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匯群：《湮沒的時尚·雲想衣裳》百褶裙與《紅樓夢》中的閨閣裙裝

未名導語：

本期，02級中文系校友李匯群繼續做客「未名湖是個海洋」，今天她將通過《紅樓夢》中女性角色，為我們講述裙裝的變化及發展。在畫家生動的表現下，不僅使人物形像豐富飽滿，還體現出了那個年代，人們對美，對時尚的追求。

西漢末年，已經開始流行加有褶皺（也稱「襇」）的裙裝。裙上施以褶皺，固然是為了美觀，從另一方面來講，也還有實用的考慮：裙由裳衍變而來，當前後兩片合二為一時，只保留了一側縫隙，這樣行走起來極其不便，而在裙上施以褶皺，能很好地擴大裙裝的空間，使得行走更為輕鬆自如。故而，這種設計一經實施，便得到女性的喜愛，歷經王朝的演變，歲月的更替，此種加有褶皺的裙子，始終是古代女性裙裝中一種非常重要的款式……

清初，滿清皇族對漢族實行所謂「男降女不降」的統治策略：男子都要剃髮易服，女子卻仍然可以保留漢族的服裝特色，故而傳統的百褶裙等裙裝在清代仍然得以保留，並有所改進。這種狀況，嘉慶年間的《紅樓夢》繪畫圖本即可佐證。其時《紅樓夢》畫家眾多，藝術成就最高者首推改琦，他所作的《紅樓夢圖詠》中，一眾裙釵，都身穿百褶裙，如黛玉和寶釵，畫面選取的是黛玉瀟湘館迎風灑淚和寶釵滴翠亭撲蝶的場景，兩人雖然神態各異，卻都穿著細褶的百褶裙。

當時與改琦齊名，並且在仕女畫上亦有相當造詣的畫家還有費丹旭。他曾作《金陵十二釵圖》，黛玉一圖則選取葬花場景入畫，圖中黛玉身形瘦削，表情憂鬱，意態宛轉，楚楚可憐，裙擺波紋脈脈，看來也是百褶裙一派。

比改、費稍晚，咸同年間的孫溫亦繪有全本《紅樓夢》。孫溫所處的年代，國門漸開，西洋畫法已經開始影響傳統的中國畫，所以孫溫的《紅樓夢》繪本，在色彩、服飾等細節上更注重寫實，他筆下的紅樓仕女們，在服飾穿著方面亦更能反映出當時流行時尚。如繪本第十一回「見熙鳳賈瑞起淫心」畫面，王熙鳳和幾個僕婦在一起，她們都身穿曳地長裙，裙上細褶清晰可見。

再如第八回「黛玉仰望絳芸仙匾」畫面，黛玉亦系著百褶裙，裙腰上還佩系著一塊玉環綬，端謹有禮，正是大家閨秀的風範。從這些畫像能看到，無論是清代中期的改、費，還是晚清的孫溫，都將百褶裙作為閨秀們的主要裙裝，可見百褶裙在清代之流行。

晚清還風行一種魚鱗百褶裙。這種百褶裙乍看上去，和普通的百褶裙無甚差別，但拆開後，就能發現在每道褶皺之間，絲線交織，狀如魚鱗，由此得名。清李靜山曾作有《增補都門雜詠》一詩，詠嘆「鳳尾如何久不聞？皮綿單袷費紛紜。而今無論何時節，都著魚鱗百褶裙」。李靜山大抵活躍在同治時期，說明到清代咸豐同治年間，魚鱗百褶裙已經取代鳳尾裙成為女性裙裝中的新寵。

清代還有另外兩款裙子也相當受歡迎，即彈墨裙和馬面裙。關於彈墨裙，清初雅士李漁曾在《閑情偶寄》中有所論及，「蓋下體之服，宜淡不宜濃，宜純不宜雜。予嘗讀舊詩，見『飄揚血色裙拖地』、『紅裙妒殺石榴花』等句，頗笑前人之笨。若果如是，則亦艷妝村婦而已矣。烏足動雅士之心哉！惟近制彈墨裙，頗饒別緻，然猶未獲我心，嗣當別出新裁，以正同調，思而未制，不敢輕以誤人也」。從李漁的評價中能看出，這種彈墨裙比較淡雅，更能入文人雅士之目。彈墨，是一種吹染工藝，《古今圖書集成》卷六八一「蘇州府部」記載，（彈墨）為用吹管「噴五色於素絹，錯成花鳥宮錦」。

吹時，可將花葉放置織物上，用噴彈法塗染墨色，由於花葉的遮蓋，在織物上會留下白色花形、葉形等，也可以用紙剪的花樣代替。這樣噴洒得來的花紋，濃淡對比強烈，圖案生動自然，印在裙上則雅緻飄逸，深得閨中少女的喜愛。（見高春明：《中國服飾》，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2002年版，第168頁。）《紅樓夢》中提到，檻外人妙玉「身穿一件月白素綢襖兒，外罩一件水田青緞鑲邊長背心，拴著秋香色的絲絛，腰下系一條淡墨畫的白綾裙」（第一百零九回），這淡墨畫的白綾裙，就是一襲彈墨裙。妙玉性格孤傲清高，她周身上下，月白色襖子，青緞背心，淡色的絲絛，黑白色相間的裙子。這樣黑白搭配，顯得雅緻潔凈，樸素動人，比較適合她千金小姐的出身，也符合她帶髮修行的身份。從這小細節中，也可以看到《紅樓夢》白描手法之高以及彈墨裙之流行。

《湮沒的時尚·雲想衣裳》

人物介紹

李匯群，湖北荊州人，北京大學中文系02級博士，現為中國傳媒大學傳播研究院副教授。為報紙、雜誌寫過專欄，發過C刊，寫過專著，從閱讀豎排繁體無句讀的線裝書，到說著外國話給國際友人講中國故事，已經從未名湖海洋里的一滴水，變成了工作熔爐中的一塊磚。

未名湖是個海洋·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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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名湖是個海洋，詩人都藏在水底，靈魂們都是一條魚，也會從水面躍起。當年我們的夢想在未名湖畔，博雅塔下，今天希望我們能重聚在「未名湖是個海洋」，帶著共同的回憶，攜手並肩，走向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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