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界達人的快意生活——對話資深媒體人、「業餘」藝術家鄭標

鄭標，1966年生，河北省辛集人，曾先後就學於中南財經政法大學和北京大學藝術學院。1993年至今供職於河北電視台。系河北省文史館館員，中國電視藝術家協會、戲劇家協會、文藝評論家協會會員，河北省作協、書協、美協會員。兼任法國世界遺產中心研究員和河北師大、河北經貿大學、河北傳媒學院等多所高校客座教授和研究生導師。

1999年至2010年任河北電視台《中國河北》欄目製片人。擔任導演的紀錄片有《與吳橋約會》《梨園國寶裴艷玲》《尚小雲》等，擔任導演的文藝節目有河北春晚、河北315晚會等。

曾在法國、俄羅斯、泰國、新加坡和北京、上海、西安等國家和地區舉辦個人畫展和參加書畫作品聯展。作品被聯合國圖書館、法國世界遺產中心、俄羅斯阿穆爾州美術館等機構收藏，並被中央文史館作為禮品贈送澳門大學、澳門科技大學和澳門文理學院。

曾獲得河北省首屆十佳紀錄片專題片十佳導演、河北省第六屆十佳影視藝術工作者、2014中國美術總評榜中國畫百強畫家、2016年獲首屆河北文藝貢獻獎等榮譽。

出版著作：《正在現場》《應無所住》《紀錄者》（執行主編）、《武生郭景春》（主編）《花都墨影》（畫冊）等。

一次展覽上，初見鄭標。鴨舌帽，休閑服裝，見底的香檳在手，講起話來，濃密的大鬍子上下遊動，讓人對他的電視人身份確信無疑。講到興處，他隨手脫帽，標誌性的光頭和半白的鬍鬚構成了另一幅容顏，儼然電影中的將軍，運籌帷幄，不失優雅。他伸出一隻手，掰著手指向我介紹：「我有五個愛好，做編導、畫畫寫字、研究戲曲、寫文章、主持活動......」

不被糊弄的資本

一些媒體人對2006年出版的《正在現場》這本書頗有印象，白色封皮上如此介紹「一位資深電視製片人的傾聽與表達」。在書中，鄭標為大眾呈現了電視媒體人最自然的生活狀態，他豐富多彩的文化生活在《歐洲日記》《千字文》《藝評》等板塊中亦可見一斑。

1993年，鄭標通過社會公開招聘進入電視行業，期間曾擔任《中國河北》這一品牌欄目的製片人。在二十多年的電視媒體工作中，他幾乎涉獵所有的電視門類，專題、新聞、晚會、紀錄片等，個人也收穫了河北省首屆十佳紀錄片專題片編導、第六屆河北省十佳影視藝術家等榮譽稱號。

「一個好的導演必須是一個好的鑒賞者，他可以沒有什麼專長，但是要對每一個門類有眼光，否則別人就糊弄你了。」許多導演都有極高的藝術修養。馮小剛最早以美術助理的身份進入電影圈，徐克的分鏡手稿媲美專業漫畫師水準，張藝謀和姜文的美術才能也曾在網上掀起熱議。作為製片人和導演，鄭標在藝術方面的造詣確實讓他具備了不被「糊弄」的資本。

受家庭文化氛圍和辛集當地歷史文化的熏染，鄭標從小就表現出對書畫藝術的濃厚興趣，畫畫臨帖是他的興趣所在。「初中時用鉛筆畫的外公頭像，一直被怹老人家張掛於壁，直到去世。」在《我的個人『美術史』》中，鄭標這樣記錄，亦足見家人對其藝術探索的支持和認可。

遺憾的是，當時鄭標所就讀的中學並不重視藝術生考學途徑。於是，他進入一所財經大學考取了經濟學學士，成為了書畫方面的「業餘派」。「我們是財政專業，鄭標不務正業，喜歡寫散文、寫詩，喜歡播音，主持節目，喜歡文藝，還寫得一手好字。他的這些愛好，多少有些與眾不同，因此他顯得很另類。鄭標有著浪漫文人的共性：熱情洋溢，激情四射，才華橫溢。他一直擔任學生幹部，社會活動頗多，接觸面很廣，但鄭標樂此不疲。」談起鄭標，他的大學同學黃裳如此回憶。長期以來，鄭標從未放下他文人的一面，但在繁忙的學習和工作中，他暫時擱置了寫字和畫畫。

親炙大師，重拾畫筆

「我本身是做編導的，其他的興趣愛好，多數與視覺有關。寫字畫畫是視覺藝術，戲曲是綜合藝術，主持是語言藝術，這些都對編導工作有助益。」藝術同源，編導工作也無意間推動了鄭標個人藝術的發展。

河北電視台媒體人的工作，讓鄭標比常人有更多機會接觸藝術大師，從而也讓他得以深入領略博大精深的優秀傳統文化。他受教於黃綺、賈又福、韓羽等多位書畫大師，並深入交往。時至今日，他也會不定時拜訪老先生，和他們在畫廊里喝茶聊天。「他們並沒有一筆一划地教我寫字畫畫，更多的是熏陶，親炙大師，耳濡目染，提高的是藝術修養。」鄭標對此深有感觸。

對鄭標影響最大的藝術家，是書畫家、玉雕大師焦子生先生。「與焦大哥定交後，過從甚密，在他的影響、激勵和鞭策下，書畫愛好又被我撿了回來。」恢復繪畫之初，鄭標從畫花鳥開始，但似乎人總會慢慢找到更適合自己的路徑，他逐漸認識到，山水畫也許更貼近自己的心靈世界。於是，一段時間後，他將繪畫題材轉移到了山水畫，也真正找到了抒發心志的窗口。他在白紙上種樹造山，「外師造化，中得心源」，自然萬物幻化成了他夢中的山水。

古今中外，藝術面貌多元。因年代距離較近，鄭標更偏愛後現代色彩的藝術作品。對於前衛藝術，他亦不排斥。早年的三次歐洲之行，讓他對西方的藝術形式有了較為深刻的認識。遊歷歐洲各國，他以開放的心態借鑒西方元素。2003年，遊歷凡?高美術館之際，他偷偷拍下凡?高的名言，並付諸實踐，「只要有時間，你就去博物館」。

鄭標在多個場合調侃自己在書畫方面的「業餘」，但對待書畫藝術又極其用心。他多次受邀參加國內外展覽，在這次對話不久前，他的作品還參展了由國務院參事室、中央文史研究館主辦的「文史翰墨——第三屆中華詩書畫展」。

歲月流逝，人書俱老。隨著年齡的增長和閱歷的積累，鄭標越來越希望在書畫方面有所提升。「只有自己厚重了，字畫才能更加有文化價值，要讓別人琢磨，看不膩。」談起自己的追求，鄭標的言語尤為真。

進入劇場後台

2005年6月4日，對鄭標而言，意義非凡。這一天不僅是鄭標的39歲生日，也是他拜師戲曲大師裴艷玲先生的日子。燕趙都市報當時刊發了整版的新聞，很多故人給他打電話表示祝賀。2004年，鄭標對裴艷玲先生進行採訪，兩個小時的對話，讓裴先生驚訝於鄭標這樣一位年輕人對戲曲研究之深入，為日後拜師打開了一扇窗。

一些人也許會對鄭標拜師裴艷玲先生表示不解。對他這樣一位研究戲曲卻不唱戲的戲曲愛好者而言，拜師有何意義？「按照梨園行的慣例，不一定登台唱戲才能拜師，上台唱戲只是一方面，有一種拜師是我這樣的，我願意為老師付出，學他的做人做藝。」

拜師之際，鄭標的初衷十分純粹，僅僅因為喜歡裴先生。而真正成為梨園行的一員，鄭標發現越是近距離接觸裴先生，越覺得裴先生值得去研究。作為一個專業媒體人，他也顯然具備他人不可比擬的優勢。他寫了大量有關裴艷玲先生的文章，如《我眼中的裴艷玲：從遠景到特寫》《我的師父裴艷玲》《神仙如何修鍊得》《裴艷玲原業歸宗》等，從不同視角呈現這位戲曲大師的生活原態和藝術風骨，拉近了裴先生與大眾之間的距離。

走入後台，他是梨園行的一員，深入戲曲，他獲取了鮮活的第一手的資料，對戲曲的博大精深有了更為深刻的認識。「很多無從請教的戲曲知識，現在也能找到人問了。」鄭標熱愛戲曲，閑暇時，他時常走進劇場。「只要有一個初中畢業的文化程度，哪怕他今生看一出完整的戲，他就會愛上戲，但是中國百分之九十的人，沒有一次進劇場看一出完整大戲的機會。」對此，鄭標也並不激憤，時代邁進，提供的娛樂形式愈加豐富，每個人興趣不同，不必強求。

熱愛但並不激進，珍惜內心最真實的感受，尊重他人的選擇，也許是最好的心態。談起目前戲曲的衰微，鄭標舉了一個很恰當的例子，「如同我們的生命，不管這個世界多麼美好，該消失的時候就消失了。這是時代發展的客觀規律。我們要承認現實，面對現實，戲曲人當然希望戲曲永存，但這是不以戲曲人的意志為轉移。」鄭標的理性也許超出了大眾對文人的一般印象。

是創作家也是生活家

如果說《正在現場》《應無所住》是對人生階段性的總結，那明年即將出版的《裴先生》，則是鄭標為恩師裴艷玲獻上的七十歲生日禮物。

哪怕是在最忙碌的人生階段，鄭標也不忘寫寫文章，他的文章內容大體分為三類，一類記錄個人和名家的交往，一類專註研究裴艷玲老師等藝術大家，一類則是隨筆觀感。寫作是他的愛好，當那些時間長河裡零零散散的隻言片語彙集到一起，書籍就有了生命。出版書籍，是鄭標記錄生活的方式。他並不怎麼在意書籍是否受讀者歡迎，他人如何評判，僅此為個人生活留念。溫和的處世態度中藏著一份文人的玲瓏睿智和淡泊瀟洒。

對待書籍，他考慮周全，態度真摯，在主編《武生郭景春》大型畫冊時，為免疏漏，他廣徵各方意見，甚至將郭景春先生的子女安排到一起審稿，多次召開務實會、務虛會，編撰歷時10個月。「書可以有不同的文化氣息，但不可以低品質，不可以粗製濫造。」這也是鄭標選擇閱讀書籍的標準。

豐富的業餘愛好彼此交織，創造了他忙忙碌碌而又異常充實的人生。他從未遠離文藝圈，閑暇時光，讀書、寫字、畫畫、看戲、寫文、逛畫廊，快意人生，讓人心生艷羨。「時間寶貴，我很珍惜。」他說。

「不是以殉道精神入文學，而是文學即生活，生活即文學，這樣的渾然一元，是最高的殉道。」木心先生如此發言也許些許主觀。但卻剛好和鄭標對民國文人生活方式的嚮往不謀而合。誠如他謙遜所言，也許「什麼也不專，什麼也不能」，但他是真正的生活家和創作家。願這位跨界達人始終快意生活、暢遊文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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