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談佛教對世界的影響

佛教對世界的影響，在佛教界、學術界是有目共睹的。我想談談佛教如何在未來對世界產生更大的影響。便是這個話題的延伸。

佛教在傳播中，首先影響了中華文化，成了中華文化的重要組成，然後，通過中華佛教的北傳、南傳、東傳，影響了蒙古、越南、日韓、朝鮮，影響了東亞文化圈內的很多國家。在文化構建、思想提升、宗教傳播、民眾教化、民俗發展、政治穩定等等方面都有重大作用。中華文化是世界文化中的重大構成，佛教影響了中華文化，也就直接、間接地影響了世界文化。這是從廣義上來說的。

近二百年來，佛法在西方的傳播，影響極大。先是歐洲十九世紀思想家叔本華接受了佛教思想，認為人生本質是苦的。恩格斯也認為佛教的辯證法是比較高級的思維階段。但這時歐洲對佛教的研究還不算深入。佛教對世界文化的影響還是小的。

到了二十世紀初，一些英美國學者深入西藏，對藏密有研究，像英國牛津大學人類學家伊文思博士在上世紀初翻譯了《西藏度亡經》，在英語世界影響極大。這本書也影響到了著名心理學家榮格。其時，一些活佛也順緣去歐美弘法。

真正對世界有影響的，還在二戰前後，日本的鈴木大拙在美國大力宣揚禪學，以及上世紀五十年代之後，有很多西藏活佛去歐美弘揚密乘，引起了西方人對禪與密的關注。這之中，也包括漢人居士陳健民上師、沈家禎、談錫永、南懷瑾先生、漢僧宣化上人、藏僧第十六世大寶法王、第十七世大寶法王及其部分追隨者，在美國的弘法。

這樣，佛教思想又引起了美國科學界、思想界的關注，像美國物理學家卡普拉在《物理學之道》一書里，就把世界的終極研究跟華嚴法界做了聯繫。

美國的心理學家肯·威爾伯，被稱為「心理學界的愛因斯坦」，他對密宗、禪宗、印度佛教有很深的研究與修持，他有很高的禪修功夫，通過「整合之道」，想把這些東西方古老宗教里的智慧綜合起來，取長補短，建立新的哲學、思想體系，以促進人類的發展。他有本日記體著作叫《一味》，直接取佛教「一味瑜伽」、「一味禪」之意。

他在世界上影響極大，也體現著佛教思想的影響。當代美國管理學家彼得·聖吉，也到東方來學習佛法，還做了南懷瑾先生的弟子，他的《第五項修鍊》是管理學界的世界名著，他的思想里借鑒了很多佛教的思想，如見地、修證、行願三者的完美統一，此書的「四項核心修鍊」，包括自我超越、心智模式、共同願望、團體學習、掌握修鍊的進階，就借鑒了佛教的修行理法。

他提倡構建「學習型組織」，對中國企業界和政界也產生了廣泛影響。他本人實修，熱衷於探討形而上道與坐禪，也與南懷瑾先生就學佛、實修有對話，並出版有《南懷瑾與彼得·聖吉——關於禪、生命和認知的對話》。

當代思想界也是關注形而上道，就必須研究、學習佛教思想，人類關心終極問題，也必須研究、學習佛教文化；人類的科技要發展，也要關注佛教文化。北京佛教文化研究所編輯出版過《佛學與科學——新時代的對話》，對佛學與科學的異同——相容、相近、契合點與不同處做了探索。

比如黃明德先生說，空性不能翻譯成波函數、能量。他做了詳細的分析，指出了波函數與能量與空性的相似之處與不同處，比如波函數、能量的「全體周遍性」，就與空性相通，但波函數與能量並不包含智性與大悲等。但空性具足大悲與智性。相似不等於是。這對佛學的如理翻譯也是有啟示的。

2017年6月10日，原中國科技大學校長朱清時教授在北京中醫藥大學做了真氣、氣脈的演講，引起了很多人的關注與熱議，當然，反對者有之，朱清時作為一個物理學家，主動研究佛學，他說他尊重佛學。6月15日，朱清時答《新京報》記者時：有如是對話：

新京報記者：你曾說過一句話，科學家千辛萬苦爬到山頂時，佛學大師已經在此等候多時了。很多人無法認同這個觀點。

朱清時：這是句形象的話，但是這句話並沒有說科學不如佛學啊，只是在到達山頂的速度上，佛學大師很快，科學是一步步修路，修路上去，科學家們都到山頂了，其他人都可以跟著到山頂了，但是佛學大師到山頂，其他人是上不去的。打個比方說，傳統文化早就想到人可以飛到月亮上去，但是你飛不了怎麼辦呢?科學之後逐步造出飛船，飛到了月亮上去。

從朱清時的這句「科學家千辛萬苦爬到山頂時，佛學大師已經在此等候多時了」，可謂真知灼見。可知，佛學思想已經深深地影響這位物理學家，當然，也影響到卡普拉這樣的物理學家。這也是佛教對世界的影響。有時候，佛教思想影響了那些引領時代、推動歷史的偉大人物，哪怕是極其個別的人物，就已經在大大地影響世界、影響人類了。

我要談的話題且是另外的，是佛法的現代傳播問題，沒有更好的世界傳播，就沒有更好的對世界的影響。

重點一，如何通俗地講解佛法而使佛教生活化，與當代社會人生的發展相契合；

重點二，佛教文化的如理翻譯、大量翻譯的普世化，使西方文化能更深入地認識佛教文化、學習佛教文化、應用佛教文化。這點，我們做得很不夠。我們要借鑒古代佛教傳播中的很多優點，比如，弘法的人，傳譯的人，有信仰、有修行、有悟證、精通佛法。

佛法的現代傳播，有兩點需要思考。

一是國內的傳播，雖然不需要語言的翻譯，但需要經典詮釋與註解，使當代人能讀懂佛經。國內的傳播，有信與願、教與證、解與悟的要點。如何使民眾、讀者能信佛、並願意學佛，願意發菩提心，這樣，佛教才能對他們的人生觀、世界觀產生重大影響。光信仰還不行，要學習經典、經教；光學習經典、經教還不行，還要修行，要修證。修證，就涉及理解佛法、開悟自性的學佛本質。

學者如果只是研究文獻，沒有信仰或者缺乏修持，就不能得佛法三昧，就不能「內證聖智，自得受用」。一位很有名的佛學家，研究佛學五十多年，他說自己從不信仰佛教，還認為研究佛教而信仰是很可笑的事情，他認為，研究越深，就越沒有信仰。這使得他研究佛教五十年而不得受用，未證智慧。

假如他對佛教的方法有修行，對佛教的哲理有悟證，一定不會這樣說。沒有悟證的時候，雖然研究佛教，很多結論可能會是錯誤的，似是而非，甚至也是隔靴搔癢，不著邊際。像一位著名老學者想以西方的數理邏輯來研究禪，可禪宗說：「動念即乖，擬議即差。」你如何用數理邏輯來解釋禪？一些學者認為隨著人類科技的發展、大同世界的到來而宗教就會消滅。

這樣的見解，其實也是邪見。很多人就那麼希望宗教早點消滅，在於他們不知道，人類無論物質多豐富、科技多發達，無論大同世界多美好，只要人類要面對生老病死，就必然有對生命終極的追問，只要人類不能超越生老病死的恐怖顛倒，宗教就永遠需要，永遠會存在。

只要人類永遠需要心靈的解脫、般若的觀照，就永遠需要佛教。

一是國外的傳播，主要是佛教經典對外的翻譯，說實在話，我們翻譯的西方基督教著作、靈修著作、克里希那穆提的著作，非常之多，但我們本土的佛學著作，不論古代經典，還是當代名著，翻譯出去，並在西方產生重大影響的很少很少，兩者不成比例。即便到西方弘法的索甲仁波切這樣的大德，寫了《西藏生死之書》，成了世界暢銷名著，又翻譯成漢語，成了暢銷書。

但我們的大手印傳人雪漠上師的《參透生死》，也是一部關於生死探索的好書，可國內的暢銷度不及《西藏生死之書》，更沒有翻譯成英文在西方流行。我們既要拿進來，也要送出去。翻譯上，就有很多問題。曾經有個中科院的博士，信佛，對我說他要翻譯佛經。

我問他真正懂佛法嗎？翻譯佛經的人，他的大腦里要具備一部佛學小詞典乃至佛學大辭典的基本常識，還要真正明經通經，這樣才可以翻譯，不然，你如何翻譯？這就涉及一個問題：要求翻譯者做到：譯與通、譯與信、譯與修。翻譯佛經，翻譯佛教文獻，至少要通佛法大義。「佛法大海，信為能入」，不信佛法，就很難單憑文字進入佛法深層。

因此，這個信很重要。還要修證，有了體驗，有了證量，就能更準確地翻譯佛法精髓。這也是古今高僧大德翻譯佛經的基本路子。近現代大居士陳健民先生就做到了這一點。他能用英文演講佛法、寫作佛教著作、翻譯佛教著作，他在美國弘法十數年，出版了100種英文佛學小冊子，在歐美影響極大。這與他本身的信仰佛法、修證佛法，以及他傑出的修證成就分不開。

已故的中國科學院的牛實為教授，在民國年間，皈依諾那活佛，實修實證，寫了很多結合自然科學原理探索佛教原理的文章，在國內外都有影響。他有傳承，有修證，有大願，懂科技，懂佛法，精通英文。只是，他大量的著作是漢語寫成，尚未翻譯成外文。牛老先生的著作如果翻譯成外文，也比較容易使西方人接受。

談到佛教經典與學術著作的翻譯，我還要提到一個極其重要的問題，就是西方文化里，沒有道、法身、法界、自性、真心、空性這樣的涵蓋形而上又通達形而下的概念以對應而翻譯。這就需要我們思考：如何在翻譯中構建這一體系而被西方人接受。這樣，佛教、佛法就自然走進西方文化深處，從而影響世界。

我們目前面臨一個嚴峻的問題：往往是翻譯者不是真的懂佛法，而真懂佛法的人往往不懂外語。如何做到這兩者的協調？如何培養既有修證，又懂外語，懂西方文化的佛法弘傳人才？懂外語不等於懂西方文化，翻譯佛經的人一定要懂西方文化，包括西方的宗教、文化、歷史、政治、科學，都要懂得，才能使翻譯更深邃，更深入西方人的心靈，深入西方人的文化，從而影響到他們。

《太虛大師年譜》里記載，太虛大師在民國年間也有類似的想法。他說：「於正信佛法之新社會，當將佛法傳播於國際文化，先從變易西洋學者之思想入手。」如何變易西洋學者之思想？通過翻譯來介紹佛教思想、文化、經典、人物、法門入手，也從構建西方所沒有的那些涵蓋形而上與形而下的思想體系入手。

最後，我還要談到如何藉助科技因緣、時代因緣來弘揚佛法。比如互聯網的弘法作用，但同樣涉及信、通、修、證的境界與要求，不然，藉助網路，有可能就傳播了似是而非的邪見，變成「附佛外道」與「附佛邪教」。如何藉助影視、小說來弘傳佛法。

比如我們這次來的大陸作家雪漠先生，他是小說家，但又是佛教光明大手印的傳人，他藉助了他的小說「靈魂三部曲」之《西夏咒》、《西夏的蒼狼》、《無死的金剛心》來傳播光明大手印、香巴噶舉文化，「粉絲」遍天下，使古老的香巴噶舉文化普為世人所知，取得了傑出的成就。比如影視，大陸拍攝的《百年虛雲》、《米拉日巴大師傳》，都很感人。

香港拍的《釋迦牟尼》、《達摩大師》、《六祖大師》等電影都很有名，也很經典。如何在這些方面做得更好，有無量空間、無量事業可發展可成就。

中國現在是整個世界佛教文化的中心，小乘、大乘、密乘法本、傳人都有。中國佛教興盛，則世界佛教興盛；中國佛教的興盛與傳播，一定會給世界帶來和平，給思想界與科學界帶來啟迪與引領，給現實政治帶來穩定與繁榮。人心凈則國土凈，人心安則世界安，心與法界一如。

人間佛教思想要大力發揚，使佛法生活化，修證生活化，人們對佛法，不完全是信仰，還有自覺是實踐，自覺的悟證。這個世間，學佛悟證的多了，自然就和諧了，幸福了。趙朴初老居士在上世紀八十年代就總結說：

佛教的緣起性空、如實觀照的認識論，諸行無常、時空無盡的宇宙觀，無我利他、度人無倦的人生觀，不即兩邊、立於中道的辯證法，諸惡莫做、眾善奉行的道德觀，三學並重、止觀雙修的修養方法等核心思想，以及佛教在哲學、文學、藝術、倫理道德、自然科學、生命科學等領域內所積累的豐碩成果，是人類文明的寶貴財富，……將會在今後的東方文明乃至世界文明中放射異彩。」

是為至論，這也是引領我們弘傳佛法的綱領、指南。

謝謝大家提供交流的機會，謝謝大家聆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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