徵文選集︱夢山水 覓《湖畔》

作者/蒲忠惞

青浦區作家協會會員

猶太大師說，夢是慾望的達成。

從小傷病，耳不聰，目不明，愛聽老人講故事。憐我好學，父母決意「砸鍋賣鐵供兒讀書」，正應了《史記》齊魯「尚禮，崇儒」「好文學」之說。兒時常做夢，見一泓清水，一座小屋，滿架圖書。家鄉在淄川東廂半山區，夏秋之際，溝峪山丘之梯田，遍布玉米高粱之青紗帳。地下烏金開發百年，德國造小火車，噴霧鳴笛運煤。大躍進一躍，山上樹砍光，山洪頻發，泉乾涸，澗斷流，就是「三年自然災害」了。

讀完了鄰家太爺爺所有的閑書，及小學女老師家的蘇聯故事，五七年秋天走進淄博二中校園。九月入學，竟三個月不回家，像小羊闖進菜園，讀著心愛的文學漢語，史地生…老師們競相展現他那個學科的魅力。五八年春節後入學，飯廳禮堂貼滿大字報，鄭恩普校長，竟被高年級大學生們圍在校長室批鬥，我所敬佩的語文、歷史老師，都成了右派，不再教我了。我著實恐懼。或許因此，落下了「文學恐懼」症。初三不幸染傷寒，讀豐子愷的《緣緣堂隨筆》，始知美文也能治病。

讀了高中決意出山，尋找我的「曉風楊柳岸″。書作舟，逐夢飛，跨越淮河長江，來到華東師大麗娃河畔。不必說大學七年的遭際，離崇明島軍懇農場，分配到水鄉練塘。一箱舊書幾件破衣，晃晃悠悠的小船，載我駛出練塘北柵，過太浦河彎進北王浜村校。

吳歌俚曲，抑揚悅耳。我視練塘為樂土，就像西鋪村一樣（先祖--松齡先生執教的地方）。真是我的造化，避文革水鄉好讀書，樂為教書匠。我肆意發力，每周二十四節課。講台下，一雙雙渴求知識的目光，給我勇氣力量。迢迢千里，回鄉探親，揹回我小學中學課本。上完正課後，偷著為學子朗讀《木蘭辭》、《最後一課》…恢復高考業餘輔導，傍晚學生們，兩腳泥濘，踏進中學的飯堂聽講。我講奇妙的牛頓三定律，介紹中外名著古典詩詞，指導寫作。後邊學生站凳上聽課，知識的雨水，灑落乾渴的沙漠，細無聲響。

美教化，移風俗（《詩.周南.關脽序》）。居練塘十年又出發，一條水泥船，載著破家當，好友送我金澤中學赴任。眼前金中校園是，古廟，斷垣，漏屋破門窗。又是七年，勸學遊走水鄉，建東嶽書樓，厲行教改，農家子考大學，書包翻身，打破金澤中學零升學率的魔咒。

章練竹影，金湖橋韻。喚我拿起筆，抒寫心曲。夜半夢醒，外出車站碼頭旁，掏出小本本，摸出一片紙，記錄瞬間快意與煩惱。夢中鄉山，兒時友伴，恩師同窗，艱辛無悔的爹娘，一一在我的詩中呈現。自編詩輯《故鄉戀曲》、《章練絲竹》、《淀湖記事》以及《華苑之夢》等。《漁塘靜思》是解放中學和青浦水產學校的詩作，杜鵑啼血，這便構成了《溪草詩稿》的主要作品。崇明軍墾農場時結識了部隊青年詩人，後來江蘇省作協理事，詩人戲作家劉鵬春先生。三十多年後再重逢，他讀了我的幾冊詩輯（草稿），深情地對我說「我的夫人也看了許多篇，我們流淚了，出版吧。」蒙劉先生幫助編選寫序，獲淄博著名作家和作協主席孫方之先生厚愛寫跋語，聯繫出版《溪草詩稿》。2012年10月14日，故鄉的親友，水鄉朋友新老學生，匯聚佘山之北，慶賀詩稿出版。怡人的秋陽中，文學夢似未甤醒，依舊文苑門外寂寞徘徊。

心舟系何岸，漂泊似浮萍。文學夢舟登岸，尚須貴人指點迷津。區政協副主席翁志勛先生，知我詩稿出版，十分關心我參加區作協事。不久，翁先生告訴我，作協主席凌耕先生歡迎你加入。一時間，昏花老眼模糊了，遊子終於尋得歸鄉路。第一次走近作協，從徐家匯乘了二個小時的車，來到城北橋堍東的青杏圖書館。一間逼窄的辦公室。作協沈大鈞先生熱情向我介紹情況，蔡靜盈女土發給我青浦作協的證書和相關資料。面對「家人」，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從布包里取出並遞上三冊《溪草詩稿》，分送在場兩位，另一冊請代轉凌耕主席先生指教，小學生交作業一樣有些忐忑。秋風送涼精神爽，「我成了青浦作協一員了」。華師大的同窗常打趣我，走對了校門，錯走了大樓。數十年苦療「文學恐懼症」，古稀之年，終走進文學之家，倍感珍惜。讀作協季刋《湖畔》，微信平台上，與文友互相學習切磋，其樂無比。

2017年1月15日，凌耕先生邀我參加春節團聚，這是第一次與作協的眾成員聚會。區工會俱樂部大廳，素未謀面的李叔年老師，熱情向我介紹《湖畔》詩詞編委張立中老師。翁志勛先生介紹我認識凌耕主席，春風撲面，他有一雙溫暖有力的手，一副慈祥淳厚的笑臉，一如鄰家大哥。凌耕先生又走過來與我們一桌人圍坐交談，蔡靜盈趕緊為大家拍照。文苑活動不斷，先是參加陸長輝先生主盟的散文組沙龍，後又應凌耕先生之邀，參加張立中先生主講的舊詩詞沙龍研討，結識文朋詩友。還參觀了俞敏先生白鶴的青龍書院。這個春天，溪湖蕩舟，柳條長揚送我暢遊。沿著凌耕先生《王昶傳》傳主遊歷的水路，朱家角放生橋下漕河波光粼粼，澱山湖帆影遠去三泖河畔…逐潮汐，訪古迹，夕陽餘輝，低吟自度曲。嘔心瀝血，詩文酬報父母恩師，也讓親友學生兒孫，曉解我一生「文學尋夢」之經歷，「文學恐懼症」之悲情始末。

山滋精魂兮，扶柳之《湖畔》

水潤靈性兮，伊人向溪邊...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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