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兵重返湖南戰場終章：總神位前，老兵敬禮的手，久久不肯放下

本圖川軍團馬姐攝

周祿生：九十四歲。

籍 貫：湖南大庸，現居西昌。

番 號：陸軍第七十九軍暫編第六師一團二營四連；

陸軍第十軍一九〇師五六九團迫擊炮連；

陸軍第九十八師二九二團三營機槍連中士班長。

階 級：步兵中士。

周老兵的口述記錄有點零碎混亂，無法確鑿釐清，他自述番號是陸軍第十軍一九〇師五六九團迫擊炮連。但在戰後四十年（一九八四年），在台同袍回憶的一九〇師的指揮系統表上，五六八、五七〇團都有迫擊炮連，恰好缺五六九團的迫擊炮連編製。參加衡陽守城的老兵，具有特殊的榮譽，所以審核組對老人身份與經歷的核對上，非常謹慎。

一九〇師代號「忠勇」，該師一九三八年初在衡陽由陸軍預備第四師改稱。預四師的番號給傅正模在常德重新組建。

根據預十師師長葛先才回憶所述：一九〇師因為常德會戰損失頗大，被編為後調師，原定到江西吉泰師管區接兵，就地訓練後歸建。結果衡陽形勢一緊，方先覺說多一個兵就多一分力，把一九〇師留了下來。此時一九〇全師僅五七〇團較完整，其他兩團只有班長以上幹部，士兵全部撥補第三師，及預十師。

也就是說，五六九團迫擊炮連，或許在常德會戰打殘後還沒來得及重新補充就投入衡陽守城，周祿生老兵極有可能在撥補之列，他牢牢記住了自己在五六團迫擊炮連的番號，卻沒提起他本人撥補至具體番號，根據目前資料，只能這樣分析。在該部全軍喪失全部文書資料的情況下，遠隔七十多年，徹底追蹤考據清晰一個士兵與一個迫擊炮連隊的歷史，精力與時間都不允許如此過度投入，審核組只能保證他抗戰老兵的身份無誤。

初訪周老兵的審核組成員鄭輝也突然想起，周祿生老兵曾不至一次提起過，他的斗笠上寫著「剛國」兩個字。這是周祿生老兵身份與經歷最有力的佐證。不然，今天還有幾個人知道預十師的斗笠上，寫著「剛國」兩個字。

連我只知道這是陸軍預備第十師民國三三年度使用的代號，憑這足以證實他本人補入預十師，經歷了衡陽守城中最慘烈的戰鬥，可惜我沒有預十師一張圖片，一九〇師倒是有幾十張。

衡陽會戰已經遠去，當年破碎之城，在硝煙散盡多年之後。可以緬懷當年守城英魂之址，只有衡山忠烈祠。衡山茂林修竹，蒼翠積鬱，奇花異草，四時放香。故四季遊客與香客不絕。但和山上其他大小廟宇相比，忠烈祠卻是寂寂無名，大多數遊客過門不入，他們不知道衡山有「忠烈祠」，也不知道所有抗日陣亡將士的英魂：「一體入祠祀享」。

1938年10月底，武漢、廣州失守，原是後方的湖南即成門戶，屏川黔，接粵桂、警鄂豫、盾浙贛，被國家依為柱石。而衡山則憑藉水陸交通樞紐地理環境，成為湖南抗戰根據地的中心。

1938年至1945年。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在南嶽召開四次高級軍事會議。修建忠烈祠便是1938年11月25日第一次軍事會議上提出的。據文史資料記載，當時參加會議的各戰場主官幾乎都談到自己的陣亡官兵多「暴屍戰場」不能掩埋，無不掩面痛哭，會場「言者哽咽，聞者落淚」。

會議上，軍事委員會委員長蔣先生「致訓詞」，專門提及「曝屍」一事，「我軍過去最遭日軍輕視的一點，即是我們陣亡官兵的忠骸，大部份不僅不能抬回安葬，而且任其遺棄陣地」，「這是我軍最大的恥辱」，「我們忠勇將士為國捐軀，竟不能收骨安葬，我們後死者如何能對得起他們，還有什麼面目見人」？

會後，第九戰區司令長官薛岳立即從湖南省政府撥款20萬元，堪址、設計、備料。戰時經濟艱難，拖延三年，忠烈祠才落成，薛長官請蔣先生「賜額」，蔣遣人送來「忠烈祠」三字里，烈字的「歹」裡面，蔣故意少寫一點，希望中華民族的犧牲，能少一點。此舉令薛岳當場涕零。

忠烈祠於1943年7月7日落成公祭時，除「准予第一批張自忠、郝夢齡等53名忠烈將士入祀」，當時的主祭者——薛岳指著身後的「總神位」向參祭的九戰區眾將士慷慨許諾說：「抗戰還在進行，犧牲在所難免。這總神位，抗戰以來，各忠烈將士，即日一體入祠祀享，千秋萬代，歲時奉祀，血食無替。」

六月九日，在定居衡陽原第十軍老兵唐在新的陪同下，由衡陽志願者的護送。周祿生、陳家乾、蘇國章三位川籍老兵來到此次回湖南的最後一站，衡山忠烈祠拜祭陣亡袍澤。

蘇國章老兵向抗日陣亡將士總神位敬禮，舉起的手久久不肯放下。彷彿他陣亡於湖南二哥、三哥的英魂，就纏繞在牌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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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陳重陽。網路ID：連陽標統。

前媒體人，軍史學者、華師大口述史協會首席顧問，《國家記憶》文獻影像展策展人，關愛抗戰老兵履歷審核組組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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