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處和低處的風景

最新 06-13

2017

白水文藝

第69期

當你愛上了白水，世界也就會愛上你。

當你愛上了文字，內心就會更加澄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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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處和低處的風景

世上最難的修行，

是心中的一把刀。

——牛合群《高處的冷》

《高處的冷》

寺廟建在高冷的山巔：往高處走，就挨著了天堂嗎？

是寺廟想上天？還是寺廟裡的人想上天？還是跪在寺廟台階上的祈禱想上天？

遠離塵囂，就與世隔絕了嗎？

爬高，穿洞，轉經……

最終，一座座寺廟，長在懸壁：懸空寺、虎穴寺、貢不日寺、尕爾寺、孜珠寺……

遠看，就是一座座天空之城。

一個空洞，住著一個佛，或者，多個佛。時光，不染塵，在佛的內心停留。

像對話，像沐浴，像躲貓貓，更像過家家。

的確，這裡，最早是供人生存的，更早的，是動物的天堂。

像佛腳下的格桑花，素雅與清純，悄然，開進了我的心中。

對於小喇嘛來說，最遙遠的距離，可能就是每天爬上爬下的念經。與佛對話。

他們，能不能在寺廟留下靜坐的洞、手印、腳印，既要悟性，又要看造化了。

世上最難的修行，是心中的一把刀。

近處的慾望與遠處的地平線，

都在腳下伸展。

——牛合群《低處的慾望》

《低處的慾望》

草叢中，有兩道光閃現，我沒有看清那是什麼。

因為我在行走。我常常沿著低處行走：低處的河流，莊稼地，村莊，郊外，尤其是不遠處的更低山谷。

一些草蔓和石頭會牽絆我的腳，一些河流會映出我的笑臉；一條路，消失在我的視野盡頭，一層浮雲，不知不覺把我吞噬，又吐出。

我會脫光身子，渡河，抑或靜靜地與一朵花對視，成為孤單的溪水，乃至茂盛的雨林。

一個重力場，帶走了我的判斷力。我會立刻愛上一個頭戴花環的女巫。我知道，這是墮落，但這更是我最真實的慾望。猶如愛上蝴蝶的莊子，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夢到莊子的蝴蝶呢，還是夢到蝴蝶的莊子。在這裡，莊子提出一個哲學問題——人如何認識真實。如果夢足夠真實，人沒有任何能力知道自己是在做夢。

在一片三葉草上夢去，直到長滿翅膀的星星把我叫醒，月亮陪我上路，山谷到處是露水和做愛的回聲。

一切都變得不安，甚至反傳統。鮮花招搖，靈蛇跳舞，痛苦很酷，河水很浪，像一片音樂，又像一朵被打開的慾望。

夕陽這麼低，低過了歲月的腳踝。

這時，我看清楚了不遠處草叢中的光：有兩隻野花貓，它們相互親吻對方的皮毛、嘴巴、眼屎和氣味，樂此不疲，很老很老的樣子，卻多了幾份浪漫與從容，它們就是我不曾看清楚的兩道佛光。我停止了腳步，這讓我聽到了被晚霞彈撥的情歌。此時，也許它們吃飽了，也許餓著肚子，也許其中一個抑或兩個被疾病纏身，但它們首要的任務就是，不論貧富貴賤，一定要相愛。它們活在各自的世界裡，活明白了，淡薄無為中自有一副堅持的骨架。而就在此時，有兩隻螢火蟲圍繞著它們的頭頂，亮了起來，彷彿山谷的眼睛。

這麼真實的世界，正一步步走向善良。

經年吹拂的山谷，早已看破了天機。

其實，山谷很空。我們的心，很空。

有些誘惑，這也是生活的一部分。沒有什麼對錯。一些靈魂就在我身邊。它們有著忽明忽暗的隱身術，讓我心驚與期待，彷彿過獨木橋，雖然有些搖晃，但還是止不住的快樂。

搖搖晃晃，就從星球的這端走到了那端。

聽姥姥講，她曾在這片土地上經歷了三次戰爭。上有神靈、下有英雄。那些低處的花草之上，有許多站立或者側卧或者扭曲的靈魂，神性、迷離、傳唱、安慰或救贖。她讓我明白了，還有一個心靈時空，讓人能夠看到、讀到自己的歷史，抑或知道有一株草、一匹風、一件事情、一個季節在陪伴左右。

每一次行走，近處的慾望與遠處的地平線，都在腳下伸展。一個隨行朋友的消失，我更願意相信他變成了一條雲蛇，躲在一片狗尾巴草的後面，像一團霧，無法鋪滿山谷，但可以沿著鳥的足跡登上雲端，讓我寬容地，大聲尖叫。雲霧越來越大，看不見頭尾，整個原野變成了童話世界。

正如村上春樹所說的那樣：如若進展順利，或許在幾年或十幾年之後可以發現解脫了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