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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國傳教士見忠王的報道

艾約瑟等五名傳教士赴蘇州謁見忠王的經過和觀感

以英國傳教士為主的一行五人,昨天(7月6日)由蘇州回到上海。他們此次赴蘇州的目的,在於獲得有關現已佔據蘇州叛軍的意見與思想感情資料;同時,如有機會,也可以在那裡宣傳基督教義。

這批傳教士所受到的接待,是非常友好的。他們一行從上海到達平望以南三英里一個名叫王家渚的市鎮以後,便進入現為叛軍佔領的地區。一隊從嘉興開來的騎兵和步兵共約一百人,正列成單行向平望行進。看到幾個外國人,他們就停下來,並進行友好的談話。他們同外國人一道用茶點,這說明他們對外國人是信任的。這些士兵當中的許多人體格強健,態度勇敢、豪放而坦率。似乎毫無保留地表達他們的思想。教士們問起從香港回來參加叛亂的天王之一個親戚,士兵說:此人現已受封為干王,在太平天國居第二位。大約五年前,干王曾在上海倫敦佈道會住過幾個月,受麥都思博士的教導。後來他到香港,過了一些時候,他表示很想到南京,理雅各牧師認為最好讓他去。他為韓山文牧師提供材料,幫助他寫成太平天國運動早期歷史那本小冊子,這證明干王具有嚴肅而堅定的基督教品格。他到南京已有兩年之久,現在受封為王,因為他名「干」,所以稱為干王。平望是一個沒有城牆的鎮市,由長毛數千名駐守,周圍築有堅固的土壘,還栽下無數的小竹樁。叛軍駐平望的軍官為這幾個外國客人準備了到蘇州和吳江的通行證,吳江是前往蘇州途中的一個城市。教士們拿到通行證後便沿著運河前進,他們注意到這裡雖是大隊和小隊太平軍往來蘇州、嘉興間的通道,老百姓卻照常在田間工作。只有太平軍出現時,這些村民才退避一下。

清軍在平望曾進行相當的抵抗,故該鎮經過一個星期的戰爭,才為太平軍完全佔領。目前的情景極為凄慘。有些不值得防禦的地方被燒掉,或者還在燃燒中;有六七十具死屍在運河裡向下游飄流,我們走到靠近市鎮的地方碰到。平望的地位很重要,因為從蘇州來的大運河水道在這裡分道,一路通湖州,一路通杭州。因此清軍曾在這裡設下強固的防線,太平軍現在也在這裡加強防禦。

吳江是一個有城牆的城市,在這裡,教土們從駐守吳江叛軍首領的外表上,看到較多的排場,這位首領在叛軍中的官銜屬於「義」字級。這一級的地位僅次於「王」。但在這位首領宮殿前面陳列的紅黃旗幟。以及首領本人穿戴的堂皇的長袍與黃色的頭巾,則遠不如教士們在蘇州忠王府所見到的那樣光彩奪目。這位領袖曾在丹陽戰勝張國梁,然後又克服常州、蘇州和嘉興。除在軍事上取得顯著的勝利外,忠王還具有一個好人的品格,他反對軍隊的暴行,保護在這次內戰中遭受犧牲與苦難的人民,使其不致受到損害與侮辱。

對這班英國客人,他的態度極其友好。因為教士們反對磕頭,他就准許免去這個儀式,進見時只須脫帽鞠躬。他們等候一小時,才蒙忠王召見。這是由於那天傍晚,當教士們在另外一套房子里等候接見時,兩天前從南京到蘇州的英王和忠王正在晤談。英王走後,已是晚間八時左右。這四個外國人此時被導至門堂,在約有侍從官員和僕役百人的長長行列之未站了幾分鐘,這些侍從人員面對面地分站兩行,在大廳最裡面,是忠王本人。用中國炮鳴禮炮六響後,在震耳欲聾的鼓樂聲中,客人們被導引行經長長的行列,他們偷偷地看了幾眼這裡新奇而壯麗的景象。鞠躬後,客人們站在忠王面前一分鐘,然後被引至他的右首,整個接見過程都站在那裡。大堂鋪著紅色地毯。站立兩旁的官員,手持大燈籠。他們都穿著和戴著紅黃色綢緞的長袍和帽子。忠王是唯一坐著的人。他生得短小精悍,戴眼鏡,穿一件深黃色的長袍,裁的是古式綉金的帽子。

接著談話開始。客人們在答覆忠王的詢問時告訴他說,他們是作為基督的信徒與上帝天父的崇拜者而來求見的。忠王於是列舉基督教教義中幾個重要原則,後來聽說外國也相信這些原則,感到滿意。他問起他們在二十八宿中哪幾天敬拜上帝,教士們說是在房、角、晶、星這四天,忠王告訴他們這和太平天國敬拜的日子相同。

教士們告訴忠王,說在太平天國人士中有無限權威與影響的干王,曾在上海與香港兩地受過外國傳教土的保護,忠王表示感謝,並且高興地聽說干王的老友羅孝全現今仍在華南。

忠王問起外國客人還有什麼其他問題要提出,教士們說他們有些朋友和同胞從事貿易,如果生絲貿易能不因叛軍駐紮實興和南得兩地而受到阻礙,那就好極了。如果有辦法使這種貿易繼續下去,中外人土都將受益。忠王回答說:天國願意這樣,如果貿易繼續進行,天王將照章徵收關稅。

他欣然收下教土們送給他的聖經和其他一些書籍,並邀請教土們在特為他們預備的招待所里住兩三天。然後經過和進來時同樣的放炮和鼓樂等禮節,有人陪送教士乘馬至一位高級官員劉某的官邸,此人態度和藹,殷勤款待。當教土們表示希望立即回到上海時,他們在護送下乘馬回到原來的船上。

城外的地方已遭毀壞,自殺的人很多。太平軍抵達蘇州時,守軍既然已經城門大開,自不致有很多人遭受殺戮,征服者所謂死亡的人絕大多數是由於自殺,我們毋須懷疑。城內留下的入不在少數,所有商店當然空無一人,貨物已被搶劫一空或事先撤走。我們沒有看到城內有被燒的樣子。城內較好地區的房屋,絕大部分沒有受到什麼損害。在城壕與城牆之間,插有許多細小尖銳的竹樁,城牆上則用很多尖頭長釘釘在木架上,作為防禦工事。城內叛軍的人數不會少於三萬,據叛軍自己說,此外他們還有很多的人,這話或許是真的。的確,在蘇州和南京之間這一帶叛軍似乎有壓倒的優勢兵力。蘇州城被攻陷時,城外西南角清軍早已修築的巨大土壘工事,並未利用。目前,佔據蘇州的太平軍,暫時也不用這些堡壘,他們的防禦範圍僅限於城牆以內。據幾個可靠的人證明,江蘇巡撫徐有壬在太平軍到達蘇州時,已同城內其他官員一起逃走。據說,張國梁在丹陽戰敗後吞金自殺。

革命軍的活力和勇力,從許多方面可以看出,大隊革命軍每天在其佔領的城市之間活動。他們所信仰的教義與積極的生活,激發這種力量。由於他們的體力和精神遠遠超過清軍,所以今年在威力與人數兩方面取得重大進展。當我們一行人離開蘇州城時,一支幾千人的太平軍隊伍也從蘇州出發。上午一時,教土們從蘇州城門口起程,當他們的民船或搖櫓或揚帆向上海緩緩行駛時,這支軍隊正沿著河岸的纖路行軍。他們排成單行,有的騎馬,有的步行,另有幾隻木船,每船載二三十人,隨同他們前進。我們曾聽說將有大隊太平軍從常州開來,經過此地前往南潯和湖州。這大概是這支軍隊的目的地。平望駐軍一部分將與他們會合,然後一起立即開往這兩個重要城鎮。因此,南潯這個在生絲貿易方面極其著名的地方,目前大概在叛軍手裡。

鄉下人對這種大隊人馬是無力抵抗的。這種為了自衛而倉促組織起來的隊伍,內中儘是一些農業工人,不熟習戰爭,當然不能抗拒久經鍛煉的太平軍戰士。然而這班人在村莊內打更巡邏,還是有點用處。他們給老百姓壯膽,使地方上的匪徒不敢出來。夜晚看到這些隊伍,非常有趣。他們每人手執一個燈籠與一根長矛,還有很少幾個人拿著火繩槍。這種隊伍叫做團練。

清朝官員在許多地方所採取的防禦措施,不見得比鄉下人的辦法較為有效。松江兩位知縣只率領五百名團統來抵抗侵犯松江的三千多太平軍。他們也缺乏火藥和子彈。兩位知縣被迫退卻,放棄了松江城,逃至鄉間避難,至今仍然躲在那裡。

到過這些地方,親眼見到這裡敘述的種種情景的人,不能不觸目驚心,滿懷傷感。靠近太平軍攻佔的城市,尚有許多未埋的屍體,這裡幾十,那裡成百的,正在燃燒的城郊,十室九空的街道,尚未收割任其在田間腐爛的玉蜀黍,以及這裡那裡看到的棄嬰等等,無處不是凄慘的景象。但這些都是戰爭或者幾乎一切戰爭通常會帶來的結果。當你看到一些並未參加這場重大革命鬥爭而竟遭到災難的人,你不能無動於衷。然而,在這一切事情上,上帝自有他的意旨。我們相信上帝將使這次戰爭的結果推行他的神明計劃,最後會促進中華民族的真正幸福。

叛軍首領大多豪爽坦率,喜歡談話。他們對自己想到上海的意圖,並不保密。但他們願意和「西洋弟兄」保持和睦。已經調到蘇州以東地區的幾支軍隊,奉命攻取上海,但由於擔任指揮的軍官相當慎重,所以沒有動手。他們說,攻取上海是他們征伐計劃中的一著要棋,現在不過是暫時推遲一下而已。他們目前所有的船隻很少,因此大概將從陸路來滬。當叛軍抵滬時,若是碰到外國兵駐在徐家匯,或是租界外任何其他地點,我們衷心希望:我方不要違犯中立法,也不要採取任何會使太平軍寒心的敵對行動,因為他們目前的態度對我們確實是友好的。如果把這種意氣奮發具有獨立精神的團體當作敵人對待,不僅是不公道,也是輕率的和錯誤的.他們在這一年中,已經從皇帝手裡奪得一些最富庶的省份。他們有力量破壞上海方面的外國貿易,但也能同各國駐上海的代表訂立暫行章程,使上海的外國貿易不致在目前形勢下遭到破壞。譬如說,我們可以同叛軍首領協議一種臨時辦法,使出產地區載運生絲的船隻,持有正式通行證,並向天王繳付過境稅後,便可通過平望及其他太平軍駐紮的地點;我們相信這不是辦不到的事情。我們既然認識到太平軍的力量,以及清政府目前的孱弱,我們便不能指望太平軍在相當長的時期內,不在上海與浙江這些地方和我們做鄰居,縱然最後勝負尚在未定之天,將來他們可能還不得不退出。

根據以上所述,在這一重大的革命運動中宗教因素顯然有極大的關係。若是認為這一運動純粹屬於政治性質,而將宗教置於從屬地位,那就大錯特錯。實際上決不是這回事,恰恰相反,宗教是政治的基礎,是政治生命賴以持續的泉源。打倒偶像,建立對真種的崇拜,是太平軍的目的;和驅除滿人與征服全國一樣,他們同樣地全心全意求其實現。他們反對宋朝哲學家泛神論的觀念,主張上帝人格化的學說;反對一勝多神論的見解,有著最明確的上帝唯一的概念。和佛教哲學中的宿命主義相反,他們相信並教導上帝主宰一切的道理。這一切都是極其明顯的,只要和他們相處一個時期,就一定會得到這種印象。太平軍感覺到自己有一個任務要完成,深信他們是在一個不會錯誤的主宰的引導之下,在執行任務中得到一種全能的力量的支持;這便是他們受到的靈感。勝利時,他們歸功於天父對他們的仁慈;失敗時,他們認為這是天父對他們的懲罰。他們相信上帝和他們在一起,不是作為抽象的概念,也不是作為一位嚴厲的毫不留情的君主,而是一位慈愛的父親,他溫和地照顧他們的一切,親手領導著他們。和運動開始的時候一樣,新舊約聖經現在仍然是他們信仰的標準。

這是一個重要的事實。只要他們把聖經作為上帝的語言,我們便有理由希望,他們的錯誤會逐漸糾正過來。……(敘述神學上三位一體的道理,從略)太平軍(在以耶穌為天兄等方面)之有錯誤,不足為奇;相反,若是一點錯誤沒有,倒是史無前例的最大的奇蹟。他們一般人所有的宗教知識,必然有限;領導人物在這方面的知識雖不精深,但比較要廣泛一些。在廣西人當中,宗教成分比較深入,範圍也較廣,由他們再傳給周圍的群眾,一般群眾只須學會唱讚美詩而已。只要能唱讚美詩,並行過洗禮,這些人便成為弟兄。從宗教觀點來看,我們可以希望洪仁干既已升到最高職位,對這個運動會發生有益的影響。

太平軍對外國人的態度,顯然屬於極其友好的性質;他們總是稱呼外國人為「我們的洋兄弟」,說「我們同是敬拜天父,信奉同一個天兄,我們之間為什麼要發生分歧?」他們似乎很想同外國人來往,並希望促進貿易關係。他們說,把十八省開放通商,將使他們非常高興。有人也許會說,太平軍不過口頭上這樣說說,把它作為一種策略而已,然而即使如此,清政府又為何不用這種策略,不談這些同樣的問題呢?他們說,凡是經過太平軍地區的外國人都將得到尊重;他們對曾經去過的外國人給予的照顧,足以證明他們的誠意。

人們有過許多關於「長毛叛軍」殘酷行為的傳說,但這種指責是虛構的。我們沒有看到一點故意破壞的跡象。不錯,他們殺人,但他們必須殺人,否則便會被人殺。他們放火,但就我們觀察所及,他們放火總是為了自己。許多縱火焚燒的事情,是在叛軍到達以前清軍乾的。自殺的事情也比屠殺多得多。太平軍准許松江所有的婦女離開松江這一事實,以及如所周知,他們曾多次設法拯救跳河投江的男女,足以證明他們並不是殘暴的匪兵,像傳說的那樣。按照極其嚴格的意義來說,他們確是革命者;不論是殺人或是掠奪,只有在為達到革命的目的而有必要時才採取這種手段。這些是伴隨著這種運動而發生的不可避免的不幸,是否正當,需要就運動本身是否正當來判斷。

至於叛軍的一般道德品格,我們幾乎無法提出意見。就其全體而言,他們大概不會在這方面比他們的同胞高明多少。吸食鴉片,依法是禁止的;但我們知道,叛軍中有不少人是在吸,普通土兵與一些首領都任意吸煙。我們聽到一位首領(他本人雖然不吸鴉片)提到他們願意得到供應的物品清單時,把鴉片列為首位,這令人痛心。他們還不斷地申請購買鴉片與軍火。我們不能指望在這種情況下人們的道德品格會怎樣高尚。

至於太平軍將來是否成功的問題,我們完全不能說什麼。一個首領曾說過,根據目前的形勢判斷,只要兩年的時間,他們便能完成任務。最近在丹陽的勝利,使他們興高采烈,精神奮發,這種興奮的心情不知要多少次失敗方會使其熄滅。他們說,廣西現今在太平軍手裡,石達開率領的大軍正在征服四川,這個省實際上已在他們掌握中。他們已將嘉興至丹徒所有鄉鎮的「清軍」盡行肅清(這是他們自己的說法),所以十人、二十人、三十人的小部隊,可以在運河沿岸各地之間往來,沒有絲毫阻礙。他們目前似乎強有力地掌握著這個帝國,可以象徵服者一樣,對帝國任意處置。和太平軍會見後所得到的印象是:他們回顧過去,滿懷感恩的心情,對於未來則樂觀愉快,具有信心與希望。

——《北華捷報》第519期,1860年7月7日

艾約瑟等五名傳教士赴蘇州謁見干王和忠王的報導

亞洲文會北華分會於星期二(8月28日)晚在該會圖書館舉行本月例會,由會長密迪樂領事主席,到會人數甚眾。

艾約瑟牧師(Joseph Edkins)辭去本會通訊幹事職務,當選為記錄幹事;韓山文牧師被推為通訊幹事。畢克武德先生(Edwin Pickwood)當選為常駐幹事;評議會遵照指示籌辦對不久即將抵達此間的普魯士考察團官員和專家而舉行的公開歡迎會。帥利牧師(E.W,Syle)宣讀艾約瑟牧師所提出的報告一篇。

報告的內容系敘述他本人同其他四位傳教士最近前往為叛軍佔領的蘇州從事訪問的情形。他們7月30日晚間自上海起程,8月5g早晨回滬,在蘇州耽擱兩日。五位教土在前往蘇州途中並未有人企圖加以阻攔。過野雞墩後,就不見有清軍干預叛軍活動的現象。在距上海約四十英里的陸家沃市鎮,教士們行經一座叛軍搭造的浮橋,這是叛軍來往松江與蘇州間的通道。在且山,教士們發現他們所經過的郊區滿目荒涼,房屋部遭到火燒與搶劫。但他們高興地看到,所有屍體均已遷埋,百姓也開始在叛軍中活動,無所畏懼。教士們到達蘇州時,起初並未獲推入城,但經出示忠王與干王幾天前寫給艾約瑟與楊篤信兩先生的信件,即進入城內。干王在信上表示,作為老信徒與傳教士的老友,邀請各教士商談有關宗教事宜,並無片言隻字涉及政治。教士們在蘇州停留期間,得到很好的機會,對該城目前的情況現察一下:他們對各種具有重大興趣的問題,可以搜集寶貴的可靠的情報;對如何改正神學上的錯誤,以及如何更加廣泛地宣揚教義, 可以提出計劃;對干王致力於提倡真理與文明的事業,可以給予鼓勵。各位教士受到干王兩次熱情接待,使他們對於干王對叛軍未來的行動將發生良好的影響一節,抱有巨大希望。

在第一次見面談話中,「干王表示,他不僅在宗教方面,而且在科學與社會改革方面,完全贊同外國人講的道理。在他當時住宅的圖書室里所有的書籍中,他最感興趣的是偉烈亞力翻譯的那本微積分。」

至於他個人的品格。看來洪仁玕「除以下兩點外,在原則上和實踐上都沒有什麼改變: (一)他承認至少在略有不同的看法下承認他的領袖病時魂游天堂之所見,以及因夢遊而承受天命取得目前地位的說法;(二)經過懇切的請求,他已成為一個多妻主義者。」

他兩次和傳教士一道敬拜上帝,自己唱讚美詩,自己禱告。

忠王邀請各位教士多留數日,但由於忠王心中似乎有一種印象,認為教土們作為基督教的教師,必定是文官,所以教士們將帶去蘇州傳道的兩箱聖經與其他書籍贈送後,決定立即返滬。他們對干王著作中某些有關神學的說法,提出一些修改意見。在談話當中,干王曾問起傳教士關於上海方面的情況。傳教士告訴他,上海縣城同外國租界一樣,已由英、法兩國軍隊防守,將來仍然如此,他們堅決地勸告干王,要其運用他的影響,阻止太平軍派兵到上海(因為干王已經告訴教土們,忠王打算這樣做),深恐發生衝突。

報告宣讀畢,繼以熱烈的討論,考慮了許多當前人們感到很大興趣與極關重要的問題。

何默斯最近訪問南京所獲得的情報,也在會上提出報告,證明最初由洪秀全所創立的半神權制度,將成為永久化,而且由於增加很多細節,致使這個制度更趨精密。叛軍首領似仍堅持他在世界上至高無上的地位。稗治文(E.C.Bridgman) 博士提到他從蘇州帶回一張飯軍的布告,其中列舉當今朝廷為害人民的罪狀,布告寫得很有力量。

偉烈亞力和克陛存(Culbertson)及稗治文博士最近曾有機會到長江一帶的鄉村去看看,他們一致說,叛軍還沒有表現足以統治他們佔領地區的能力。另一方面。楊篤信和其他一些人則認為,迄今為止l所有叛軍攻佔的各個城市,只不過是處於嚴格軍法下的一座軍營而已。當戰爭結局仍在未定之天的時候,百姓將繼續保持超然的態度,因為他們深知:如果贊助叛軍事業而成為參加者,一旦叛軍失敗,他們將為清軍所滅絕。其他朝代的建立,都曾經過二十、三十乃至四十年的戰鬥與混亂,這種實際情況可以說明叛軍佔領地區所以比較紊亂的原因。

還有人說明,人們往往將焚燒事件歸罪於叛軍,實則這種縱火焚燒的事情很多是在叛軍到達之前清軍所乾的。燒毀城郭與鄉村以保全城市或軍營的辦法,在中國兵法上叫做「堅壁清野」,被認為是有道理的。

報告提到,翼王石達開據猜想一直對天京的真聖主遠而避之,但是據探明他仍舊與運動相連結,近曾於干王封王之際,派遣部下大批人馬抵京向干王祝賀,並請求干王,嗣後所有他的奏議悉數經由干王遞呈真聖主。他似乎在某些宗教論點上與真聖主意見各異。他對所統願的人民盡情撫慰,同時深得部下兵將的愛戴。

鑒於時間已晚,尚有阿禮國先生關於日本語言文字的報告一篇,留待下次會議宣讀。

《北華捷報》第527期,1860年9月1日

美國教士羅孝全報告到蘇州謁見忠王的經過

(1860年9月29日於蘇州)

(星期六),忠王派其文案劉某到我處,帶我去見忠王,他是率領太平軍攻佔蘇州的主帥。據劉某雲,忠王在蘇州一帶的步兵隊超過十萬人。我們到達忠王府時,軍隊向我們敬禮而且鳴鑼,但由於當時落雨,並未舉行盛大的閱兵式。那天是太平軍遵守的禮拜日,他們用的是猶太人的而不是基督徒的禮拜日,所以對安息會弟兄來說倒很合適。我們進入客廳時,忠王正在裡面等著我們,他頭戴王冕,身穿朝服,地上鋪著深紅色的地毯,忠王面前那張桌子和他所坐的椅子,都裝飾起來。文案走近忠王桌前,跪在地毯上;但我僅僅脫下我的禮帽,像謁見我國總統時那樣,鞠躬表示敬意而已。當日我說見傑克遜總統時,總統曾同我握手,這個禮節這次省掉。在文案起立前,沒有人講什麼話。我走近桌前時,忠王才開口,他問我是不是羅先生,我說是的,他隨即請我坐下。羅是我的中國姓,孝全是我的名字,先生則是一種尊稱,意思相當於老師。文案在我的右首坐下,擔任翻譯。接著,忠王就同我進行無拘無束的談話,達兩小時之久。開頭說些恭維的話,他提到我同現在中國的皇帝叩天王——真天命洪秀全的早期關係,說我十三年前己在廣州成為洪秀全的宗教講師。他說因為不知道我來,未能以對天王教師之禮相待,表示歉意。他說到羅孝全特殊的地位,因為沒有人像他這樣做過天王的教師。他欣然同意讓我前往南京,並主動要派兵護送。他問我準備住多久,我說長期,他說這樣頂好,似乎很高興。

然後,他便談起進軍上海這個問題。他說,他是應邀而去上海的,不打算同外國人打仗。我竭力向他解釋,請他的大概是一些非官方人員,而和他打仗的是官方人員;並且說,假如當時我在忠王那裡,我一定會使他不致陷入那種窘境。忠王於是說到聯軍一面在白河同清軍打仗,一面又在上海保護清軍,真是矛盾。這時我面有愧色,承認這不僅是一種矛盾,也是我所不能同意的,因為它違犯各國政府應該遵守的中立條款。他又說到外國人中往往有一種說法,指責他和他的軍隊在鄉鎮中進行邪惡的盜竊行為。他說,這種行為和他本人及其部下英勇的革命軍毫無關係。我再—次感到慚愧,承認有一部分外僑,特別是那些傾向清朝一邊的外僑,確是有這種說法,玷污了忠王的令名。但我相信,凡是忠王的朋友,一般都能辨別清楚,並且我也相信,在中國的傳教士,一般都屬於這一類!

其次,忠王當然要知道英法兩國人將要採取什麼行動。這是一個微妙與關係重大的問題,是我不可能說得明確的。我只能說他們應該保持嚴格的中立,但指出問題已發展到緊要關頭。等到聯軍與清軍的糾紛在北京解決時,額爾金勛爵大概會對此作出決定,不是聯軍今後更嚴格地遵守中立,便是外國軍隊對革命軍進攻。聽了我這樣的說法,忠王似乎十分冷靜,他說清軍崇拜偶像,他這方面卻是和外國人信仰同一宗教,基督教打基督教豈不矛盾。

他問,關於這個問題,他有無辦法致書各國君王,說明他自己的主張?我告訴他有辦法,雖然不是直接的。可以由忠王寫信給英國駐華大使,我願意把他的信翻譯成英文,不但在上海發表,讓在上海的各國全權公使看到,還要把它寄到美、英、法三國,由三國各地報紙發表,讓英國女王、法國皇帝與美國總統以及各國人民都看到,公眾輿論很能影響這個問題。這種利用報紙的辦法,對忠王來說是很新鮮的,所以他很開心,放聲大笑。他於是根據我的建議寫成一封信。其譯文如下,敬請各國駐華全權大使與公使、法國皇帝、英國女王與美國總統,以及一切有關方面,予以正直與公平的考慮。我認為,這是一份寫得很好的文件,代表著革命者的真正心情和意見。

談話結束時,我們提一下商業問題(忠王在他的信里也有說明);然後,他請我同他一同敬拜上帝,一道吃飯。這兩件事,我都愉快地做了。飯後,我們握手道別。

——《北華捷報》第535期,1860年10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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