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童文學作家曹文軒：我很少寫鹽城以外的故事，故鄉於我從未遠離

陽春3月，江蘇大地春雨婆娑，鹽城市鹽都區中興街道周伙村裡，有一間綠意萌生的油麻地小學。這裡有鴨子戲耍的池塘，鴿子棲息的屋檐，一間間古樸的校舍，水邊上還有座「草房子」。

彼時的北京城，陽光燦爛得讓人睜不開眼，但坐在曹文軒對面，聽到緩緩地說起童年往事時，你能清楚地感受到他眼底氤氳的水汽，那是一份來自水鄉遊子獨特的氣質。

提起油麻地小學，看過曹文軒的一部長篇小說《草房子》的人一定不會感到陌生，故事主人公男孩桑桑刻骨銘心而又終身難忘的六年小學生活，就發生在這裡。而這所油麻地小學的原型，其實正是著名兒童文學作家曹文軒出生和成長地，那裡，包容著曹文軒文學世界最初的點點滴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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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油麻地小學是因為我《草房子》里那個名字，其實它原來叫周伙小學。在我小時候的記憶里，學校里就是一片樹林，綠化特別好，這跟我父親的用心經營有很大的關係。」曹文軒向記者說起兒時學習生活的周伙小學，像在訴說一段剛過去不久的回憶。

「那是一個園林式的校園，原來橋過去是一個花園，到了春天的時候全是花，夏天整個荷塘都是荷花，現在沒有人管了，就成了一個廢塘了。」

曹文軒告訴記者，兒時的見聞和經歷，給了他創作取之不盡的財富。「我寫的很多書都是和江蘇相關的，我很少寫鹽城以外的故事，當然也有，並不多，江蘇向我提供了最重要的寫作資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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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文軒對這片水土的熱愛和感恩從不停留在嘴上，在他的每一處字裡行間，鄉情就像一塊陳年的蜜糖，早已濃郁得化不開。

他曾用這樣一段文字描述他的家鄉，「空曠的天空下，一片同樣空曠的田野上，我漫無目的地走著，穿過幾塊稻田，穿過一片林子，走過一汪水平如鏡的池塘，走過一座細窄搖晃的木橋...... 」

曹文軒就這麼走著走著，如同《草房子》扉頁上寫著的那一句，「一個人永遠也走不出他的童年」。他沒能走出的那段童年往事，都與鹽城西部水鄉息息相關，他性格里的儒雅、寬容以及眼底的慈悲，也都與水鄉的水一般的清澈和溫柔。

有人說，曹文軒是一個迷戀風景描寫的作家，在他看來，一部長篇作品沒有風景描寫是不可思議的。生活在天空下，在風雨中，在一年四季的季節輪換中，離開風景，一個人的行為是不可能得到圓滿的解釋的。

曹文軒的文字又始終與水聯繫在一起，在他的老家江蘇鹽城，大河小河，交叉成網，那裡的人，與水朝夕相處，許多故事就發生在水邊、水上。

一段刻骨告別，一世深情眷戀

正如曹文軒所說的，《草房子》承載了他許多童年記憶，是他記憶的碼頭上存放的一筆最重要的財富。作品中桑桑與桑喬的父子情，便是曹文軒和他父親情感的真實書寫。

如同《草房子》里桑喬背著桑桑外出求醫的情節一樣，十四歲那年，曹文軒得了病。在得知自己可能要離開世界時，他在腦海里描繪了無數次和家人告別的場景。在生病的那段時間，父親背著曹文軒四處求醫，終於在一個權威的醫生的診斷下，確診所謂的「絕症」只是淋巴結核，一切都會好起來，父親當場又是淚流滿面。

這是他人生中一次「虛擬的告別」，讓曹文軒更加深刻地理解了生死，理解了愛。

然而他與父親「真實的告別」，並沒有提前想像，就那樣來了。那一天，他突然接到了一通家人的電話，從電話里得知父親突發心臟病，想與他說說話。父親用微弱的聲音叮囑他：「我會好起來的，你不急著往家趕，你寫你的東西。」又過了半個小時，當曹文軒拉開門正要趕回鹽城老家時，接到了電話。那邊一片哭聲：「爸爸他走了。」

「人家都說，文軒是個大孝子。」這是父親留給曹文軒的最後一句話。這一次「真實的告別」讓他痛徹心扉。父親的離去並不是分別，而是訣別。曹文軒說，那些真正讓人難過的，不是告別，而是來不及的告別。

也許是這般深刻的父子深情，和胸中天然的家園情懷，讓曹文軒對家鄉也格外眷戀。在提起父親時，曹文軒仍然滿懷思念，「我們那個小學裡一切都井然有序，包括栽的樹，種的花，都是出自我父親之手，他真的是個很細緻的人。記得有一次，全省很多所小學校長同時來學校參觀，那大概是我父親一生中最榮耀的時刻吧。」

曹文軒說，童年家裡經濟狀況不太好，愛上閱讀後還常去父親任校長的小學圖書室讀書，這是他最初的閱讀資源。

「父親對我寫作一直非常支持，在獲得『國際安徒生獎』之後，我立馬給在鹽城老家的家人打了電話，讓他們去父親的墳前告訴他，想第一時間讓老人家知道。」說到這裡，曹文軒有些動容。

「江蘇於我不能稱為故鄉，因為我從未遠離她」

曹文軒曾說過，江蘇不僅是他精神上的故鄉，也是他文學創作的故鄉。但在採訪中，當記者詢問故鄉如今在他心中是怎樣的一個形象時，他沉思了片刻，答曰：「江蘇甚至在我的感覺里，不能稱為故鄉。」

起初聽到這樣的回答，微微有些訝異，但隨後的一段解釋，讓記者感覺更加接近了一個真實的曹文軒。

「故鄉一定是因為身在他鄉，並且離開了家鄉很久很久，才會有了故鄉這個概念。而江蘇和我之間，常常來往，沒有陌生感，那種離家多年後重返故鄉時，特別深刻的體會或是很重大的心理活動，我都沒有。」說罷，他攤開手爽朗地笑了起來。

談起家鄉，曹文軒沒有「為賦新詞強說愁」似的鄉愁，也沒有故作深情的表白，他對家鄉的感情，濃如一盞熱茶，又淡如一汪清泉，聊起家鄉點滴只如談起昨日剛發生的家常。

「打我從鹽城出來的那一年起，就從來沒有一年沒有回去過，而且每年至少要回去兩趟，所以鹽城這個地方對我來說沒有一點陌生感。」曹文軒告訴記者，目前母親和4個妹妹都居住在鹽城，最近一次回去就是在春節前。

「鹽城的房子都是我回去裝修的，從磚頭到窗帘等所有的材料都是我親自去跑的，那裡是家，是我要常常回去的地方，必須要舒服嘛。」

採訪中，曹文軒還向交匯點記者透露，目前正在創作一些中短篇。當記者詢問是否還需要回到家鄉小住，去找一找靈感時，他擺了擺手說：「不需要回家鄉看，她早已經是一個非常完整的形象在我記憶里了。那裡發生的所有的事情我幾乎都知道，沒有任何的生疏。」

曹文軒愛看出書，家中客廳一牆半都是各式各樣的書籍，在書架的最高一格，仰頭便能看到《鹽城市志》上下冊兩本厚厚的書。

「這些年，我感受到家鄉越來越好，年年都不一樣。在我心中，鹽城有著乾淨的市容市貌，大到馬路牙子，小到路邊一株青草，都讓我欣喜。」

刻入骨子裡的江蘇人「標籤」

提起曹文軒，便不能不提起2016年4月的那個榮耀時刻。當國際兒童讀物聯盟(IBBY)2016年度「國際安徒生獎」獲獎者名單揭曉時，中國作家曹文軒順利摘得這一世界兒童文學領域的至高榮譽，實現了華人在該獎上零的突破，讓億萬國人為之驕傲。

曹文軒獲「國際安徒生獎」資料圖

然而，除了兒童文學作家和北大教授這兩個為人熟知的身份之外，還有張標籤是他身上不可忽視的存在，那便是「江蘇人」。

曹文軒從不吝嗇在公開場合提起自己對家鄉的衷情，獲得國際安徒生獎之後，並沒有過度沉浸在喜悅中的他在接受媒體採訪時冷靜地感恩道：「作為江蘇籍作家，我能夠走到今天當然應該特別感謝江蘇，是江蘇給了我充足的創作養分。如果沒有童年的江蘇記憶，我就不可能有今天的寫作，也不可能有那些讓世界知道的作品。」

曹文軒以江蘇人的身份為榮，家鄉亦以他為傲。據公開資料顯示，2014年江蘇江蘇曾聘任12位名人為書香江蘇形象大使，一直熱心全民閱讀推廣事業的曹文軒便身為其中一員。

2015年1月，曹文軒還曾獲得由家鄉鹽城所頒發的「十大傑出人士」，與他一同獲此殊榮的還有中國工程院院士李立浧、趙連城、於俊崇、孫九林等人。

在採訪中，曹文軒表示，自己多年來都與江蘇有著很多密切的聯繫，除了書籍主要是由江蘇少年兒童出版社出版，在家鄉兒童文學發展有需要的時候，該出力的他也都會出力，回去為中小學生開講座傳授寫作知識，也是常有的事。

「江蘇是我一生中最大的財富，我為我擁有江蘇人的身份而感到幸福。」臨別前，曹文軒向交匯點記者表示，只要時間允許，他也會響應家鄉的邀約，去赴5月江蘇發展大會這場「盛宴」。

人物名片

曹文軒，1954年1月出生於江蘇鹽城，中國兒童文學作家。1977年畢業於北京大學中文系並留校任教。任北京作家協會副主席，北京大學教授、當代文學博士生導師、當代文學教研室主任，兒童文學委員會委員，中國作家協會魯迅文學院客座教授。

1991年，推出小說《山羊不吃天堂草》。1997年，出版小說《草房子》，並擔任改編電影編劇。

1999年，出版小說《根鳥》。

2005年，推出小說《青銅葵花》。

2013年12月5日，以380萬元的版稅收入登上2013第八屆中國作家富豪榜主榜第27位。

2016年4月4日，曹文軒獲「國際安徒生獎」。

2016年8月20日，曹文軒在紐西蘭領取國際安徒生獎，這也是中國作家首次獲此殊榮。

2017年3月31日，2016-2017「影響世界華人大獎」獲得者。

2017年4月20日，首屆「曹文軒兒童文學獎」發布會在北京大學舉行，這也意味著，中國兒童文學創作領域又多了一個重量級獎項。

來源：交匯點新聞客戶端

記者：林元沁 編輯：朱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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