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泊梁山說好漢07：魯智深待人處事的雙重標準

在《水滸傳》全書中，魯智深並不是一百零八人中最先出場的，但卻是最初給人印象最為深刻的一個。關於他的故事，也是《水滸傳》中最讓人津津樂道的。「拳打鎮關西」、「大鬧五台山」、「倒拔垂揚柳」、「大鬧黑豬林」等故事都是膾炙人口，令人耳熟能詳。其中「拳打鎮關西」那一段還被選進了中學語文課本。

（魯智深也是《水滸傳》中的核心人物之一。）

在大家心目中，魯智深是一個行俠仗義、俠肝義膽的人，他樂意為弱者出頭，好打抱不平，是大家心目中的一個理想的英雄人物。

起初，筆者也是抱著這樣的想法去閱讀《水滸傳》的，尤其是讀到了後面無數的梁山好漢殺人如麻、為非作歹，而魯智深好像也從來沒有過那樣惡劣的行為，還是覺得魯智深可能真是的梁山好漢中為數不多的「好人」。

但隨著年歲的增長，筆者越來越覺得這樣的認知不可靠，其實魯智深並不能算是什麼「好人」，為什麼這樣講呢？他的許多行為，其實都和行俠仗義無關。

別的不說，就拿「拳打鎮關西」來說，魯智深打死鎮關西的行為，真的就那麼有必要嗎？他只不過是聽信了金翠蓮的一面之辭，並沒有對整個事件進行調查取證，就十分莽撞地去找鎮關西的喳，以至於活活地將鎮關西打死。

俗話說「人命關天」，金翠蓮這事是不是到了非得打死鎮關西不可的地步呢？除了打死人，再沒有第二種解決問題的途徑呢？很明顯，事情也並沒有到這一步。就算金翠蓮所說的是真的，鎮關西也罪不致死，魯智深完全可以以自己的身份來做個中間人，做個調停，將這件事圓滿解決掉，給鎮關西一丁點教訓就行了，有必要把人往死里打嗎？

以正常邏輯得出的結論，只能是魯智深太過莽撞，草菅人命。當然，這也與魯智深自視甚高，根本看不起鎮關西這類人有著很大的關係。用他的話說「洒家始投老種經略相公，做到關西五路廉訪使，也不枉了叫做鎮關西。你是個賣肉的操刀屠戶，狗一般的人，也叫做鎮關西……」既然魯智深將別人當做「狗一般的人」，根本沒把鎮屠當成和自己有著一樣平等人格的人，而是將人家當成狗，十分的輕賤對方，他的出手自然不會輕。這裡表現出了魯智深的霸道、蠻橫和為所欲為！

魯智深對鄭屠是如此的狠毒，但對犯下比鄭屠所作的更為嚴重的罪行是怎樣處理的呢？在桃花村，小霸王周通強娶劉太公之女，這個性質並不比鄭屠欺騙金翠蓮父女輕吧？但魯智深只不過是很是輕微地教訓了一頓了事。前後的差距竟然如此之大！而且，很快他就離開了。這樣一來，周通仍舊可以捲土重來，再次強娶劉太公之女，這次恐怕再無人可以管得了這幫強盜了。劉太公父女的命運可想而知！

當然，魯智深對林沖還是很夠意思的，在野豬林大鬧一場，救了林沖的命，並護送他去滄州。這其實和行俠仗義無關，因為林沖是他的「兄弟」，為兄弟兩肋插刀，魯智深在這裡表現出的義點還是值得肯定的。

但也正因為「義氣」這點，使得魯智深不能分辨是非，甚至於縱容罪惡。為什麼這樣說呢？

魯智深道：「……來到孟州十字坡過，險些兒被個酒店婦人害了性命：把洒家著蒙葯麻翻了；得他的丈夫歸來得早，見了洒家這般模樣又見了俺的禪杖戒刀吃驚，連忙把解藥救俺醒來，因問起洒家名字，留住俺過了幾日，結義洒家做了弟兄。那人夫妻兩個亦是江湖上好漢有名的——都叫他做菜園子張青，其妻母夜叉孫二娘，甚是好義氣……」（第十六回 花和尚單打二龍山 青面獸雙奪寶珠寺）

菜園子張青和母夜叉孫二娘是什麼人，想必大家都知道吧？這夫妻二人在十字坡開黑洞，用蒙葯麻翻客人，然後將其殺害，甚至用他們的肉做包子。不管是古今中外的任何時代，這樣的行為都是赤裸裸的惡魔行徑！這樣的罪行要比鄭關西強佔金翠蓮以及周通強娶劉太公之女要嚴重得多吧？而且，魯智深也差點著了道兒，差點就成了孫二娘的人肉庫中的一大塊死肉！於公於私，魯智深都應該將這一對惡魔夫妻剷除掉，以防他們再繼續害人！

（張青和孫二娘殺人如麻，放在任何時代都是惡魔。）

可魯智深有沒有這樣做呢？沒有！非但沒有這樣，還和張青結義做了兄弟！在他心目中，張青和孫二娘夫婦並不是什麼惡人，而是「甚是好義氣」的、和他義氣相投的人！至於他們是什麼人，殺了多少人，今後還要殺多少人，魯智深是不管的！

這幾個事例也即說明了，魯智深做事，並不是以鋤強扶弱為己任的，也不是以懲惡揚善為標準，而是以個人的好惡來做評判標準的。在他心裡，「義氣」第一，至於和他結義的是什麼人，作了多大的惡，他是不管的！他自己有著自己的一套行事做人的標準，只看誰順眼不順眼，而不管對方的善與惡！

基於此，說魯智深有多麼多麼俠義，豈不是一件十分可笑的事情？真正的俠義是為公的，只有為了公眾的利益，才是最大的「義」，不問善惡和是非的「義」，那是狹隘而且自私，甚至可以說是罪惡的！

美國作家賽珍珠把《水滸傳》翻譯成英文時所起的英文書名是「All Men Are Brothers」（《四海之內皆兄弟》）。

（美國著名作家賽珍珠，曾翻譯《水滸傳》為英文。）

對這個譯名，魯迅在1934年3月24日致姚克的信中說:「近布克夫人（即賽珍珠）譯《水滸》，聞頗好，但其書名，取『皆兄弟也』之意，便不確，因為山泊中人，是並不將一切人們都作兄弟看的。」此言甚是，梁山好漢的眼裡，只有自己所認定的「義」，至於人世間的「大義」，他們是不會去管的，他們也是不會把普羅大眾當兄弟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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