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醫有意思，不信您瞅瞅？—失眠篇

睡眠是一種在生物中普遍存在的自然休息狀態，特徵包括：減少主動的身體運動，對外界刺激反應減弱，增強同化作用（生產細胞結構），以及降低異化作用水平（分解細胞結構）。規律的睡眠是生存的前提。從睡眠中醒過來是一種保護機制，也是健康和生存的必須。對於人，睡眠佔了人生的三分之一，可以說睡眠的好壞是生活質量一半的基礎。

俗話說「一世人生半世枕」，美味的食物我們會多吃，美麗的景色我們會多看，出於人的本性，睡覺是我們花最多時間去做的事，應該是生命中最美好的一部分。看著嬰兒熟睡的樣子，我們是不是內心一片柔軟？望著農民工酣睡在草堆里，我們是不是也覺得很舒服？然而如今，越來越多的人為失眠所困。

民間有句話叫「葯補不如食補，食補不如睡補。」可見睡眠對於調節身體機能有著無可替代的作用，「寧舍一頓飯，不舍子時眠」。我在跟一位非常有名望的老中醫門診時，他總會這樣跟病人說「有沒有按時睡覺？有沒有運動？如果都做不到，不要來找我看病，我治不好你。」當然，像這樣的話只有在他那個位置上說才有現實意義。睡覺是良藥，據說只要睡好了，人體60％的疾病是可以自愈的。

怎樣才叫睡好了呢？《靈樞·營衛生會》曰：「營衛之行，不失其常，故晝精而夜瞑。」衛氣白天行於體表，夜晚則行於內臟，與脈中營氣相合，營衛之氣陰陽相貫則白天精力充沛，晚上安然入寐。

那麼問題又來了，什麼是衛氣？什麼是營氣？因為是中醫，我們盡量用傳統的中國文化來解釋。如果說這些理論放在個人身上不容易被理解，那我們就把個人放大成一個國家。

衛氣者，行於脈外的護衛之氣，如同城牆上放哨禦敵的士兵，天黑了就要回到營帳中吃飯休息補充體力，第二天才能繼續守城，保護城內百姓的安全。營氣者，行於脈中的營養之氣，這就是後勤部隊，主要在營帳中負責給守城的將士準備食物。兩者緊密團結，裡應外合，才有國泰民安，人也才能身輕體健。

《靈樞·大惑論》有云：「夫衛氣者，晝日常行於陽，夜行於陰，故陽氣盡則卧，陰氣盡則寤。」衛氣這種行陽入陰的規律既與自然界晝夜交替的規律相一致，也和人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行為活動相呼應，人的睡眠正是依靠這種「陰平陽秘」而保持正常。所以說，衛氣是人體的「金鐘罩」，由於衛氣夜行於陰，無以護外，所以人在睡時容易被外敵偷襲而感邪受涼等。

失眠，中醫稱之為不寐，長期睡不好覺會導致焦慮抑鬱、乏力多汗、頭痛健忘及各種心腦血管疾病等。病因有虛和實之分，主要病位在心（中醫之臟腑，皆從功能而言）。《素問·靈蘭秘典論》曰：「心者，君主之官，神明出焉。」心主藏神，神貴安寧。這個心神，就好比君權，君主雖權傾天下而不應挾勢弄權，文景之治尊崇黃老之道，主張清靜無為，與民休息從而書寫了大漢王朝的輝煌歷史便是很好的例子。

「不寐者，病在陽不交陰也。」即衛氣不能入營。現在，國雖富強，君王野心勃勃而東征西討，將士終日奔波在外，如何能安守城池？百姓如何能安居樂業？就像現在許多年輕人為了事業發展，為了錢財積累，為了遊戲晉級而寢食難安，耗傷心神，此之為實證。又或因國庫空虛，外敵來犯，使得君王心虛膽怯，惴惴不安，故下令嚴加防守，護城將士更是草木皆兵，夜以繼日地站崗放哨，不敢有半點疏忽，此則恰似體弱之人，氣血虧虛，心神失養而虛煩不寐。

古今中外，但凡名留青史者皆有一顆治國平天下之心。然而不為良相便為良醫，疾病乃正邪之爭，治病如治天下，法當順應時勢，愛護子民，儘早平定，休養生息。

老師醫案：

李某，男，63歲，平時在老家照顧生病的大兒子，長期失眠。另有小兒子在深圳，不久前帶其母親來就診好轉後，特從老家接來父親診治，因要趕回老家照顧大兒子，患者及家屬要求儘快改善癥狀。

2017年4月4日初診：

患者難以入睡數年，平素口服2粒阿普唑侖片後方可入睡，但睡眠仍淺，睡時肌肉緊張，醒後頭暈乏力。欲求中醫治療，遂來就診。

現病史：難以入睡，眠淺，3-5點易醒，胸悶，心慌，容易全身肌肉緊張，無出汗，怕冷，大便稍干，余可，舌暗紅，苔白，脈弦滑。

診斷：不寐病肝氣鬱結、陰陽失和。

治則：疏肝理氣，調和陰陽

處方：逍遙散合半夏秫米湯加減（顆粒劑）

當歸10g,白芍10g,柴胡10g,茯苓10g,

炒白朮10g ,炙甘草10g,生薑10g,薄荷10g,

龍骨20g ,牡蠣20g,法半夏10g,薏苡仁30g,

黃芩15g,瓜蔞10g,竹茹10g,生地黃10g,

7劑，飯後半小時水沖服，日1劑，日2次。

另外配合切脈針灸改善睡眠。

2017年4月11日複診：

睡眠好轉，阿普唑侖片已減為1粒口服，難以入睡、全身肌肉緊張感較前稍緩解，3-5點無易醒，大便偏干，舌淡暗，苔白稍厚，脈略弦滑。

處方：柴胡加龍骨牡蠣湯原方1/10量（顆粒劑）

柴胡12g,法半夏6g,大黃6g,黃芩5g,白芍5g

大棗5g,生薑5g,磁石5g,党參5g,牡蠣5g

桂枝5g,茯苓5g,龍骨5g

10劑，飯後半小時水沖服，日1劑，日2次。

2017年4月21日複診：要求開藥回老家。

睡眠已明顯改善，阿普唑侖片已減為0.5粒口服，大便日兩次，舌淡暗，苔白，脈稍弦滑。

治療，上方續服7天，囑停服阿普唑侖片。

2017年5月7日隨訪，家人代訴患者現未服阿普唑侖片仍可安然入睡，從晚上10：00開始入睡，至次日6點醒，醒後無不適。

目前告之身體無恙。

筆者怪談：

患者長期受失眠所擾，衛兵常年在外作戰，心王無人護佑，惶惶不安，故見心慌、胸悶。病症未見明顯虛實之象，考慮長期照顧卧病之子，情緒不佳，責之肝氣鬱結。《素問·靈蘭秘典論》曰：「肝者，將軍之官，謀慮出焉。」肝氣亦屬風木之氣。皇帝是個明君，國家也還算強盛，無奈外敵屢屢來犯，邊關告急，於是肝將軍便帶上了一眾本應該護城守民的衛兵躍馬塞前，守衛疆土。這麼一守便是幾個春秋，等到班師回朝那天卻發現——來時的路早已經木郁成林，踏馬難尋了。朝堂之上，天子更是憂心如焚，某大臣阿普唑侖日日以國家安泰之名由進行勸慰安撫。然而聖上英明，清楚只有當肝愛卿與眾愛將重返朝堂之時才是真的天下太平，才能真正「高枕無憂」。

「郁者達之」，於是借老師的神來之手前去開道。予逍遙散鋸木裁林，疏肝之通路，又加半夏薏米及瓜蔞、竹茹等利濕化痰葯開山截水，切脈針灸輔之舒經通絡，以順肝路之暢達，龍、牡此重鎮安神葯則是來自朝廷的壓力。「陰陽已通，其卧立至」。一切準備就緒，順風扯旗，班師回朝。然而路途遙遠，人困馬乏，再怎麼千呼萬喚也難以快速推進呀！那麼只能給皇帝老子加點葯了，柴胡加龍骨牡蠣湯，和解清熱，鎮驚安神。「俺老肝率眾將士這就回來了，陛下莫急！」帝喜曰：「愛卿勞苦功高，需要朕給你什麼賞賜？」……

哈哈，這不禁讓我想起詩人白居易在《身報心》中自戲道：「心是身王身是宮，君今居在我宮中。是君家舍君須愛，何事論恩自說功。」醫生治病只是在治理天下之亂，自己學會養護身心才是真正的江山社稷呀！

切記，切記。

—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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