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約好，下輩子我要和你在一起

你的樣子，我已經記不太清，但是離別的痛一直還在。

你還記得我嗎？每次見到的它都好像是你，圓的眼睛，圓的臉，穿一身橘色的皮草。無論是哪個姿勢，哪個慫樣子，我都以為是你。你還好嗎？

就像今天，同事吳姐手機上一隻圓不溜丟的小可愛吸引了我的目光，我不顧形象的撥著同事的手機，一張一張的看了又看，捨不得放手。同辦公室的姐姐為我解釋，這位妹妹也是愛貓一族的。

「你也養了貓？」

「還沒有。」我不好意思的說。

好奇怪吧，號稱愛貓人士居然不養貓。只是我的手機和ＱＱ空間里存了很多喵大人的照片。

沒有活物，看看別人家的小可愛也很開心。或者對著照片畫下它們的樣子，儘管畫不出它們的靈動可愛，也能感覺到小小的幸福。

偶爾在朋友圈發這些萌貨們的圖片。時間久了，微信上的一些好友都知道了我這個愛好，看到好看的貓圖總會特意發給我。很感動她們不曾取笑我這樣幼稚的愛好，其實我不養貓很多年了。

有多久？久到我已經記不起自己是多大時候養的它。

只記得那時候，住在鄉下，每到豐收的季節，家裡堆滿了糧食。老鼠們樂壞了，晚上組隊偷糧食，還吱吱喳喳的叫個不停。嚇得我毛骨悚然，以至於很多個夜晚，我總和母親強烈抗議不許熄燈睡覺，總擔心這些可惡的傢伙來咬我的腳指頭。

大白天，它們也敢浩浩蕩蕩的在屋子裡穿來穿去。吃得太飽，它們的智商也都變高了，總是不按套路出牌。老鼠夾子，粘鼠板，老鼠藥，對它們一點用都沒有。好在，我們有捕鼠神器——中華田園貓。

其實我並不知道有沒有這樣的品種，相比那些名貴的折耳、英國短毛貓、等萌人一臉血的貓，它實在不算好看，而且身價也不高。但就是它，在我心中，無可取代。

剛抱回家的時候還是一隻小奶貓，黃色的毛看著有些像營養不良。一身毛東倒西歪的，走起路來沒有精神，像要倒的樣子。而且眼睛裡還總是含著淚，漚著眼屎。縮在牆角，沒有半點可愛的樣子。

一開始我是不樂意的。為什麼不是麻灰色的貓給我。在它之前，母親養了一隻麻灰色的貓，又好看又乖巧。不像這隻，太慫啦，顏值還不高。

不想要。

養養就漂亮了，它吃好一些營養跟上就好看了。母親勸我。

好吧，我試試。

就這樣，我和這隻慫貨貓開始了一段難捨的情緣。

內心是崩潰的，太丑了。

太小了，走路都走不動。

又不能跟我玩，眼神還獃獃的。

還記得有次，妹妹在微信上問我，你為什麼在你的文里，總是寫捉魚。為什麼沒有其它好玩的。這次算是給她揭曉答案了，因為有它在啊，所以那些日子裡我總是在捉魚啊。

「幸福就是貓吃魚，狗啃骨頭」，這話一點沒錯。為了它的幸福，用現在的語言來說，我一直努力的做著一枚合格的貓奴。

結果就是它被我慣壞了，吃飯越來越挑嘴了。以前，豬油拌飯它都可以吃得很香。到後來，被我寵到無魚不歡了。

春季，好抓魚的季節還好，隨手在哪個小溝渠就可以撈到一網兜小魚小蝦，它吃個夠。在其他季節，撈魚其實還是蠻難的。我想盡了各種辦法，收效甚微。有時候費盡心思釣上一兩條小魚，還是生的，就被它一爪子搶走了，急得我在後面哭著追，還是生的，你不能吃，給你拌飯的。家長們在後面哈哈大笑，它管你是不是生的。貓吃魚是天性。

它長壯了，我跑不過它，累得喘氣，氣得抹眼淚。它停下來，聞我手上的魚腥味，揚起手，想敲敲它的頭，警告它。最終還是不捨得。還是個小奶貓的時候就這麼養著它呢，它那樣粘著我，相信著我，我嘆嘆氣，不再跟它計較。反正遲早是給它吃的，管它呢，等你吃飯的時候你就靠想像力吧。

跟它生氣，抵不過它無意中的賣萌，我很快投降，繼續幫它捉魚。跟著男孩子們學釣魚，跟母親學用簡易的魚網。大早上的，跟在村裡打魚的老人後面，扒拉他收網後漏下的小魚。

在秋冬的時候，在紫雲英田裡去挖泥鰍，看見泥鰍洞還用手去挖。總是會有些收穫，泥鰍，黃鱔。有時候還會有驚嚇，田裡的有些細長的洞，有些就是蛇洞，驚擾了冬眠的蛇，它一竄而出，總被嚇到魂飛魄散。寫這段的時候，我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現在是沒有這樣的勇氣了，那時候的自己，真的是傻。

有時候，在田間地頭玩耍時，運氣好，還能捉到幾隻還沒長毛的奶娃娃老鼠。扔給它，它能玩上好一陣子，後來估計是吃了。

至於它什麼時候學會捉老鼠的，我們都沒有發覺。隨著它的體形越來越壯，家裡老鼠的吵鬧聲也漸漸少了許多。晚上我也不用怕這些牙尖嘴利的傢伙了，母親也不用煩惱我總是愛點著燈睡覺了。

雖然它乖，可愛也愛乾淨，但因為不光吃魚還吃老鼠，身上總是有細菌的，而且冬天還總愛睡灶膛。一到晚上，母親總是圍追堵截，想把它關到房門外，不讓它到我們床邊來。

不然，它肯定想鑽進我們的被子，那時候的我們，也總是各種頑皮，分分秒秒都要跟它膩在一起，哪管它臟不臟，會不會帶細菌給我們。任由它在床上翻來滾去。就算是母親將它關在門外了，半夜裡，它又神通廣大的蹲在我的枕頭邊，打著「許送不送」的呼嚕聲陪我入眠。半夜醒來，發現它，又驚又喜，摸一摸它的腦袋，安心睡去。

它心情不好的時候，很是高冷，無論怎麼哄，它也不理你。我只是想摸摸它，它還張開一口白森森的牙嚇唬我。伸出一雙利爪，將我的手臂刨出一道道血痕。過後免不了被母親責罵，但更害怕它被打，被趕走。後來，也學乖了，它想獨自呆著的時候便任由它。也許它在靜心吧。

若干年後，我無比佩服貓的智慧。獨處，高冷的智慧，可以屏蔽掉自己許多不喜歡的事情，和不想理的人。一個人，背對著整個世界的時候，不是逃離，而是回歸，於自己一個人的回歸。那一刻，靈魂歸於身體，什麼也不想，心是輕盈的，靜謚的。

相處總是短暫，離別卻那麼漫長，也許它厭倦了這俗世吧。厭倦了每天重複的生活。無休止的捕鼠遊戲，還有小主人總是給它烤糊的小魚乾。厭倦了每天的賣萌，打呼嚕，厭倦了那個每天風風火火，瘋瘋顛顛的愛哭鬼。

它只是不會說，我累了。它也不會說，我想靜一靜。它更不會告訴我，它想做一隻小天使。它把自己弄丟了，我找了好幾天，每天一放學就屋前屋後的找，心裡越來越慌，黃毛怪，臭屁蛋，磨人精。你愛吃的魚，都給你放著呢，你快點出來啊，快回來，給你魚．．．．．．

每天放好的貓飯一點兒也沒動，它的碗洗得乾乾淨淨，我還給它換了個新一點的。別人都笑我，一個畜生你還給它洗這乾淨。我在心裡罵人，你們懂個屁。

一天、兩天、三天。它沒回來。母親勸我，也許被村裡的人關起來捉老鼠去了呢。它總是會回來的，也許是吧，在它之前，母親也養過一隻，被人關了半年後，還是回來了，圍著母親的腳邊喵喵叫個不停。我幻想這個畫面，心裡寬慰了些。希望出現奇蹟，希望它也突然衝出來抱著我的腿。

希望很快落空了，鄰居在樹林里撿柴火的時候發現了它，它的身體已經僵硬了，眼睛還睜著，幻想中的喜悅一下子被這個場景衝擊得七零八落，心情跌落到谷底。那時候的我，第一次品嘗什麼叫做失去。

我抱著它，不肯撒手。因為一開始的嫌棄，才想起連個名字沒給它取。和妹妹鬥嘴時隨口給它取的一個名字，一次也沒認真叫過，後來居然忘了。每次叫它的時候，總是帶著人的居高臨下的口吻，咪，過來！

它一定很不開心。

我打算把它埋了，大人們說，貓要掛在樹上，它的靈魂才會上天。我信了，狠心將它掛在一棵樹上。每天看它一點一點變得面目全非，最後化作了樹肥。心裡多了一道裂痕。很疼，它不會抱我的腿了，不會吃我抓的魚了。也不會打呼嚕陪我入眠了。

後來，大人們笑我，因為一隻貓，居然哭了三天。醜死了，本來眼睛就腫。我怎麼不知，哭起來很醜，可是是真的難過。大人們永遠不知道，其實小孩子，也是會憂傷的，也害怕失去。

後來，再也沒養過貓，害怕那樣撕心裂肺的失去。再看見橘色的貓，總是會想起它。

如果真的有來生，我們還在一起吧。

你負責吃魚，我還負責抓。

好嗎？

好的。

文/九月鈴蘭

圖片來源/花瓣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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