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瓣日記：胡同老姚的往日情懷

知識 06-10

本文作者「山茶半島的茶朵」，歡迎去豆瓣App關注Ta。

老姚的家是老姚的店，老姚的店也是老姚的家。

我跟老姚只見過一面，四月的某一天，趁著北京天好逛胡同，我騎著自行車遠遠看見一戶人家的門前生機勃勃，怕打擾主人，就在側面偷偷拍了幾張照，透過玻璃看見屋內一個娃娃頭在窗前浮動，心想這大概是一家胡同里的精巧小店，由一個年輕小姑娘看管，剛要走，老姚從屋裡走出來，一頭銀灰色的中長發，不修邊幅的藝術家派頭，一邊笑眯眯地跟我講話，一邊與路過的街坊搭話，我著實吃了一驚，敢情那個娃娃頭手機殼是這位的。

老姚比我爸媽還年長几歲，按輩分我該叫他一聲姚叔，可他大概是心態年輕的緣故，喜歡大家叫他姚哥，我當著他面只好叫姚哥，私下裡便自作主張管他叫一聲老姚。

老姚，1958年生人，年輕時好自由，騎侉子，唱歌跳舞，滑冰，樣樣都來，到了這個年紀，種花，養鳥，養鴿子，玩收藏，也是個瀟洒的主。我誇他的髮型飄逸，他擺擺手，不行了，年輕的時候才叫長發飄飄。

老姚一看就是個有意思的人，長著一張有故事的臉，屬於我忍不住想拍的類型，在徵得他同意後，我們開始一邊聊天，一邊拍照。老姚對於我在拍他這件事並沒有什麼特別表示，不害羞，更沒有停下來調整姿勢，自在得好像相機消失了一樣，全神貫注在聊天這件事上，這點讓我十分高興。他實在太能說了，大部分時間是他說我聽，竟有點遺憾不能完全記錄下來。更有趣的是，聊天過程中，全程背景音都是鳥叫聲，悅耳動聽。

作為一個地道的老北京，老姚對他小時候生長的城市記憶猶新，那時候北京的天是藍的，沒有霧霾，四合院還不是大雜院的樣子，院里有個葡萄架，白天坐在葡萄架下的方桌上吃雜醬面，晚上就透過葡萄架的縫隙看天上的星星。

年輕時學的俄語竟還記得幾分，張口就給我來了幾句，歌頌領袖歌頌黨，這是他們那個時代打下的印跡。冬天下了班不回家，直接跑到什剎海滑冰去。夏天朋友三四聚集在路邊或者公園，圍著彈吉他的人一起唱歌，愛唱蘇聯歌曲，或者騎著侉子去某個地方喝酒。

年輕的老姚儼然一個北京頑主，現在的老姚沉浸在對過去美好時光的追憶中，並對老建築，老物件都充滿了感情。

梁思成極力保護的北平我們已經不得見了，梁思成故居拆遷重建的鬧劇還在繼續，大規模的城市改造顧不上修舊如舊，保留一個形式，或者連形式都改掉，結果都是精神已死。對於外地人如我，已經看得觸目驚心，對於北京土著老姚，更如心頭割肉。

拆遷或是別人不要的舊物，只要他覺得有意義的東西，收回來，家裡隨便一塊磚頭、木頭柱子，都已年過一百。百年前的磚塊，竟然像剛燒制的那麼好，上面還有燒制時打的印記，老姚說過去的人用心做事。除了一些古董，還有一些是代表五六十年代，七八十年代的生活舊物。老姚憑著一己之力搭建了一個北京舊物的樂園，亂則亂，卻也十分好看，從周圍規規矩矩的房子中一下跳出來。老姚賣東西不按套路出牌，有些東西是不賣的，按他的話說，有感情了，就願意天天看著它，賣了捨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