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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英:一個回不去的地方——我的村莊

楊英,延川縣延遠中學高級語文教師。1988年2月至今,一直致力於教育教學工作。

曾多次參加過國家、省、市級重點課題研究,有數篇論文於國家、省、市級期刊上發表,十多篇論文獲獎;於各級報刊雜誌發表文學作品近百餘篇(首),並多次獲國家、省、市級不同等級獎;2005年至2016年連續10年被學校評為模範班主任。2009年被延川縣委、延川縣人民政府被評為縣級模範班主任。

出版詩集〈〈大山情韻〉〉,《陝北,我的歌謠》兩部。

現為省作協會員,市作協會員,縣文聯會員,縣作協常務理事,縣政協文史資料編纂委員會特邀委員。

我的村莊 不大 很小

楊氏一姓幾乎佔滿了

一個彎、兩道梁

幾個地名常把村莊

擁擠得吵吵嚷嚷

我的村莊 不大 很小

抽一袋煙的功夫

就能走遍村莊的礆院

灑一潑尿的時間

就能摸完村莊的灶炕

我的村莊 不大 很小

晨曦里

炊煙扭纏著炊煙

裊裊娜娜 縈縈繞繞

細說光景的煎熬

傍晚時

聲音摻雜著聲音

重重疊疊 飄飄蕩蕩

絮叨日月的辛勞

我的村莊不大很小

用不了一個早上

就能知道

昨晚誰家吵架的原因

是確實揭不開鍋了

用不了半個下午

也便知曉

誰家的母雞

把蛋下給別人家了

我的村莊 不大 很小

半夜裡

一陣叫魂的聲音

讓村莊

頃刻變得既陰森又心慌

晌午時

幾朵飄飛的浮雲

讓村莊

瞬間變得既悶郁又安詳

我的村莊 不大 很小

是個曾經特別苦焦的地方

是個挖盡了地里野菜

還要走出村莊

逃荒要飯的地方

是個砍盡了山中柴草

又在摞過柴的地方

掠了又掠 掃了再掃

也做不熟一頓飯的地方

我的村莊 不大 很小

是個曾經極其恓惶的地方

是個有過

半年幾乎不落一點雨

數月不飄一片雪的地方

是個有過一場暴雨之後

就沖走了一群羊兩個人的地方

是個只為了全家生活

把女兒小送給別人的地方

是個只為了孩子求學讀書

把命丟在他鄉數人的地方

我的村莊 不大很小

一輩輩神奇的傳說

增添了對先人的欽佩

村樑上廟前的碑碣

記載著它的久遠與古老

兩條溝的河水

哺育了數代子民的村莊

幾道梁的黃土

養育著數百年歷史的村莊

我的村莊 不大 很小

仲春里

苜蓿花開紫了山坡坡的村莊

伏天中

大碗碗花開白了路畔畔的村莊

信天游飄蕩著

頭頂空曠的地方

淚水水浸濕過

白老布襯衫的地方

我的村莊 不大 很小

幾孔窯洞

就能精心裝飾了的村莊

幾頭毛驢

就能肆意踢踏響的村莊

一聲笑 一聲哭

就能淹沒了的村莊

一聲喊 一聲吼

就能溢滿了的村莊

幾份思念

怎麼也包圍不住的村莊

幾點淚水

怎麼也滋潤不濕的村莊

我的村莊 不大 很小

風雲變幻 時序流轉

帶走了

應有的和善 應有的慈詳

應有的質樸 應有的順暢

那些熟悉蒼老的面孔

一一走出了

人們默望的視線

只在流浪的夢境里

邂逅留戀

那些陌生而年輕的名字

已被世俗和利慾

鍍上刺人的光芒

讓哀嘆與無奈

匯成眼角苦澀的淚水

於心田蕩漾

我的村莊 不大 很小

晨暮里裊娜的炊煙不見了

地頭上悠長的吆喝沒有了

麥場邊沉默的碌碡長斑了

礆畔處滾底的石槽停歇了

勞動樸素的美麗失去了

處事的訓誡早已遺忘了

無情的蒿草長高了

慾望的心眼增多了

太多弱者的冤屈

讓走出去的人多了

貧瘠與愚昧的夢魘

讓回來的人少了

家門上的鎖子生鏽了

我的村莊

找不到以往的模樣了

我的村莊 不大 很小

這邊叫吶喊礆

那頭叫東圪嶗

這裡是下頭家

那裡是上礆上

這兒是梁壩里

那兒是背砭上

這些熟悉的名字

猶如醒目的標貼

緊貼在村莊古老而質樸的臉上

讓流浪的淚水

懷舊空吟已逝的苦樂

讓回望的目光

到鄉翻似已過的時光

我的村莊 不大 很小

一個永世思念的地方

一個不願回去

再也回不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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