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星籙》 序章 其一

wenzhang

江北市是一座典型的中國中部小城市，不算良好的空氣，層次不齊的樓市，以及不快的生活節奏，都透露出它獨有的生活氣息。

蔣石就生活在這座城市裡，他已經在這生活了將近十年，每日六點去公園看書，八點在熟人的店裡來一碗毛血旺，吃完早餐，他會帶上墨鏡和遮陽帽，跑到江邊去釣會兒魚，然後將釣到的魚統統放生，一直到下午太陽光芒減弱的時候，他才離開，接下來，他喜歡在家附近的足球場和周圍的高中生一起踢足球，雖然他技術很爛，但他體力不錯，全場跑來跑去也沒出一點汗，到晚上玩夠了，他就會回家，玩會兒電腦遊戲，看看電腦。

這就是蔣石每天做的事，幾乎每天都如此，他就像千千萬萬個普通人一樣，按照自己的生活方式生活著。

不過他和一般人有點不一樣。

——他是只妖怪，準確的來說，他是個殭屍。

所以他晚上不睡覺，他最喜歡在晴朗的夜晚，在樓頂鋪上一層竹席，趴著曬月亮，明亮的月光照耀在他的背上，幾乎滲進了他的身體中，讓他覺得非常的舒服。

蔣石邊曬月亮邊拿著手機玩著消除遊戲，他不用睡覺，所以在這寂靜的夜晚只能聽見手機發出的遊戲聲效。

正玩著手機，蔣石忽然偏頭聆聽著什麼，同時把手機的聲音調小，敏銳的聽覺讓他聽見了一個熟悉的聲音，蔣石起身夠著頭往樓下的小巷子里一看，確實有他認識的人，叫毛亮，同一棟樓的中學生，蔣石經常和他在一起踢球。

蔣石看了看手機，晚上一點多了，這個時間點，這幾個小孩兒怎麼聚在這裡？難道集體出去通宵打遊戲？

雖然處在十幾層樓高的地方，但蔣石想要去聽的話，還是可以聽得到他們說話的聲音的。

底下的小孩兒有四個人，三男一女，年齡接近，應該都是毛亮的同學，蔣石收起手機，仔細聽著他們的談話。

「喂……我們真的要去嗎？感覺很恐怖的啊！」

「哈哈哈，毛亮你不會怕了吧？行行行~你回去吧，我帶茜茜她們去玩就可以了。」

「就是~毛亮你要相信科學，我才不相信什麼妖魔鬼怪的存在。」

「怎……怎麼可能，我怎麼可能怕這些東西，都是假的，走走走，就算有，死了大不了也變成……變成那玩意！誰怕誰？」

「那就快走吧！不知道今天這些方法能不能都試一遍。」

看著四人離開，蔣石有些不放心，於是他翻身從樓頂跳下，身影如同鬼魅一般踩在牆上，在兩棟樓中間來回躍下，沒有發出一點聲音的落到了地上，然後悄悄的跟了上去。

本來蔣石是想直接出去讓這些小孩回家的，但轉念一想，就算這樣他們下一次肯定還會再去試的，與其放任他們胡鬧，還不如讓他們玩完了，發現什麼都沒有來的方便。

四人先來到了一個十字路口，領頭的男同學從背包里拿出了一晚米飯放到了路口，又拿出一雙筷子插在上面，由於米飯早已變冷，筷子插在上面毫不費力，絲毫沒有傾斜的跡象，然後他又拿出了兩雙筷子，分給每個人一支。

「王陸，是這麼弄的嗎？接下來怎麼弄」男生轉頭問道。

眼鏡仔王陸點點頭：「電影里的步驟好像就是這麼個做法，接下來就是燒三根香了。趙志前你帶了吧？」

趙志前點點頭，拿出了一包香，撕開塑料包裝，從裡面拿出了三根出來，插在了米飯旁邊的景觀樹下的土壤中。

「火機。」趙志前沖毛亮說道。

「哦，哦！」毛亮從兜里拿出一個塑料的打火機，遞給趙志前。

唯一的女生茜茜緊張的問道：「不會出什麼事吧？我……我總覺得有人在盯著我……」說完下意識的朝遠處的黑色陰影中看了一眼。

站在遠處陰影中的蔣石點點頭，心中說道：「這小姑娘感覺還挺準的嘛……應該是那種容易出事的類型，不過不是人，是殭屍。」

聽到茜茜的話，趙志前笑道：「那是你的心理作用啦~別擔心，有我們在，還保護不了你一個嗎？」其他兩個男生紛紛應和。

蔣石搖搖頭，如果他們真能惹到什麼邪門兒玩意，就憑這些小屁孩，呵呵……

三支香點燃，四人圍著這碗米飯，開始拿著手裡的筷子有節奏的敲打著飯碗，叮叮叮的響聲在十字路口迴響著，昏黃的路燈使得周圍的一切都具有一種朦朧感。

筷子與瓷碗之間的碰撞越來越激烈，四個中學生的頭上紛紛浮現出細小的冷汗，單調的敲打聲使得他們的神經越來越緊繃，彷彿有東西隨時會從周圍忽然冒出來一樣。名叫茜茜的女生緊閉著雙眼，絲毫不敢睜開，而其餘的三個男生也被這種氛圍給感染了，周圍的景色頓時開始扭曲，如同各種無形的怪獸，連路燈都看著像是冥府的招魂燈籠。

而在暗處蔣石的眼裡，四名學生周圍開始浮現幾縷淡淡的黑氣，蔣石苦笑一下，沒想到他們周圍並沒有什麼東西，只是自己嚇自己，就能催生出這麼些陰氣，主要問題應該出在那名女生身上，她太容易被導向了，一般人這麼玩頂多是有些精神緊張，而這個小姑娘卻有些危險，看來讓他們繼續玩下去的話遲早會遭殃，這些孩子，真是不讓人省心。

正當蔣石準備出去阻止他們幾個的時候，一輛路過的卡車慢慢停了下來，開車的司機從窗子里伸出頭破口大罵道：「你們幾個龜兒子弄啥嘞？半夜不好好睡覺跑到這裡搞這些彎門邪道的東西，活膩味了是不是？滾回去睡覺！不然老子下來揍你們！」

幾人被這突如其來的叫罵嚇了一跳，茜茜是最先跑的，像是有什麼東西在追著她一樣，男生們看見唯一的女生跑了，也不顧地上的米飯和筷子，撒腿就追了上去。

卡車司機看他們逃跑後，啐了一口唾沫，碎碎念道：「真特么吃飽了撐了……」他看著地上插著筷子的米飯和點燃的香火，也覺得有些滲人，於是趕緊搖上玻璃窗，啟動車子走了。

「剛剛你們看到什麼了嗎？」心有餘悸的毛亮向其他人問道。

「沒，沒呢，茜茜你呢？」趙志前轉頭問道。

茜茜搖搖頭：「也沒有，就是感覺有些心慌。」

毛亮乾笑起來：「哈哈哈……就說沒那麼多東西嘛~我們這不是什麼都沒有遇見嗎？」

王陸提了一下眼鏡，道：「那麼，我們接著來吧，下面是首都路的13號，荒廢好久了，聽說每天都有奇怪的聲音傳來，我們可以去那裡玩『四角遊戲』。」

「啊？還要去啊！」毛亮的臉立馬垮了下來。

趙志前拍了拍毛亮的肩膀笑道：「人女生都不怕，你怎麼慫成這個樣子啊？茜茜，你還行吧？」

茜茜深呼吸一口，然後點點頭。

「那行吧……」毛亮哭喪著臉答應了。

「喂！你們幾個，這麼晚跑出來做什麼？」一個聲音從陰影中傳來，把四人嚇了一跳，轉頭就朝那邊看去，就看到了一個身穿白背心短褲，腳踩人字拖的男人從陰影中出現。

蔣石本來以為這幾個孩子經過剛剛的事應該就會回去了，沒想到還要玩，真是初生牛犢不畏虎，沒辦法，只能站出來攔住他們。

毛亮看見是熟人，硬著頭皮打招呼道：「蔣哥……你怎麼大半夜在這轉悠？」

蔣石道：「這話我該問你，我出來買點啤酒看球，就看見你們幾個了，這麼晚出來幹嘛？通宵上網啊？還帶一女同學，不怕把人家帶壞了？毛亮你趕緊把人送回去，不然我告訴你爸媽你半夜出來和女同學勾勾搭搭的啊。」

毛亮向其他三人一攤手：「這是蔣哥，和我一單元的，沒辦法了，今晚就到這了，大家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要不然我就慘了……」

趙志前點頭道：「行吧，四角遊戲三人也沒辦法玩，下次再說，我先送茜茜回家，你們也走吧。」

蔣石朝毛亮一努嘴：「你也去送送人家。」

趙志前擺擺手：「不用擔心我，我一個人送茜茜就夠了。」

「我不是擔心你，你看著就不像個好人。」蔣石道：「我是怕人家小女生出事，毛亮，你去送送她，等會你得快點回來。」

趙志前眼中閃過一絲陰霾，但因為對方是成年人，沒有反駁什麼。

「那……好吧。」毛亮答應道。

眼鏡仔王陸道：「那我們就在這分……」

趙志前突然朝王陸擠眉弄眼道：「你家不是也在那邊嗎？我們一起走。」

王陸楞了一下，然後反應過來道：「哦，哦~對，那條路我也能走，我們一起走安全一些。」

蔣石插嘴道：「唉~我這人心善，把你們一個個送到家再說。」

趙志前心裡「嘖」了一下，見被識破，也不說什麼，轉身就拉著茜茜往前走。

「誒誒誒！成年了嗎？拉拉扯扯的！」蔣石後面叫道。

茜茜覺得也有些突然，甩開趙志前，小聲道：「我……自己能走。」

「哼！」趙志前冷哼一聲，自顧自的走了。

「脾氣還挺大~」蔣石向毛亮問道：「他是你同學？這麼吊？」

毛亮點點頭：「我們班的學習委員，家裡挺有錢的。」

「哦。」

蔣石和毛亮將茜茜和王陸都送到家後，一起往回走。

「我在十字路口看見了一碗插著筷子的米飯，你們弄的吧？」蔣石隨口問道。

「啊？啊！什麼米飯？」毛亮裝傻道。

蔣石拍了下毛亮的頭：「還裝，我都看見了，你們幹嘛呢？招鬼啊？」

毛亮尷尬的說道：「我們就是鬧著玩……誒蔣哥，你說這世上真有……真有那玩意嗎？」

蔣石哼了一聲：「誰知道呢~信則有，不信則無吧~倒是你們，我聽見你們剛剛還要去哪？繼續玩？」

毛亮道：「你可別和我爸媽說啊~要是你不來，我們準備去玩四角遊戲。」

「什麼遊戲？做什麼的？」

毛亮解釋道：「就是四個人，半夜找一個特別黑的房間，每個人站一個角，讓一個人從自己這邊走到另外一邊停住，拍那個角落的人的肩膀，被拍肩膀的人就接著走，如此反覆，當有人走到沒人的角落時喊一聲，然後接著走，就這樣，總有個角落是輪空的，但傳說，玩到一半，會多出第五個人來……」毛亮說完，不禁打了個冷顫。

「哦……這麼神奇啊~」蔣石道：「還有別的玩法沒？你們挺會玩的啊~」

毛亮回答道：「多了去了，都是王陸，就是剛剛那個戴眼鏡的，從網上找的，什麼筆仙碟仙，不存在的階梯，午夜照鏡子梳頭，血腥瑪麗什麼的，我們已經試過好多種了，都沒什麼問題。」

蔣石問道：「那女孩呢？也試過了很多次？」

「不，茜茜她看我們白天聊這些，也想玩玩試試。」毛亮道。

蔣石道：「你們那現在都流行玩這個？」

毛亮點頭：「是啊~我們學校現在都玩瘋了，幾乎每個年級都流行這個，聽說隔壁班還有個人玩了這個嚇得住院了。」

「學校不管嗎？」蔣石問道。

「也管，但我們偷偷的玩，老師們也不知道啊~」毛亮道：「對了，蔣哥你不是要買啤酒嗎？那有個24小時便利店。」

蔣石一愣，他其實是不喝酒的，剛剛只是找了個借口，這會兒他只能進去拿了一提啤酒放到櫃檯上，然後一摸兜，只摸出來一隻手機，蔣石假裝驚訝道：「糟了，我沒帶錢包。」

店員看著他手上的手機，不慌不忙的說道：「先生我們這接受手機軟體支付的。」

「……」

回到家裡，看著茶几上一提生啤，蔣石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丟了又太可惜了，算了，有客人來就請他喝這個吧……邊想著，蔣石打開冰箱，把裡面堆積的血袋整理一下，然後把這提生啤放了進去，關上了冰箱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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