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人最早發現獨樂寺，梁思成實地考察認定此寺竟是「無上國寶」

位於燕山腳下薊州（原薊縣）的獨樂寺，是天津最古老的歷史古迹，天津唯一的千年古剎，是中國現存的三座遼代寺院之一。獨樂寺可追溯到唐貞觀十年（公元636年）。雖然清代獨樂寺因乾隆到訪而一度成為皇家禁地，但自清末以來，這座古剎已趨荒廢。它的價值被重新發現，與兩個人有著密切關係，一個是日本學者關野貞，一個是中國著名建築學家梁思成。

關野貞（1868－1935），日本的建築史家、東京大學教授，同時也是工學博士。1910年始，他和常盤大定以佛教寺院古建築為目標，在中國做了五次調查，合著《中國佛教史跡》。關野貞還與伊東忠太、冢本靖等人對中國各地的著名歷史建築進行走訪、研究、拍照，出版《中國建築圖集》，彙集300多幅中國建築照片。

（關野貞和他拍攝的中國古建築）

1930年，在驅車前往清東陵，路過薊縣縣城時，關野貞從車窗往外一瞥之下看到一座古建築的山門，頓覺不凡，認定山門乃是遼代建築。他叫司機停車，下車走近建築，雖有磚牆阻隔視線，但仍看到山門後面的四坡屋頂，這再次證實了他的猜測。因為還要去清東陵考察，關野貞只匆匆拍下一張照片便離去。

1931年，梁思成的好友、基泰工程司建築師楊廷寶路過北京鼓樓，看到鼓樓正在辦展覽，一樓的一面牆上掛著一幅大照片，圖片說明寫著「薊縣獨樂寺」。這張照片的攝影者正是關野貞。

回去後，楊廷寶向梁思成說起這張照片。梁思成立即跑去鼓樓觀看。照片中的巨大斗拱，讓他猜想這也許是一幢很久以前的建築。

（今日薊州獨樂寺）

因為水災，梁思成無法前往薊縣，只能先通過資料了解信息。薊縣漢代屬漁陽郡，唐開元年間設薊州，五代時期隸屬遼國。宋朝初年，薊州是遼國契丹人所佔。

20年代初，馮玉祥接掌西北軍兵權，成為直系吳佩孚麾下大將，西北軍主力活躍於華北地區，其在薊縣的駐軍就駐紮在獨樂寺。西北軍撤走後，薊縣保安隊又駐紮進來，獨樂寺被搞得一塌糊塗。30年代，獨樂寺劃撥給薊縣師範學校，寺內殘破的建築都被改為校舍。

一年後，梁思成到獨樂寺調查的計劃終於成行了。他借來野外考察儀器，與弟弟梁思達和營造學社的一位同仁一起乘長途汽車前往薊縣，對古寺進行測繪。他們登頂攀檐，記下各部位的特徵，丈量每個斗拱的尺寸，繪製了外形與內部結構的全套圖紙，拍攝了大量照片，訪問了當地的老人。

（梁思成在獨樂寺）

依據調查測繪的資料，梁思成在林徽因協助下，撰寫了《薊縣獨樂寺觀音閣山門考》，載於《中國營造學社彙刊》第三卷第二期「獨樂寺專號」。該文共4000多字，全面介紹獨樂寺，並提出應如何保護的問題。

梁思成稱：「獨樂寺上承唐代遺風，下啟宋式營造，實研究中國建築蛻變之重要資料，罕有之寶物也。」他認為「寺之創立，至遲亦在唐初」「觀音閣及山門皆遼聖宗統和二年重建，去今（民國二十一年）已有948年，蓋我國木建築中已發現之最古者」。

（梁思成手繪獨樂寺平面圖）

那麼，獨樂寺的歷史研究價值究竟體現在哪些地方？這座千年古剎究竟牛在哪兒？主要有四點，一是建於遼代，歷史悠久；二是其斗拱等木結構堪稱絕唱；三是遼代彩塑塑像；四是留下了李白、嚴嵩等人的題字。

梁思成認為，觀音閣及山門與敦煌壁畫中「凈土圖」所見唐代建築非常相似，「上承唐代遺風，下啟宋式營造……罕有之寶物也」。獨樂寺山門面闊三間，進深兩間，中間做穿堂。山門內，前面兩個稍間有兩尊天王塑像，是遼代彩塑珍品；後兩個稍間是清代繪製的四大天王彩色壁畫。山門正脊的鴟吻造型生動古樸，是中國現存古建築中年代最早的鴟尾實物。山門的牌匾是嚴嵩所題。

（獨樂寺觀音閣內）

觀音閣面闊五間，進深四間，閣上匾額「觀音之閣」是詩人李白52歲北游幽州時題寫。觀音閣主體是一座三層木結構樓閣，第二層是暗室，所以看上去只有兩層。閣高23米，中間腰檐和平坐欄杆環繞。整個樓閣集中國木結構建築之大成，有28根立柱，樑柱斗枋數以千計，繁簡各異，顯示出遼代木結構建築的成熟技術。

閣內中央聳立著高16米的泥塑觀音菩薩站像，面容清晰豐潤，兩肩下垂，軀幹微微前傾，頭部直抵三層樓頂覆斗形八角藻井之中。這座塑像也是製作於遼代，是我國現存最大的泥塑佛像。觀音塑像兩側各有一尊脅侍菩薩塑像，也是遼代的原塑。

（獨樂寺壁畫）

觀音閣下層四壁彩畫，為十六羅漢立像和三頭六臂或四臂的明王像，間繪佛教有關的神化故事和山林雲水世俗題材。這些壁畫始繪於元代，明代重描。觀音閣北面有一座5米高的韋馱亭，是明代修建。

梁思成得出結論，獨樂寺是「無上國寶」，但「門窗已無，頂蓋已漏」，認為「若不早修葺，則數十年後乃至數年後，閣門皆將傾圮，此千年國寶，行將與建章阿房，同其運命，而成史上陳跡」。

正是因為梁思成看了關野貞的照片之後開始實地考察，寫出調查報告，使得這座真正的千年古剎得到關注，並多次修復，後來列入1961年中國首批公布的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獨樂寺終於聞名海內外。（文：何玉新）

（獨樂寺建築細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