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讀西湖 補三：文瀾閣

孤山南麓，自宋始便是皇家行宮。至乾隆年間，又建文瀾閣，供存放《四庫全書》之用。

但凡讀過點書的人，都應該知道《四庫全書》的分量。在乾隆皇帝的主持下，360多位學者、高官，3800多位謄寫者，費時十三年而成，涵蓋經、史、子、集共3503種、36000冊、79337卷。

可以想見，在沒有計算機的年代，編撰這樣的全書是何等浩大的工程，以致於成書之後就只手抄了四部，存放於文淵、文源、文溯、文津等「內廷四閣」。其後，乾隆皇帝又因「江浙人文淵數，允宜廣布，以光文昭」，便下令續抄三部，存放於文匯、文宗、文瀾等「江南三閣」。

公元1784年正月剛過，74歲的乾隆皇帝就來到了杭州，這是他一生中第六次，也是最後一次南巡。坐在剛剛落成不久的文瀾閣前，這個自詡為「十全老人」的封建帝王是有資本可以驕傲的。盛世修典，樓里的《四庫全書》就足以證明他一生的文治武功。

不過，歷史的輪迴總是盛極而衰。70多年後的1861年，太平天國忠王李秀成率軍攻破杭州城。戰亂之中，文瀾閣也不幸成為太平軍的兵營。一時間，即便再珍貴的典藏，也如同廢紙般被隨意撕毀、踐踏和丟棄。

危難時刻，杭州人丁申、丁丙兩兄弟決定要救下這股文化的命脈。待戰事稍有平息，便冒險潛入文瀾閣，每天往返數十里，搶運出閣書8000餘冊。此後半個多世紀，經幾代浙江學人的拾遺補抄，到上世紀20年代初，文瀾閣《四庫全書》終得以完璧。

然而，命運總是如此多舛。

1937年，日本全面侵華。為確保「國寶」的萬無一失，時任浙江大學史地系教授、浙江圖書館館長的陳訓慈找到校長竺可楨商議對策。竺可楨聽後當即決定，由浙大師生協助浙江圖書館工作人員護送《四庫全書》西遷。

於是，8月4日凌晨，140箱《四庫全書》被裝上了浙大學生用來遷校的卡車，離開孤山，由江干碼頭經水路至富陽，又由富陽經建德、金華而到龍泉，再由龍泉入福建，經江西、湖南而直抵貴州，最終藏身於貴陽城北「地母洞」中才得以保全。

這是文軍的長征，更是文化的長征。

如今的文瀾閣是浙江省博物館的一部分，向遊客開放。樓屋、曲廊、水池、假山、亭台，大體也還是當年的模樣，只是《四庫全書》早已不在閣中。自民國元年起，「國寶」便離開了文瀾閣，兜兜轉轉之後，現藏於孤山山巔的青白山居之中。

我恐怕是一輩子也不會有機會接觸到《四庫全書》的真本了，但是只要知道它還在那裡，我就會覺得文化尚在、文脈尚存。這是任何光碟或電子書都無法給予我的一份安全感。

畢竟，精神還是要靠一些東西來象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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