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只知道讓梨的孔融，有人告訴過你他後來苟且偷生嗎？

穿過綿延的山嶺和灌木叢所見到的那個村落，便是古鎮。古鎮上有個破舊的木屋，屋裡有個老先生在過活，只見先生捋著白須，晃著腦袋，坐在案台後絮絮叨叨地講著「蔡夫人議獻荊州，諸葛亮火燒新野」，這一講便是一個下午。日暮，學堂里的孩子都散了學，先生看著案上的卷冊，陷入了無盡的沉思。

「先生，先生，魏武王真的殺了孔融嗎？這個孔融便是那個『孔四歲，能讓梨』的孔融嗎？」一道幼稚的聲音拉回了入定的先生。

「誒，是小圭啊。是的，是你說那個孔融。」

「先生，那，他真的死了嗎？」

「當然是死了，沒死活到現在豈不成了千年老妖怪？」

「先生，不是，不是，不是，他真的被魏武王殺了嗎？」

「是哩，這死了還能有錯。」

「可是，可是，他不是孔聖人的後裔世孫嗎？怎麼這麼容易就死了呢？他，他還沒有老，怎麼就，就死了呢？」

「哎呀，先生的傻孩子，這『死生有命，富貴在天』，生生死死之事，又哪裡是尋常人家說得清的。聖人終究也是難逃一死的。」

「可，可，可是，魏武王也是人，他怎麼就能殺了孔融呢？」

「因為他是帝王！」說罷，先生長嘆一口氣。

小圭皺了皺眉頭，支支吾吾道：「先生，小圭沒聽明白。」

「小圭啊，你可知道這孔融是何人？」

「先生，小圭知道。孔世孫，七子首。字文舉，魯國人。年四歲，能讓梨。幼異才，名聲振。文筆盛，反武皇。天子怒，少府亡。」

「非也非也。孔北海，他是個普通人。除去孔後人、神童之名，他也只不過是個心高氣傲的尋常百姓。世人皆誇讚他聖賢名天下，殊不知他卻被冠以『反禮教，背倫理』之名，處死。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何外呼於民？」

「先生，那倘若他做了帝王，是不是就可以不用那麼早就死了。」

「非也非也。不過話說回來，小圭你怎麼那麼對孔融的死這麼感興趣呢？」

「因為，因為母親一直說要讓我學習『孔四歲，能讓梨』。我，我讓梨了，可是我不想那麼早就死。」小圭的聲音，越來越低，越來越低，低近了塵埃。

「傻孩子，你是你，他是他，你們是兩個不同的生命，又怎會一樣呢？」

「先生，不懂。」

「以後便懂了，天不早了，回家去吧！」

「誒，先生，再見。」

暮色昏沉，小圭小小的背影在昏暗中漸行漸遠，先生回首望了望破舊的木屋，攥緊了手中的佩環：孔世孫之名又如何，到頭來不過一具白骨。苟且偷生，生死不由己，還不如當個尋常百姓來得痛快啊，孔兄！

—end—

@懋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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