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片不到 1％，它卻比《變形金剛》更值得看

比起被邁克爾·貝第5次狂轟亂炸

本周還有一部排片不到1%的真·小成本文藝片

可能更值得被我們看見

《變形金剛5》今天上映，排片佔比高達70%，無疑將成為本周末的票房冠軍。

不過從口碑來看，爛番茄15%、豆瓣5.1的評分告訴我們，估計還是那個意料之中的《變形金剛》……

經過前4部的洗禮，中國觀眾已經陷入「看完每一部都罵爛，但仍然會去看」的怪圈。

不過，也不是每個人都是抖M，如果你不是爆炸特效愛好者，想看一部需要動腦子走心的電影，其實本周還有一部真·低成本文藝片可以選，那就是張揚導演講述藏民朝聖之旅的《岡仁波齊》。

今天的票房前3名字連起來看蜜汁喜感

當然，《岡仁波齊》也並不是每一個人都會喜歡的類型，無論從劇情、演員、拍攝過程來說，它都很不輕鬆。

拍攝本片的想法在導演張揚心中盤踞十幾年，直到2014年終於找到投資，還拉來志同道合的好友朴樹演唱主題曲。劇組用時一年，跟著真實朝聖的隊伍，與他們朝夕相處，拍攝也如一場修行。

很多人看《岡仁波齊》，看到了西藏壯麗的雪山風光，知道了所謂「五體投地式」朝聖叩拜是什麼樣子，而本文作者錢德勒更是看到了影片背後，宗教之外的社會意義，下面就來看看他的解讀吧。

* 友情提示本片現在排片不到1%，可能堅持不了多久了，要看請趕早。

如果你想喝一碗無公害、純天然的雞湯，並且喝完之後告訴自己，我被召喚了，決定去遠方尋找更好的自己。那麼，或許張揚的電影《岡仁波齊》是一個選擇吧。

表面看，它符合市面上最流行的雞湯，應該有的配料。

西藏、喇嘛、朝聖、天葬、瑪尼石、哈達、五彩經幡、雪山、在路上……

以及儘可能追求生活還原的包裝——

但搞清楚，它真的不是紀錄片。

我個人甚至不太接受「記錄電影」這個概念，我認為它就是一部故事片。並且看起來散漫、靜緩推進的影像背後是隱藏著戲劇衝突。並且每一個戲劇衝突是超越所謂原生狀態之上的意義。

是這些衝突，讓我覺得《岡仁波齊》不僅僅是一碗雞湯，如果無論我們的喜好或者討論只停留在感受神聖，洗滌心靈這層浮油，那麼就太簡單了。

因為，即便不看《岡仁波齊》，你依然有大把的影像資料可以去滿足。

隨便說一個，某汽車品牌贊助的90分鐘紀錄片《進藏》，裡面所展示的西藏文化元素比《岡仁波齊》豐富太多了，甚至出現了常人很難想像的閉關僧人等。

不客氣的說，要獵奇，《進藏》能滿足。甚至張揚本人也拍過一部有關大理的紀錄片《生活在別處》，也能滿足現代人所謂逃離北上廣的矯情情結。

所以，如果要聊這個，《岡仁波齊》當然夠，但並不過癮。

我推薦這部電影的原因，是因為兩點。

首先是，張揚處理大量、豐富的影像素材的能力很厲害，並且梳理出一條細細琢磨還蠻有意思的故事線。

其次，就是電影的主題。

張揚是漢人，北京人，文化人，中年男人。他在拍攝中，自覺或者不自覺地其實是提供了一個超越感動的思考視角。這個視角，並非去褻瀆或者否定朝聖，而是提供了一個現代社會的語境。

撇開宗教層面，我更願意將《岡仁波齊》背後的主題和價值觀放在社會學的討論範疇里。

命好，命不好

我看《人類起源》這本書就獲得一個經常會被重複的觀點，就是「故事」為什麼要去被講述，其實就是為了在物質匱乏的前提下去團結一個族群。

電影里，不同身份的村民加入到朝聖隊伍，動機各有不同。比如要給親人還願的老者，為即將出生的小孩祈福的婦女，為殺戮牛羊贖罪的屠夫、為無妄血光之災禱告的中年男子等等。

他們在朝聖路上很快就因為性別進行了簡單的分工，並且貫徹到拉薩，直到聖山岡仁波齊。

每一天晚上，最受尊敬的老者就會分享一天的得失，比如是否需要加快速度，第二天要注意什麼安全事項，然後就是從自己的經歷里挑選一些片段，結合喇嘛的教誨，去強調朝聖的時候要超越自我，有關懷眾生的善念。

大家聽完之後就會念經。

在某種程度上，這就是「一千零一夜」，還記得這個經典的阿拉伯故事。各種傳說、傳奇被講述的動機其實就是維繫人類面對暴力、慾望以及無妄的安全感。

同樣，在朝聖的過程中，他們不僅要面臨車禍、山體滑坡、雨雪，更重要的是他們的出發，本身就是基於貧窮的生活環境，並且很可能是他們一輩子都很難去在現世去改變的環境。

朝聖，就是以超世的寧靜、勇氣去對抗俗世的困境。

電影里，男人們在拉被撞壞的拖拉機時唱了一首歌，歌詞大意是，人的命運都不一樣，命好的就去做喇嘛（確實啊，庸俗地看，有個朝聖者的舅舅就在拉薩當喇嘛，如上班族一樣每天上班傳業解惑），命不好的就要去遠方。

這裡命不好的人，就是說自己，這些朝聖者，並且遠方的終點就是死亡。老者最終在岡仁波齊山下去世，大家的評價是有福報。

所以，這些朝聖者對於命運的理解就是這樣，基於他們受教育的程度以及生活環境。

朝聖者在路途上的分工、以及角色扮演，也能看出是一種農耕社會千百年來的習慣。

現代文明努力在撕開裂縫

看《岡仁波齊》的時候，很多人或許感受到的是與所生活城市截然不同的事物，景象是，風俗是，甚至心境也是。

但是，我還是要提醒大家，這部電影豐富、有意思的地方是無論朝聖者這些主角，還是導演張揚，都無法避免現代文明的「入侵」。

並且，我希望不要對它的「入侵」，採取鴕鳥的、簡單粗暴的抵觸。

在所有朝聖者中，我個人最喜歡的角色，也認為是最有希望的角色，是一個叫扎扎的小女孩。

扎扎

她之所以去朝聖，是在完全懵懂的狀態下，首先是大人們都要去朝聖，奶奶輩的老人覺得沒辦法照顧她。曾經有大人提出質疑，還要不要上學。大家不置可否。很顯然，在這裡，朝聖比讀書重要。我也在這裡保留一點態度。

在路上，扎扎是很認真地去完成朝聖的規定動作，但依然被路上一個老者批評，說小女孩的步子太多，這樣不好。

她的母親也跟她說，磕頭磕出包是好事，並且說了一句台詞：「磕頭對女孩好，應該多磕頭。」

坦白說，本身作為一個女孩的父親，我聽到這句話是有點心酸的。不是要去批評這位母親，她的意思我懂，男尊女卑就是這個社會形態自帶的，是被延續的傳統，一定有它的道理。

越封閉越貧困的環境，這種意識就越穩固。電影里，扎扎像一個小大人，會去幫助大人去搭帳篷，幹活。

唯一有兩個小細節，我看到了一個是小孩的天性，一個是現代文明，在她身上的萌動。

第一次是在拉薩，她的母親批評她太不聽話了，在玩跳繩，並且差一點跟拉薩的小孩跑出去了。

第二次是她被獲准拿手機跟同學聯繫，她說：我很想念你們。

如果可以，我覺得，朝聖是一種選擇，嘗試著，勇敢地去學習，接受更現代的文明，也是一種選擇。

還有，在拉薩，他們住在一個旅社裡，老闆娘有慢性病，就提出可以免房費，那他們就幫自己磕以萬計的頭。朝聖者答應了。

我也有點心酸，老闆娘很顯然是深諳商業社會的交易規則。而朝聖者所能提供的，就是虔誠、重複且艱辛的磕頭。

朝聖者有一個小夥子在拉薩髮廊里對話洗頭女，一個已經有些時髦的藏族姑娘。這場戲有一點像萬瑪才旦的《塔洛》，已經是兩種文明形態之間的對話了。

智慧與時間

我說《岡仁波齊》有戲劇性，就是在朝聖的過程中，這群虔誠的信徒不斷被挑戰，遭遇困難。自然的，突發的意外，比如孕婦生孩子了，交通事故等等。

所以，觀看的時候我是不覺得悶的。

在所有的「外來事件」中，我覺得有兩件事值得說一說。

一個是生孩子，孕婦生孩子了，男人開著拖拉機去找衛生所，接生的大夫是漢人，說的是普通話。這個有福氣的孩子，是在現代醫學的輔助下來到這個世界。

我覺得這個藏族小孩，存在著很大的可能性。他的變數在於，或許他還將接受到父輩最傳統、最嚴謹的信仰洗禮，但我也堅信，隨著他的成長，以及他的性別（這個很顯然），他會比扎扎姐姐更加加速度地進入現代文明，我覺得這是一件有希望的事兒。他反過來說不定會給父輩所認為的「命不好」帶來新的改變。

第二件事，就是批評扎扎磕頭動作不標準的老者，一個村的前村長，他的子女都去朝聖了。他很孤獨，然後有表達欲，於是留這些朝聖者過夜，席間就會去講朝聖的注意事項。

第二天早上，朝聖者以體力回報（這一點要被強調，就像他們磕頭去換房費），幫老者耕田。這個時候老者就抱怨說現在的人耕田都用拖拉機，就算用牛去耕田，都太著急，牛也跟著喘氣，以前我們耕田至少兩三天。

我不認為，我需要獲得的信息是現代社會節奏太快，應該放慢。

恰恰相反，所謂的快與慢都是相對，是基於你所處的社會形態和環境來定的。另外，這位老者撇開民族，也蠻像我們在大城市裡遇到的大爺大媽。

他們都是有生活智慧的老者，值得尊重。但與此同時，他們對年輕人、現代生活方式的態度是值得商榷的。

如果智慧是停滯的，也是沒有意義的。智慧，是伴隨著時間的流逝去完善，去變化。變化，才是唯一不變的真理。

事實上，所有我們對於某種事物的定語，神聖、平靜、純粹、偉大等等，在時間的度量衡下都是相對的。

當下性，也是我看到一些仁波切充滿智慧的文章里所強調的。當下性，就是現代性，也是《岡仁波齊》這部電影有意思的地方。或許它沒有那麼明顯，極易被忽略，那就指出來，注意到。

張揚很早前有一部電影《洗澡》，牆上有一幅畫就是西藏的雪山。當年，進藏、朝聖是很多身心疲憊的城市人所嚮往的，但是今天《岡仁波齊》給我的感覺是，身處相對封閉、落後的環境里，信仰與現代文明不是矛盾的，甚至它就應該是有智慧的上師們比如宗薩仁波切所說的，只要秉持善良的發心，你去辦企業，去賣東西、做生意都沒有問題啊。

嗯，這是我一點不成熟的觀點。

朴樹獻唱岡仁波齊主題曲

（03:42）

文 _ 錢德勒

編 _ 阿作

圖片來自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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