆尼閣（Nicolas Smobolenski，1611－1656，波蘭人，1646年來華）引入了對數。中國學生薛鳳祚將其所傳編成《歷學會通》，其中包括對數表和三角函數對數表。

利瑪竇及傳教士墓地，在今北京市委黨校院內，吳國盛攝影。

天文學方面，利瑪竇與李之藻合作著述了《渾蓋通憲圖說》、《經天該》和《乾坤體義》，介紹西方當時的天文學理論如日月蝕原理、七大行星與地球體積的比較等。徐光啟在傳教士們的協助下按照西方天文學理論重新修訂曆法，編寫了《崇禎曆書》。由於保守勢力的阻撓，新法未得實施。清朝時，湯若望將新法獻給順治皇帝，得以頒行。後南懷仁繼續主持皇家天文曆法工作，補造了6種天文儀器：天體儀、黃道經緯儀、赤道經緯儀、地平緯儀、地平經儀、紀限儀等。

《坤輿萬國全圖》局部。

地學方面，利瑪竇來華時給中國帶到了第一張世界地圖。該圖後來多次修訂和重印。諸版本中以《坤輿萬國全圖》最為著名。西方的經緯度製圖法、大地的球狀理論、五大洲、氣候五帶等傳入中國後，在當時的中國知識分子階層引起了強烈的震動。人們不相信地球是一個球體，不相信中國之外的世界如此之大。利瑪竇之後繼續有不少傳教士介紹西方的地學知識。

湯若望畫像

物理學方面，湯若望作《遠鏡說》，介紹瞭望遠鏡的製造、用途和原理，以及有關的幾何光學知識。鄧玉函（Joannes Terrenz，1576－1630，瑞士人，1621年來華）與王徵合作的《遠西奇器圖說》，講述了靜力學的基本原理，描述了各種機械的靜力學原理。此外，湯若望還將西方的火器製造技術介紹給了中國朝廷。

南懷仁畫像

順治和康熙兩朝（1644－1722）對傳教士比較信任，西學遂大量傳入。康熙四十七至五十七（1708－1718）年間，由傳教士主持在全國開展大地測繪工作，並繪製成了《皇輿全圖》。此圖是當時世界上最精確的地圖。傳教士們將中國地圖帶回歐洲，使歐洲人對亞洲有了新認識。在康熙本人的支持下，傳教士張誠（1654－1707，法國人，1687年來華）、白晉（1656－1730，法國人，1687年來華）和中國學者梅彀成主持編寫了《數理精蘊》這部介紹西方數學知識的百科全書。雍正（1723）以後，當局開始對傳教士不滿，西學傳入受阻。1773年，因羅馬教皇解散傳教士們所屬的耶穌會，使得西學東漸工作中止。

徐光啟墓地，吳國盛攝。

傳教士帶來的西洋科學，在中國的土地上並沒有生根發芽，只是在符合封建統治者的需要時才得以有限傳播。它的影響面只涉及了精確曆法的修訂，對全國版圖進行測繪，製造先進的軍用火器，以及宮廷中供觀賞和擺設的自鳴鐘等機械玩具的製造等，對我國傳統的科學技術體系整體上沒有什麼觸動。有時甚至遭到嚴厲的抵制。比如，楊光先強烈地反對推行湯若望主持的新曆法，理由是「寧可使中夏無好曆法，不可使中夏有西洋人」。只有曆法和算學有個別例外。歷學家王錫闡（1628－1682）和算學家梅文鼎（1633－1721）注意吸取西學的長處，在歷算兩方面取得了一些成就。但是，當時知識分子中間普遍的心態是故步自封、夜郎自大。傳統文化對外來文化的排斥非常厲害。他們或者認為西學在我國古已有之，只是後來失傳，或者認為中學西學不分高下，或者認為西學還不如中學，或者認為西學實際上源於中學。包括徐光啟、李之藻、梅文鼎這些接受西學比較積極的科學家都不能例外。

（本文原載於《科學的歷程》，版本信息：第一版：湖南科學技術出版社，1995年12月。第二版：北京大學出版社，2002年10月。第三版：湖南科學技術出版社，2013年8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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