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深夜食堂，不過是為了和某個人消磨一個夜晚

情感 06-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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樹上有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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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夜晚不一定格外脆弱，

卻也許是格外寂寞和孤獨，

也容易感傷，需要慰藉和懷抱。

要是沒有慰藉和懷抱，

那就只好把自己投向面前的食物，

這時候，味道已經不那麼重要了，

只為了跟自己或者某個人消磨一個夜晚。

國產的《深夜食堂》一開播就被罵得很慘，觀眾實在看不過眼了，紛紛動手寫自己的深夜食堂，許多故事寫得比電視劇更真實而有味道，這個結果是劇組意想不到的吧？

原著是漫畫，情節本來就比較單薄，改編成電視劇和電影也都有點平淡，讀者和觀眾喜歡這些小故事，更多是因為寂寞和孤獨吧？

曾經有個女孩問我一個很可愛的問題，她問我：「人為什麼在夜晚變得格外脆弱？」

那是因為夜晚太黑暗，太漫長了吧？當然，也有可能是因為夜晚不用上班。人並不是白天不脆弱，而是下班了，只剩下自己一個了，終於可以盡情脆弱和哭泣。

三更半夜，無論是因為飢餓，還是因為寂寞或者高興而在外面吃，各有各的難忘故事。夜晚的故事，離開了熾烈的陽光，也就變得格外溫柔。

三口子的深夜食堂是我童年一段美好而溫柔的回憶。那時爸爸要當夜班，爸爸很愛吃，也很會吃，我常常熬夜不睡，就是為了等他下班回來帶我去吃好吃的。過了十二點鐘，終於聽到熟悉的腳步聲，爸爸回來了，我也餓了，他大概是早已經想好這天晚上要吃什麼，高高興興的領著我和媽媽去吃各種夜宵。

我們住在灣仔，香港的灣仔從前有個別名叫「不夜天」，這裡是個五光十色、夜夜笙歌的地方，到了夜晚依然燈火通明，同一條街有幾家麻將館，每隔十步就有一家舞廳，還有戲院、歌廳和抬球室，卻同時也有幾家很有名的書店。灣仔有那麼多過著夜生活的男男女女，是銷金窩，也是一片江湖，自然也就有很多通宵營業的排檔和小飯館。

有一段很長的時間，我們差不多每晚也會去一家叫「三六九」的小菜館，「三六九」做的是上海菜，我最愛吃那裡的排骨麵和芝麻湯圓，他們的芝麻湯圓每一顆都像桔子那麼大，我的童年卻是怎麼吃都不胖的童年，瘦不伶仃的，大人都以為我肚子里住了一窩蟲子。

除了排骨麵和芝麻湯圓，我也很愛吃「三六九」的上海粗炒麵、五香牛肉和油爆蝦。媽媽愛吃鮮肉鍋貼和炒年糕，爸爸什麼都吃，只要有冰凍的啤酒就好。那時的「三六九」有兩層高，燈光很白，空調很冷，常常有各式人物登場，應該也有許多痴男怨女，可惜我那時太小了，還不懂得旁觀別人的故事。

灣仔現在還有一家「三六九」，已經不是舊時那一家，也不在原址，依然是半夜才打烊，聽說味道比不上從前了。

這些年來，我一直尋找好吃的排骨麵，可是，很多上海菜館的菜單上都沒有這道主食，一碗排骨麵賣不了多少錢，老闆寧願多賣些賺錢的小菜。

即便我能找到兒時常吃的排骨麵、港式西餐的黑椒牛排和排檔的海鮮小炒，無論如何也不會是童年的味道了。那家燈光很白、空調很冷的館子已經不在，排檔和西餐廳也消失了，三口子而今只剩下一個人，我也早過了怎麼吃都不胖的年紀，再也不敢吃夜宵了，會長肉啊。

童年之後，我再次偶然吃夜宵，是在電視台混的那段日子，那時年輕又好奇，跟最要好的幾個同事和朋友常常徹夜還到處找吃的，聊天聊到半夜才捨得回家。八十年代是香港電影和樂壇興旺的年代，名氣最大的深夜食堂是九龍尖沙嘴的「水車屋」，它比漫畫里的深夜食堂華麗得多，檔次也高很多。

「水車屋」做的是日本菜，魚生、壽司、熱食，一應俱全，她家的鐵板燒跟日本只用男廚師不一樣，全都由年輕漂亮的女廚師來做，做法和味道也變得很港式。「水車屋」是不打烊的，那是個還沒有狗仔隊的年代，娛樂圈無論台前幕後，都喜歡在這兒吃夜宵，這裡每晚星光熠熠，梅艷芳和張學友是熟客，不醉無歸。在娛樂圈工作而從來沒去過「水車屋」的，肯定不是什麼有頭面的人。

日劇《東京女子圖鑑》裡面，女主角說，30歲前由男朋友請客，在惠比壽的Joel Robuchon 吃一頓晚飯，是每個東京女子的夢想。在整個八十年代到九十年代初的香港，男朋友從來沒請你在「水車屋」吃過飯，他也是有點兒吝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