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不起房的北京，竟然讓我有點喜歡了

18歲那年，他跟著一輛裝著茶葉的車去北京。為了下400元的車費，車裡擠了8個人，經過23個小時的時間。

又18年過去了。說起這些，他有種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感覺。然而，更要命的是，他發現自己還是喜歡北京。

我的這位漂在北京的老鄉劉先生，在北京四個區做過生意。現在，在北京郊區開了一家茶店，不僅僅賣福建茶，武夷岩茶、福鼎白茶、茉莉花茶、鐵觀音……還賣全國各地的茶，雲南普洱、安化黑茶……

這是跟他平生第一次見面，說起來可能有點任性。

北京呆了一周，天氣很好，是意想不到的「帶路藍」。即將離開的那兩天，我接觸了包括他在內的幾個省市的人，在各種偶然和必然的場合，發現那些在北京一二十年的外鄉人，幾乎無一例外沒有買房，買不起房，卻還是喜歡北京，這很讓我意外。

忙完公事那天，從北京萬壽庄叫了輛滴滴，一路開過長安街，往朝陽區去取經。一路跟湖南常德的專車師傅聊天，聽他講北京往事。

他說，以後開個滴滴都要「京戶京牌」，這也是對外地人的一種「擠壓」。而另外一種說法是，姑娘們以後找對象也方便了，只要「找老公找專車司機」，就能保證有房有車了。來北京14年了，他兼做房產中介，沒有買房。

在滴滴車上，不經意響起的是汪峰的「北京，北京」。

這位常德的師傅說：汪峰最好的歌是他最落魄的時候，帶著女兒的第二次婚姻時。天王日子好過了，他的歌現在不能聽了。

他認為，打工的在哪發展都行，要搞文藝做大生意還是得在北京。他不同意年輕人去看日韓明星演出，喜歡劉德華張學友，但也沒去看他們演出。

在北京打了大半天的車，夜裡住在團結湖附近的一家連鎖酒店。然後，聽朋友的建議，去三里屯，去那家「24小時營業」的PAGE ONE 書店。

一路上，想打個的士，弄一張車票報銷，徒勞！包括要回酒店的路上，使用「打表來接」叫的士，還是沒有。本來只有不到兩公里的路，費了近一個小時叫車、等車，還是沒有的士。最後是走路回的酒店。

回頭說那個晚上，那家號稱不打烊的書店，九點多就開始趕人了。走在三里屯的酒吧街，黑暗中，一路上有人問要不要去哪兒喝酒，有姑娘陪，有俄羅斯的姑娘可以帶走……賊膽不夠。

一個人躺在大房床上，免不了刷微信。發現一個美少女在回味福建老家的美食。距離三十多公里。因為曾經夜裡開車去她村裡，用手機照明著在葡萄園裡邊采邊吃象環葡萄，印象很深（主要是姑娘長得挺可愛？）。

他鄉遇故知的深夜，跟她聊了幾句，差點就爬起來打車，衝到她所在的茶店去喝茶。

考慮到一早返回拿行李，再去機場的時間不夠，加上深夜去找女生不合適，就決定第二天捲鋪蓋了再走。

起床，吃早餐，跟餐廳里的人聊天。來自安徽蕪湖的餐廳員工說，北京工資太低。為了提高收入，人到中年的她同時做兩份工作，這樣加起來，一個月差不多有四千塊。

她說，買不起房，不過，兒子和女兒一起賺錢，他們在老家蓋了一棟三層新房了。

路上攔了一輛的士。師傅是北京順義的，家就在機場那邊。他也不知道我要去的地方在哪，導航唄。

車一開就不斷往郊野的感覺。這位五十開外的師傅說，他家在鄉下，那邊開沒開發，地不值錢。買房，那是想都不敢想。

車到達的地方，師傅說，是跟通州臨界了，這裡規劃為北京市政府的搬遷地。以後房價還是有想像空間的。

臨下車，跟師傅說好了一會兒就坐他的車去機場。

到了店裡，喝了普洱茶，寒暄幾句，小姑娘的親戚劉老闆從另外一桌過來泡茶、聊天。

隨後，他們堅持請我吃個飯再趕機場。一同去吃飯的，還有店裡的一個朋友。閑談間，得知這位來自河南洛陽的老闆在北京做蔬菜水果批發，這是他在朝陽區東郊農貿市場的第九年。

問福建老鄉，辛苦一輩子後，有沒有想過老了「衣錦還鄉」或「告老還鄉」？他說，喜歡北京鄉下的這種生活，鄉下眼界視野太局限，他沒打算返鄉，只要偶爾回去，他已經把北京當故鄉了。

他的店名「保灃」，感覺不好讀不好記。他說，不在乎店名不好記不出名。他不準備把生意做太大，他只要附近村子的人認得他就夠了。他的理想是開兩三家管得過來的店，45歲退休。

他剛看中一款大眾的車，希望換個款式，還計劃什麼時候開車去西藏走走……

北京隨機接觸的這些底層的人，他們建立了自己的人際關係，包括商業生態鏈。他們喜歡北京的包容，產品豐富，物價低廉（果蔬副食品及一般消費相當於二三線城市）。

吃飯、購物，甚至買茶，從幾次普通的消費中，確實可以感受到，北京的物價不貴。而據說，因為「虹吸效應」，不像長三角珠三角的輻射功能，北京周邊城市就沒這麼幸運了。

雖然老鄉盛情要開車送機，我還是堅持呼叫原來說好的那位北京順義的出租司機。畢竟，沒有必要讓人白跑機場一趟，更沒有必要失信。

這位北京郊區的司機今年55歲，今年是他開計程車的第13個年頭。儘管開的士不論在哪個城市都已經不是好差事了。他還是保持比較好的心態，覺得這是比較容易乾的活，習慣了就好。

突然想起，在台灣打車時，那些的士司機也懷念曾經月入過萬的日子。台灣一個作家說，在台北街頭開計程車的人，大都是做生意失敗的老闆。那些老闆，會跟你說起很多的往事。

看著帶我到機場的師傅的滿頭白髮，還有那張古銅色的沉默的臉，我突然也有些喜歡北京了。

附照片：

老鄉拿出來泡的古茶樹茶

泡茶的80後老鄉

老闆娘

油和米，You and 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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