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痛悼念劉書民先生
劉書民先生於2017年6月27日在廣州離世,享年75歲。
簡介
劉書民,生於1942年,
曾任廣州美術學院教授,
碩士研究生導師,
中央文史館畫院院長。
兩年前,收藏周刊記者跟劉書民有過一次專訪,現附上以緬懷老先生的離去。
收藏周刊記者 梁志欽 實習生 梁婉瑩
特約評論家 胡紅拴
劉書民的一天
一般情況,劉書民都會安排上午畫畫。
早上6點30分起來後,洗完澡吃完早餐,然後去工作室畫畫。
白天的資訊主要來源早上的報紙。
午飯後午休,然後繼續畫畫,傍晚看看新聞。
晚上睡前習慣看書,一般從10點左右看到凌晨一點。
名家眼中的劉書民:
在筆墨語言的構建上,他很好地繼承、弘揚了傳統,體現出一種純熟、大氣,水墨淋漓的風範;另一方面,他致力於探求出筆墨所能延伸的更為廣闊、圓融的境界,並從中找到變革的突破,構建新的當代水墨樣式,形成自己的山水畫性格。
——著名美術史家邵大箴
學生眼中的劉書民:
劉書民老師的山水教學對我影響最大的是:講究山水造境時必須將物體形象融入到筆墨里,形成自我的認識符號。如何把觀察的物象與筆墨結合起來方面他特別有見解。他閱讀理論書籍很多,每次去下鄉寫生隨身都帶著書,自己閱讀同時指導我們學習。他的教學比較包容,提倡多元性,從不要求學生按照他的畫法去畫,讓學生自由發揮。在我印象中,他就如同其作品一樣,大氣嚴謹,是一位非常有創作衝勁和魄力的老師。
——廣州市美術家協會副主席 劉思東
雨過溪山碧雲暖
2015年初,中央文史館畫院分院聘請劉書民擔任院長,任期五年。成為考的兩個研究生之一,來廣東已近四十年。這期間,他始終在尋找一條「長安畫派」與「嶺南畫派」的相互交融的道路。在收藏周刊與其採訪過程中,他直言非常喜歡在大學裡教書,「因為可以讀很多書」。而訪談中提及最多的是「學術性」,他認為「繪畫是一門學問,需要有學術性。」 而現在每天,他幾乎都要花3個小時以上的時間讀書。
深受長安畫派影響 大學時班主任是劉文西
1942年,劉書民出生在一個醫生家庭。母親喜歡刺繡,經常為家裡添加一些優美的生活用品,例如綉枕頭、手帕。而每次在繡花之前,她都會起 稿畫圖。小時候的劉書民,就是在這樣的氛圍下成長,每次他看到母親在繡花前畫圖,都會湊過去看著母親製作。
「有時候還會畫一些具有童趣的圖樣,還有一些花。當時覺得非常有趣。」雖然年代久遠,但同年跟著母親做繡花的記憶依然讓劉書民非常深刻。
「記得有一次學校辦展覽,我不會畫,還是媽媽幫我畫的,結果到學校就很受歡迎,從此便有了畫畫的興趣與信心。」回憶起來,劉書民流露著得意的神情。
上了初中,學校來了一位美術老師,他曾是著名畫家常書鴻的學生。不但有著深厚的油畫、國畫功底,而且通識美術史。在他的引導下,劉書民開始對素描有了正規的訓練,更重要的是,他知道了什麼是國畫、西畫以及速寫的概念,包括畫板(畫夾)的接觸。
「我第一次見綠色的畫板(畫夾)也是因為他在用,他在畫速寫,我們都圍著看他畫的誰,他說,速寫最大的作用就是記錄生活場面。」這句話讓我非常深刻。
在劉書民看來,畫畫是一件幸福的事情,當他獲悉西安美院招生後,便主動報名報考了。「當時跟我一起考試的差不多有30多個人,但最後只有我一個考上,甚至可以說,西北五省就只有我考上了。」
大學期間的劉書民,在班主任劉文西等教師的引導下,深受「長安畫派」的影響,在國畫系傾向山水創作的過程中,慢慢掌握了西北蒼茫大氣的 筆墨技巧。而跟著劉文西到陝北下鄉寫生,也鍛煉了深厚的人物造型基礎。「當時我們就看著劉文西創作《祖孫四代》。但後來因為社會原因,人物創作幾乎沒有意思了,所以,我乾脆轉向山水創作。」隨後,劉書民補充道「有時候社會的變化也會改變人的取向。」
雲山詩意圖
因為「紅旗渠」,陳金章點名要我廣美研究生
1966年畢業後,劉書民被分配到了河南鄭州市博物館中國周口店猿人館工作,主要創作一些「猿人狩獵」,「猿人用火」等科學用圖。
在上世紀60年代,河南林州人民在極其艱難的條件下,從太行山腰修建的引漳入林工程,1960年2月動工,至1969年7月支渠配套工程全面完成, 歷時近十年。總乾渠全長70.6公里,被人稱之為「人工天河」。當時河南省為了把其作為一個重大成果宣傳,組織了一大批畫家以此為題材進行創作,劉書民正是其中之一。
「我當時就花了三個月時間,畫了四條屏。」劉書民稱,在當時物質匱乏的年代,印刷物極少的情況下,「紅旗渠」系列作品卻印刷了六十萬份,「幾乎河南所有家庭都貼著。」
1978年,恢復高考後,時任廣州美院中國畫系教師的陳金章為了進一步發展該專業方向,培養人才,開始在中南五省巡迴招生。因為「紅旗渠」系列作品,陳金章知道了河南有一位畫家叫劉書民,在河南設點時,就點名要招他。「陳金章通過鄭州博物館聯繫到了我,見到我後,第一句話 就說,我的「紅旗渠」非常好,無論如何希望我能考廣州美院的中國畫山水科研究生。」
通過視覺,讓作品每一個細節都能打動人
相比在博物館工作,劉書民更喜歡在大學任教,他研究生畢業後便留校任教於國畫系。他說,自己非常喜歡在大學裡教書,「因為在那裡既可以讀書,又有很多高手,潘天壽、李可染、關山月、劉文西這些都是在美院里的。」
關山月曾說,「站在巨人肩膀上看得遠。只有前面有大山,才能把學問做得深。」對此,劉書民深受影響,採訪中,他強調最多的就是繪畫是一門學問,需要有學術性。
他說:「這裡的藝術家都是在做學問,不像社會上,光在畫畫。在學校里則可以對美學史、美術史、繪畫史就可以有比較深刻的研究。連紙張怎麼產生、材料怎麼發展都要研究透。在這裡享受的學術氛圍,讓我特別幸福,這才叫深度美容。」
在藝術理論家梁照堂看來,美學命題有「優美」和「崇高」兩大審美形態,抒情、柔美、秀麗是「優美」的一種表現形式,而雄壯、高昂、宏偉 則是「崇高」的一種表現形式,劉書民的山水,不是以柔美而是以「崇高」審美形態為其旋律。
劉書民稱:「繪畫與文學不同,它靠的是形象而不是技藝,文學靠技藝。現在看到的《清明上河圖》,它尺寸小,但看起來非常宏大,好像宋代的一部紀錄片一樣,所以,形象潛在的視覺威力,不是語言能講清楚的。視覺能感受到,就是審美的最高標準。通過視覺,每一個情節都能打動人,能打動人的心靈。」
談探索
藝術創作需要我們熱誠關切現實生活
收藏周刊:從西安美院到廣州美院,您在筆墨上的追求有怎樣的變化?
劉書民:我得從差異中間尋找一條路,其實中國歷史上就有一個既吸收了北方,也吸收了南方筆墨的畫派,就是新安畫派。
我是在北方的基礎上,在雄強蒼茫當中,尋求委婉、優美、多變的筆墨,包括色彩的表現技法。南方用色豐富,北方用墨、繪畫構成的蒼茫大氣,南方又是少有的。
廣東地處港澳周邊,從明清以來就受國外影響比較大。中國人在繪畫上學習西方藝術,也是從廣東引進。中國繪畫傳承到清代之後,造型上出了問題,畫人不像人,畫山不像山,「四王」為什麼會把山水畫畫得毫無生氣,就是脫離了現實、黃公望的《富春山居圖》是活的,但是到了「四王」就毫無生氣,因為他們拿古人的作品做標本,過於依賴臨摹就容易忘掉靈魂。
審美的獨特性就是畫家感悟現實生活的獨特視覺。寫生與臨摹,筆墨的出發點也不同,造法自然更有創造性。
齊白石在現實生活里,用大寫意表達鄉情,例如螃蟹、蝦這些,就是一種革命。而嶺南畫派高劍父則把生活中很多元素都放到了繪畫中,使得嶺南畫派成為中國第一個現代畫派。使得我們北方可以從這一方面有所借鑒。
收藏周刊:寫生具體如何推動創作?
劉書民:寫生的宗旨是感悟生活,致美其中。其與創作的區別在於,一個是對生活實體的真實記錄,一個是高於生活的藝術行為;一個是以實體為特徵的象徵美,一個是以藝術為本質的創造美。王國維在《人間詞話》中講的「創境」和「寫境」就有嚴格的區別。
堅持寫生是為了在創作中關照生活。失去了對現實生活的關切和熱誠,藝術的生命力必然會喪失。
收藏周刊:從西北突然來到南方,在教學上會有不適應嗎?
劉書民:美院最大的問題就是教法太雷同。但是有一點需要注意,在大的層面中雷同,具體到個別畫家的時候,個性化又很強。例如關山月的《綠色長城》,黎雄才的「黎家山水」都是有別於北方的筆墨山水。他們補了北方的不足,我基本上走的就是兩家(南北)融匯之路。
收藏周刊:具體是補北方哪方面的不足?
劉書民:主要是筆墨變化,南方人畫得比較秀潤,筆墨變化比較大,北方筆墨蒼茫,就比較單調,缺乏柔美,缺乏內在,所以,黎雄才講「雄秀結合是最高端的。」他說他追求的就是這樣的東西,我對這句話記憶非常深。所以,在美術學院既當教授,又做畫家的時候,對這些東西都比較敏感。
莽原
談學術
中國畫需要文化沉澱
收藏周刊:怎麼定義繪畫裡面的學術性
劉書民:這個比較難,這個只能感覺。從構圖,繪畫的立意,以及對畫面材質的運用方面都可以感覺到,像黃賓虹的作品,我們就能感受到他是有學問的。他早期的時候主要是研究理論,但也畫畫,他參加過《萬有文庫》的編撰,對美術史很熟悉,對美術理論很有研究。當下很多畫家一看就是沒有學問的。
收藏周刊:關於「似與不似」與「應物象形」,如何理解?
劉書民:首先要理解,應是什麼意思,應是依照對象來產生的藝術形象;象形,這個形就是可以具象的形也可以是抽象的形。對形的認識藝術家有自己的標準,但是形怎麼變還得依照原有的固體的事物。依照事物來創造藝術形象就是應物象形。
像栩栩如生,有的時候很難解釋。應物象形比傳移模寫要更高一等。繪畫的語言大家一定要能動地去理解它,光是字面是解釋不通的。西方文化和中國文化,一定要把兩家的專有名詞要研究透。像構圖和經營位置,這個是不一樣。不似與抽象,有異同。似與寫實也是不一樣的。具象與抽象都要對照著來比較。這就是比較美學。
收藏周刊:現在畫畫探索上,有怎樣的學術目標?
劉書民:只可意會不可言傳。國畫其實從六十到八十,是一個黃金期。黃賓虹最成熟的作品都是八十幾歲的時候畫的,齊白石也是。美術史理論研究者對中西方畫面年齡做了一個對比,發現西方畫家的成熟期比較早。中國畫家大多是中年以後才嶄露頭角,這是因為中國畫需要文化積澱。
丹霞晨曦
談素描
素描可以豐富山水畫創作
收藏周刊:您怎麼看素描教育對中國畫的影響?
劉書民:訓練造型還是必要的。中國人的空間感比較差,思維主要是平面,素描就是擺一個物體有助於認識空間,光和空間的關係等。中國人物畫上各方面都有很大的提高原因是大家都學了素描,這一點很重要。中國人的思維是師父帶徒弟臨摹學習,不像素描那樣立體地來看物體,西方的油畫畫得跟真人一樣要超過照相術了。中國畫人都是畫一個概念,張大千正面畫不了乾脆全畫側面,這個就是造型問題,他在敦煌都是雇了一批畫匠幫他畫。
收藏周刊:那您認為素描對山水創作有阻礙作用嗎?
劉書民:沒有,這個只會豐富。李可染的作品就是把光引進畫面里去,一邊亮一邊暗,這個就是從素描來的。它豐富了中國繪畫的技法。畢加索晚年也學習中國的大寫意,把油畫變成色塊,形體全部變化。藝術這東西就是隨著時代在變。
談美展
全國美展評審制度
本身有問題
收藏周刊:您怎麼看全國美展中,工筆畫比寫意畫多的情況?
劉書民:這個比較正常,工筆畫下的功夫比較多,耗的時間比較長,寫意畫畢竟隨意性比較大,好壞產生的難度比較大,寫意畫產生好畫比較難。工筆畫相對比較穩定,相對穩定的文化現象容易被大家接受。
江畔人家
收藏周刊:平常畫寫意,但參展卻用寫實或者工筆的現象似乎也不少。
劉書民:這個就不正常,參展應該拿藝術家表現最好的畫來。但這個都很無奈,評選與參展都是一班人,評審制度本身有問題。
收藏周刊:那還有舉辦美展的必要嗎?
劉書民:作為一個文化現象,還是可以的。這麼多畫家,不辦點活動、展覽,也不正常。
但是體制決定了不公平。很多人也把參展作為了一種資本,在美協也算當官,當官了就能賣錢。所以,我現在都不參加全國美展,我也沒必要參加。
(原文刊登在2015年12月27日《新快報》收藏周刊)
《新快報》收藏周刊
記者/編輯:梁志欽 實習生 梁婉瑩 特約評論家 胡紅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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