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彥峰：《父親的田園》

當代寫作：優秀作品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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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梁彥峰，哈爾濱市道里公安分局民警，中國詩詞研究會會員，作品見於中國詩詞月刊等刊物。

散

文

父親的田園

作者：梁彥峰

樓下有片空地，長著茂密的蒿草。退休賦閑的父親說：這土地閑著太可惜，把它開墾出來種點菜吧，既美化了環境，又能鍛煉身體，還能吃點綠色食品。公家用地時就還給人家。

說干就干，父親去農雜店買來鐵鍬、耙子、鋤頭等農具，開始了他的田園生活。

開 荒

初春時節，乍暖還寒。積雪剛剛融化，土地十分鬆軟，去年的蒿草用手輕輕一薅就下來了。拔掉蒿草，父親和我開始翻地。

用鐵鍬翻地的方法雖然原始，卻很鍛煉身體。半小時下來，還穿著絨衣的我們，已經是大汗淋漓了。還是父親有經驗，下樓時帶了一大瓶水，咕咚咕咚，我一口氣喝下去半瓶，真解渴呀。不知何時，天空飄起些微雪花，一會兒，頭上融化的雪水和汗水混在一起，順著額頭淌下來。倔強的父親沒說回家，我也只好陪著干。我干著活兒，不覺想起兒時和爸爸下地干農活的情景：那時家距離農田很遠，趕上下小雨，沒等走到家，雨就停了，索性頂著雨幹活，爸爸不發話，我們是不敢回家的，經常是被雨水澆透了，還在地里幹活，太陽出來了，直到把身上的衣服晒乾，我們還沒收工。全村人都知道我家的孩子是最能吃苦的。現在想來，那時吃點苦頭真是件好事，爸爸培養了我們吃苦耐勞的精神，讓我勇於直面困難，這是讓我受益一生的品格，真慶幸生長在這樣的家庭。

幾十年後的今天，又體會到那時冒著雨雪勞動的感覺。雖然被雪花打濕，心裡卻是暖暖的。

吃過晚飯，倦意來了，感到腰酸腿疼，眼皮好像墜了鉛砣，怎麼也睜不開，顧不上洗澡，我一頭倒下睡去了，這一覺真香！

利用兩個周末，父親和我開墾出一大片田地。

播 種

父親母親是當年開發北大荒的知青，都是干農活的行家。清明時節，黑龍江的天氣並不暖和，大地上還沒有綠色。父親說：「清明忙種麥，穀雨種大田。」過去在農場，這個時節就該播種小麥了。雖然咱們不能種麥，卻可以栽種些毛蔥，小毛蔥是不怕寒的。

栽下毛蔥十天後，壟台上拱出尖尖的小芽，嫩綠嫩綠的，在寂寞的黑土上，顯得格外耀眼，煞是好看。這綠色，是春的信號。

立夏了，農諺講，「立夏到小滿，種啥都不晚。」雖然什麼作物都可以種了，但怎麼種是有講究的。父親說：「種地不看天，無收別叫冤。」北方地區春季多旱，播種前要留意天氣預報，最好在雨前撒種，春天錯過一場雨，秋天收穫晚十天。父親還說，要根據地勢高低選擇種植作物，花生、飯豆很抗旱，可以種在地勢較高的地方。菠菜、生菜等各種葉菜都是喜澇的作物，應該種在地勢低的地方。就是同一種作物種在地勢不同的地方也會收穫不同的效果，比如南瓜，種在地勢高的地方，缺雨水就會產量低，但非常甜，種在地勢低的地方，由於不缺水，產量就高，但是不甜。

聽了這些講解，我真佩服爸爸。俗話說：「在商言商，在行言行」，干一行就應該鑽研一行。國家耕地有限，過去提倡「藏糧於地」，鼓勵開荒。現在可開墾的土地少了，國家適時調整政策，提倡「藏糧於技」，這真的很有必要，因為「技」里藏著產量，藏著質量。新時期的農民，還是應該多向老一輩農民學學祖輩們傳下的經驗，而不要一味依靠化肥增加產量。

蒔 田

小暑大暑間，氣溫高，又逢雨季，是農作物結果灌漿的時節，也是雜草瘋長的季節，父親每天鋤草緊忙。

他每天早上四點鐘就起床，帶上心愛的鋤頭下地了。他說，鋤頭上有水，鋤頭上有肥，莊稼地是不能糊弄的，你糊弄它，它就會糊弄你，撂荒了，就白種了。

父親不肯在他的田裡用半點農藥。白菜苗很容易被蟲子嗑。父親有辦法，他買來最辣的辣椒，用熱水煮一下，然後把辣椒水噴在白菜苗上，白菜苗果然不招蟲子了。父親為他的生物防蟲法興奮了好幾天。

在父親盡心侍弄下，菜園呈現出一片欣欣向榮的景象：玉米披著翠綠的上衣，豆角穿上花裙盪在枝頭，土豆鼓著麻球球的臉蛋拱出地皮。我最喜歡在南瓜地里看風景，南瓜蒲扇般的葉子盡情向周圍伸展，把株距間的黑土都罩在葉下。綠葉間，一樹樹花柄挺直了腰桿，用力探出頭來，托出喇叭形的花朵，向天綻放著。那金黃色的花兒開得燦爛，引來蜂蝶在花間飛舞，一隻只採足了花粉的蜂兒從花朵中爬出來，艱難地扇動翅膀，緩緩飛走了。花瓣下，一顆顆嫩綠的小瓜泛著亮光，像孩子們頑皮的臉蛋，快樂地生長著。綠海中，聽蟈蟈歡快地歌唱，煩惱全都消散了。

勞動是最好的良醫，經過五個月的勞作，爸爸的體重下降了十幾斤，頭也不暈了。爸爸高興地說，這是勤勞對他的獎賞。

收 獲

秋風起，熱情似火的夏季漸行漸遠，風韻的秋色在天地萬物間一點點瀰漫，空氣中滲透著豐收穀物和果菜的芳香。

父親更忙了，他指著成熟的黑小豆說，成熟的豆子要抓緊往家摘，不然會炸莢，豆子落在地里就會發芽，一年就白忙活了。我試著捏了一下熟透的豆莢，啪的一聲，豆莢炸開了，黑亮的豆子蹦了一地。我趕緊和爸媽一起採收。秋天的活兒多，一秋忙過三春啊。

國慶節，妹妹也帶著孩子回來幫爸媽採收黃豆了。妹妹一邊幹活，一邊給我們講她回農場時的發現。她說，現在農場早就不用人工收黃豆了，全是機械化。別說黃豆，就連玉米都可以用聯合收割機收，收割機一過，出來的不是玉米棒子，而是玉米粒。糧食出來直接賣給地頭的收糧車，不用像過去還得還得存在曬場，存不好會發霉，還有耗子嗑，損耗很大。

父親笑道：時代真是進步了，現在農民種地真省力呀！還記得你們上學時嗎，每年十月，學校要放農忙假，你們都得回來幫家裡割黃豆，扒苞米。天下雪了，你們還在地里幹活，小手凍得通紅，辛苦不說，主要是耽誤學習，我和你媽心疼呀。後來你們都考上大學了，我和你媽沒白付出，我們很知足。說笑間，那遙遠的苦澀成了甜美的回憶。

寒露時節，早熟的莊稼收完了。秋風裡，地邊一株爬山虎依然頑強，十幾朵紫花兒點綴在綠葉間，寒氣中平添了一絲暖意。地里的蘿蔔白菜依然青翠，要經過霜打才好吃。俗話說：「十月蘿蔔小人蔘」、「立冬白菜賽過羊肉」，我拔下一棵蘿蔔，嘗一口，又脆又甜！

起霜時候，晚收的蘿蔔白菜也採收完了，清晨大地白茫茫，一片蕭殺氣象。夏日的繁華和秋季的絢爛都已過去，只待來年重生。生命就這樣輪迴，交替著。

蕭風中，我似有所悟。人生沒有白下的功夫，就像種地一樣，該播種時播種，該收穫時收穫，錯過了，遺憾會永遠留在那兒。把握當下，才是人生的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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