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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失Z城:失落的觀眾與迷失的導演

迷失Z城

失落的觀眾與迷失的導演

文 肥內

編 stone drinker

前言

觀看《迷失Z城》對我來說可謂雙重失落。本來就身為格雷粉的我,對於他稀少的作品一向趨之若鶩。再說,本片的上映是我第一次能有機會在大銀幕朝聖格雷作品。這是第一重期待。第二個期待是打從它在柏林上映,到後來於北美、法國上映,似乎都維持著較高的評價,似乎意味著他找到與評論界更多共鳴的方式了。

或許,膠片拍攝轉4K數字版,這也算是期待的理由。但是,其實有一個事實是我迴避的:自從上一回《移民》開始,就能感覺導演似乎有一點力不從心了。要是早點注意到,發現時代戲可能會是他的死穴,以及他對科波拉的崇拜,也有可能引誘這部片進入《現代啟示錄》的參照系統。如果還懷抱期待,也只能是自虐了。

懷疑的眼神(羅伯特·帕丁森 Robert Pattinson)

簡單來說,這部片比較容易讓人感覺到力不從心的部分,除了在旅程中,對於觀眾可能期待的景觀或險境影像的缺乏(這點往往是冒險電影的優勢,也是自然主義的利器)之外,在主題下的命題呈現,也表現得曖昧,人物建構明顯失衡;就連他原本擅長且為人津津樂道的古典影像符號之設置,這回也讓評論者(更別說一般觀眾)傷透腦筋。這點尤其和敘事的目的與整體劇作上響應命題的方式有關。最後再加上版本疑雲。諸此種種,都讓這部片必然迎來失敗。

光是靠膠片拍攝這件事能攢到多少目光,這點我是懷疑的。但,我們也知道,很多人聲稱聽得出AAD錄音和DDD錄音的差別(A是模擬,D是數碼),也同樣有人覺得膠片的質量還是在大銀幕充分體現了,這點於是見仁見智。

力不從心的不只有帕丁森

總之,為顧及觀影的新鮮感,本文將分成兩個部分來書寫。前半講個大概。想把驚喜留待觀影時去體驗的人,可以只讀前半部分。

後半除了多講一下影片內容之外,還會著重比較一下刪減版和完整版的差別;惟這一部分,雖說通過我在戲院觀看完整版時摸黑寫的分場筆記得到一定程度的忠實還原。但是刪減版則是在未免失於精準的情況下完成的:影評人阿樹憑藉記憶指出我這份分場筆記有哪些是他沒印象看到的,來作為刪減版情況的依據。一來阿樹說他是憑印象(雖說他也才剛看過);二來我們這樣的比對前提是「影片是大塊大塊刪減」。倘若不是如此,那必然也會在一些細節處有所缺漏了。

無奈的眼神

結構

粗看這部片有兩種基本感覺:一是主題上有不太明確的移轉。二是鏡頭設計上,可以看出即使主打冒險、自然風光,但是正如德萊葉《聖女貞德受難記》給人的印象一樣,《迷失Z城》大概有七成的鏡頭,都在拍福斯特(儘管不是用大特寫拍他)。這兩點之間大概有一些關連。

主題來看,開場三段直接點出福斯特受到兩種情結困擾:沒有功勛,以及家族名聲不好。所以很明顯,在追求個人榮耀的同時,他也要為家族增添光彩。而家庭,先不論處理得夠不夠主流,但卻一直是格雷影片的重要核心。

珀西·福斯特(查理·漢納姆 Charlie Hunnam 飾)

尤其,這個核心價值有時候甚至不惜以某種過於理想化的浪漫主義,來設想由外人協助而達成——這是前作《移民》的情況,男主角最終犧牲自己,為的是讓一對姊妹得以重聚,並在新大陸展開她們的安身旅程。

以家族之名義也算是三度重返亞馬遜的誘因。最後一次倒不在於光宗耀祖了,而是冒險成了這個家族的新精神。看起來,從個人到家庭,這個主題脈絡好像沒有什麼動搖。

亞馬遜叢林

但是當我們把家庭和家族這兩個看起來好像一樣,卻又大不相同的概念放在一起的時候,就會發現內在行動邏輯會有一定程度上的矛盾和衝突。

比如第一次在亞馬遜受挫之後,福斯特反省自己說「我有多傻才會放下家人來這裡」。但在食髓知味後,下一趟旅程他幾乎又義無反顧地開始了。這個義無反顧是透過另一個戲劇場面,即妻子要求同行被拒而發生激烈爭吵,而作為隱喻的。

但這場爭吵一如片中「大多數」的行動段一樣,都有點沒有下文,輕率帶過的毛病。雖說爭吵因大兒子傑克出面緩頰而緩和,可以硬扯這是為了第三段旅程作伏筆,但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影片的真實雖本就以服務影片為目的,然而在「真人真事改編」這個大帽子底下,真實性的考慮有時還得凌駕影片世界的邏輯性。

父子倆

這點無疑也是希區柯克和特呂弗針對《伸冤記》的爭論核心所在。然而,《迷失Z城》多數情節段、行動段、場面、戲,幾乎都只為了讓一切敘事順理成章來到第三段旅程,而這段旅程終因父子倆始終未歸而成為「想像的旅程」。

由是,鏡頭集中在福斯特身上大概也就可以解釋得通了:儘管有小說作藍圖,但格雷有可能全然懷疑整個冒險過程,以及被轉述的部分之真實性。因而,與其呈現那些無論如何都有可能屬於想像的過程,還不如透過一再讓觀眾意識到福斯特這個人及其形象,來取代、覆蓋人們對亞馬遜的印象。

乍看影片時,原以為是因為飾演福斯特的查理?漢納姆的長相不夠特出,於是需要透過鏡頭提醒觀眾這部片的主角長成什麼樣子。雖說仍不排除這種需求的假設,但是影像以這種方式突出他的存在感,進而象徵了整個世界可能都是由他的主觀構成。這麼看來,似乎很多設定就能說得通了。

叢林中的查理·漢納姆

但也正因為這樣,行動段也失去了錨定的憑據。格雷喜愛的古典式呼應手法,無疑帶來另一種自縛。比如三段旅程都有遭遇野蠻人(印地安人?)襲擊,但是襲擊的段落主要是為了自成一個系統,即第一次引動了第二次,第二次再召喚出第三次。但襲擊本身的戲劇性、衝突性,卻因為目的性與功能性而渙散。這些野蠻人因而成了行動人偶。

蠻荒的其他險惡也有類似遭遇。而在「大反派」中途離席之後,這部片幾乎就沒有更強烈的東西抓住觀眾,尤其第三段想像旅程中的種種行動,就算沒有最後片尾以字卡說明福斯特旅程的結局,在觀看的過程中,同樣充滿了各種困惑。這些困惑從情緒上和理智上都無法獲得解釋和舒張,觀影成了焦慮。繼而只好反求輔助工具來理解故事發展,但又不總是順利。

原始土著

由於大家刻板印象中的格雷就是這麼古典,所以影像的隱喻也一直是解讀或觀影過程中抓取訊息的一個方向。

比如,在第一次啟程前,不出所料有一場全家人聚會的告別戲。這是發生在一個草原小坡上,福斯特一家人在野餐,作臨別的聚會。這場戲之溫馨,絲毫看不出他此行有生命危險之虞。所以觀眾大可放心期待他的歸來。且這一趟旅程不會白費,因為妻子此時向他透露懷孕的消息,所以新生隱喻了旅程的性質;但與此同時,剛剛他把球丟到場外,傑克去撿,他的「我看不到」不絕於耳,也同樣象徵了旅程的收穫,若有似無。

溫馨的瞬間

類似這樣的設計,在片中還有,且不少。似乎與熟悉他,或者起碼是熟悉古典商業敘事作品的象徵系統之觀眾,在進行確認的工作。

但是,像第三段旅程的道別戲,就比較難從影像的修辭本身去把握這一點。這場戲從頭到尾小心翼翼地保持水平構圖,沒有絲毫傾斜。連動作上(比如馬車的行進)也都沒有任何隱喻的色彩,鏡頭間亦不追求構圖上、體積上或角度上的對比,所以營造出一種異常平和的視覺感受;太過冷靜所以猜不透最終的旅程,到底是往積極還是消極發展。

行進

但這種感受也許是格雷有意營造,並迷惑觀眾用的。正由於他們第一次旅程在列車上的影像構成:他和「副官」柯斯丁坐的方向與行進方向相反,也就是說從窗外可以看到景緻的流動是從他的「背後」來的,所以他的目光總是看到逝去的風景。這或多或少也暗示了他往後對過去追尋的動機。但恰恰是在最大懸念上,他拒絕了這類明顯的象徵手法,無疑欺負觀眾。

就像片頭(1905年)的狩獵在後來又出現一次(1923年)時,你以為,它即將因為前後呼應而結束,結果卻又帶出新的一段那樣,幾次之後,你就覺得沮喪與厭煩了。其實這才是影片給人沉悶之感,絕非敘事的節奏過慢。要想,這可是橫跨20年的故事!

列車

版本

以下稍稍談一下兩版的一些比較。還沒看過片的讀者可以選擇屏蔽,留著將來讀。主要戲劇行動都沒有差別。前述三段旅程還是那樣,或者應該說,影片大概是拉出四次的「福斯特不在場」,是指他對家庭而言。

第一次的旅程,過程中他發現了旅程的艱難,以及應該為了家庭(家人)而非為了個人乃至家族榮耀。但,最後找到的古文明蛛絲馬跡,讓他重燃希望。

不過,就像我說的,細節設計非常不細心,比如,來的時候歷盡千辛,回程,不但沒有物資了(光靠一頭野豬是能撐多久?),人員也更少了。且沿路回去,不也還是會遇到相同的襲擊嗎?但這些都是沒有也無法交代的東西。在刪減版中似乎將他們發現陶器之後的一個隱喻段落給刪除了,在那裡,他們遭遇了一頭黑豹之類的獸,制止了他們的前行。

河流行舟

還有一段福斯特與柯斯丁之間的對話,諸如「地獄易來難走」也沒了。事實上,這段旅程的開頭處,完整版有一段影像的溶接、迭印,說明他們的探險過程,佐以福斯特妻子讀信聲中引用的吉卜林詩作《探險者》(1898)的這一段也刪去了。被引用的詩,最後收在「Something lost behind the Ranges. Lost and waiting for you. Go!」

第二次旅程,是在有錢冒險家莫瑞的陪同下重回亞馬遜,儘管人力、物力都多了些,但是最終卻是在與莫瑞之間,因為對於食人族的接受心態產生歧見,所以最後鬧得是莫瑞提前退場,但他卻毀壞了剩下的物資,迫使大家放棄這次的旅程;儘管幾乎接近上次來的地方。

食人族的圍攻

但這場旅程的衝突與解決方式都十分沒有說服力,在面對兇殘的食人族之前,莫瑞哪可能這麼任性、率性,且這個人完全是宅男形象,完全不符合前面介紹他出場時,所說的那些豐功偉業。亦即,這個人物在各方面的塑造都是可疑的。後來在物資被毀的情況下,便斷然放棄,也和第一次旅程能看到的情況巨大對比。怎麼人多了卻反而無法協助生存。但這一段被刪減的不多,好像就是食人族的一些生活情景被剪掉了。這不怎麼妨礙,雖說這樣會少掉福斯特對於野蠻人在這裡自給自足的讚歎,這本來應該是用以反覆建構他考古決心的元素之一。

第三次的離家是正當理由:為國家上戰場,但這點受到傑克的質疑。從家裡到戰場也有一個漂亮的轉場:往上搖攝福斯特背後的矛,以同樣運動方向拍了在戰場上搖攝旗幟。戰事大概解釋了為何他與莫瑞的摩擦(對簿公堂)沒有下文,後又有在壕溝間,聽聞莫瑞失蹤消息,讓這位「反派」徹底退場。不過,據說壕溝戲也被剪掉了。

壕溝戲

最後一段旅程,主要在啟程前夕被刪除了一點。前面談到送別戲的一些情況,阿樹在參考我的分場筆記時,附帶補充「這個段落結尾記得是和家人分別,福斯特和傑克坐在馬車上,鏡頭視角隨後轉換為傑克,倒退,妹妹追逐出來,越來越小。根據前面看來應該是有一場鋪墊兄妹情感的戲,就是上面爭吵那場」。由此看來,前面有一小段戲,是當傑克向母親徵求與父親一起冒險的同意時,二弟和小妹亂入爭吵,吵的事情微不足道,但主要是作為母親內心活動的隱喻,並且預示未來生活模式。

劇照

刪掉好像也沒太大差別,且聯繫到送別戲其實也未有太大意外。這段旅程有個值得一談的特點,是在父子倆被野蠻人抬往河邊的過程中,出現了一段比較長的插入場面,在這裡有福斯特想像的情景(他一個人坐在屋裡的角落),也有回憶的場面(坐在角落的他看向餐桌,出現了傑克出生前的一次聚會,妻子向福斯特讀了一份聲明,這是避免她於生產過程中發生意外死去後的交代,她要福斯特教小孩要有夢想,不必然要過平凡生活),最後又再回到野蠻人的慶典現場。

野蠻人的儀式冗長不耐,畢竟他們的任務有一部分是在於取代反派的角色。而正因為觀眾和父子倆一樣完全搞不清楚儀式在幹嘛,以及儀式的意義(是正向還是負向),大概藉由如此方式來製造情緒張力。

原始儀式

但誠如前所述,這一段純然屬於想像的段落,在此之前也沒有絲毫跡象,特別是前面不久,當父子倆重回當年那個食人族部落時,還與族人打成一片,甚至拍了一些照片。一段照片蒙太奇加強了這些照片的真實印象。這無疑讓觀眾錯覺以致期待父子倆到底怎麼被「處理」的,應該會有個交代;但等待沒有得到解決自然只是徒增焦慮。

這種感覺就像第三段旅程啟程前,福斯特與皇家地理學會的約翰爵士對話中,拿出了一個類似信物的東西,一隻指南針。對話中,貌似提到了這隻指南針之前還是爵士給他的。但其實指南針之前根本沒好好出現過;它似乎僅在旅程開始時,於福斯特的床頭一閃而過。但為了要完成最後由妻子轉交指南針,來暗示父子倆真有可能如傳聞那樣,與食人族住在一起。但這個重要信物為何不能早點出來,彷佛只有在明確有任務時才草率讓它露臉。這些其實是以前格雷作品比較不會犯的毛病。

叢林歷險

最終,幾乎看過的人都難忘最後的一個鏡頭:妻子從約翰爵士家出來時,透過大廳鏡子看到她奪門而出時,彷佛進入一個大叢林,輔以背景出現叢林的效果音(阿樹說在這部份聲音表現不突出,聽不出叢林聲;希望這只是個別影廳的個案情況),響應了影片開場時,全黑畫面的叢林效果音。但儘管如此,比起《移民》收尾的鏡框鏡頭來說,這個鏡頭還是弱了不少。

這部片的問題要細究起來,還是不少,基於不想為不愛的片太傷腦筋這個前提下,已經不想再寫下去了。還請讀者自行腦補才好。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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