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祠堂 新原野

2017年6月17日，面向全國招募的百餘名讀者，和藍天野、賴聲川、王茜等演藝界多位知名人士一道，品讀一部叫作《新原野》的話劇劇本。

古祠堂 新原野

文 | 蘇橫

（媒體人）

清涼仲夏夜，南皖奎光堂；四海八荒客，《新原野》共賞。

圖書編輯、公司職員、警察、運動員、銀行職員、教師、工程師、醫生、法官、軍人……來自全國各行各業的百餘人，在一所象徵舊道德的古祠堂內，歷時一個半小時，集體接力誦讀一部反映新道德與舊道德衝突下中國現代女性社會地位和命運變遷的悲劇劇本，是一番怎樣的場景和體驗？會給人以怎樣的震撼與思考？

2017年6月17日晚，位於古徽州境內的安徽黃山黟縣碧陽鎮，剛下過一場不大不小的雷陣雨，空氣清爽而溫潤；該鎮有「江南祠堂村」之譽的南屏村葉氏支祠奎光堂內，熙來攘往，熱鬧非凡：面向全國招募的百餘名讀者，和藍天野、賴聲川、王茜等演藝界多位知名人士一道，品讀一部叫作《新原野》的話劇劇本。

《新原野》劇本朗讀會現場。

「渴，我渴，我想喝水……」，一聲鼓響，讀本會開始，主人公之一的「六團」上場；此時，南屏村街頭的一隻小狗，蹣跚到誦讀的人群中，悠然卧倒，憨態可掬，現場肅穆深沉的氣氛輕鬆不少。

《新原野》改編自曹禺之女、劇作家萬方的小說《殺人》，是北京央華時代戲劇向「中國話劇誕辰110周年」的獻禮之作。它講述的故事發生於上世紀50至70年代中期的北方農村社會，三位主要人物分別是婆婆服仙、兒媳六團和兒子鞠生。

《新原野》故事梗概是：因系包辦婚姻，婚後不久鞠生就進城另覓新歡，拋下六團和服仙在瑣碎的日常生活中相依為命。18年內，鞠生兩度返鄉，要求與保守「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理念的六團離婚，但遭到各方反對。最終在宗族的圍觀和無形的逼迫下，鞠生、六團和服仙以悲劇收場。該劇用小人物的命運、點滴入微的細節，展示著宏大而深沉的主題與時代變遷。

「服仙和六團的命運是扭曲的，最終以一種極端的方式將她們推向了深淵；六團最後反抗和吶喊的方式是一個極大的悲劇。這是兩位女性角色所特有的。」編劇萬方說，「她們的生命已經離我們遠去了，但在今天，她們又走到了我們之中，或許就在某個角落。她們難以承受的生命之重，被大家分擔著；她們的痛苦也被大家感受到了。而她們的命運，也被我們慢慢改變著。」

婆媳之間的糾葛，婆媳兩人面對丈夫和兒子逃離、背叛的糾葛，以及婆媳兩人和整個鄉村宗族的對抗，成為這部話劇的主軸。

顧名思義，《新原野》令人想起，上溯80年前的1937年，劇作家曹禺創作了話劇《原野》，講述民國初年兩戶人家冤冤相報的復仇故事。《新原野》與《原野》一脈相承，秉承五四新文化運動以來的話語體系和敘事方式，通過講述農村宗法殘餘背景下男女主人公的悲劇命運，表現農村青年追求個體獨立和婚姻自由的曲折歷程，同時也展示了人性的複雜與多面。

就主題而言，婆媳之間的糾葛，婆媳兩人面對丈夫和兒子逃離、背叛的糾葛，以及婆媳兩人和整個鄉村宗族的對抗，成為這部話劇的主軸。六團的困獸猶鬥、鞠生的嘶心怒吼和服仙的瘋瘋癲癲，一如舞台中央的塵土般起起伏伏。婚姻離不了，幸福得不到，劇中人物充滿悲劇色彩。

在古祠堂內朗讀劇本，更易引發讀者共鳴。在眾多朗讀者中，不乏當地葉氏後裔，葉小英就是其中的一位。她表示，在古祠堂讀《新原野》，身臨其境地感受到特定時空下特有的震撼，劇本對於中國女性命運的反映，如同她本人、她的母親、祖母那一代人所經歷的一樣。

「這一夜，這一時刻，我永生難忘。」在聽完百人誦讀之後，萬方以文學性的敘述方式說，「在今天這個祠堂中，可以想像過去曾經發生過一些讓人難以忍受的事情。但我今天從走進這個地方，到燈慢慢亮起，大家聚齊在一起，天慢慢黑了，眼看著天空從藍色變暗、從暗變黑，這就像是一個魔盒。從這個魔盒裡散發出來的是幾十年、幾百年甚至上千年的歷史幽光，同時又有一種我們現代人的心靈閃光。」

萬方與藍天野

編劇之於作品，猶如父母之於孩子，無原則的溺愛與讚美有害無益。在這方面，萬方的立場令人警醒。她不止一次說：「作為編劇，我所要表達的一切，都在劇本里了，劇本就是一切。從我的最初想法到開始構思、定型為劇本，它的生命還沒有完成；只有在舞台上由導演、演員、舞美將整個戲劇獻給觀眾，才真正演繹出這個劇本的鮮活生命。對於這部戲，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的感受，都會對《新原野》展現的中國幾千年來歷史長河中女性的生存狀態有自己的感觸。」

此次讀本會選擇葉氏支祠奎光堂，頗具匠心。祠堂本是祖先神靈的皈依之所，是宗族意識的建築形式和實踐場所，是宗族集體活動的舞台，其最主要的功能是祭祀，此外還承擔著決議、進行宗族大事的職能。劇本中「鞠生」的伯父「鞠老大」們決定「六團」命運的場所之一，就是祠堂。

傳統文化保留較好的古徽州，是中國宗祠營建最發達、保存最完整的地區之一；而作為南屏村的葉氏支祠，奎光堂建於明弘治年間，距今已有近五百年的歷史，巍峨軒昂、明朗開闊，是一所古韻悠長的老房子。上世紀末，這裡曾作為電影《卧虎藏龍》中「雄遠鏢局」的內景地而廣為人知，古祠堂煥發了新生機。

策劃舉辦這次讀本會，讓戲劇的力量和人的關係得到充分的展現。

主辦方北京央華工作人員亦介紹，在徽州古祠堂里讀劇本，旨在「讓每一名參與者化身朗讀者，演繹劇中的人物，體會劇作家筆下的人生，找尋靈魂深處的共鳴，在體驗徽州古風古韻之餘，也體驗與每個人息息相關的歷史。」

在《新原野》的製作人王可然看來，戲劇本身對於大多數人的靈魂有著足夠的吸引力，而策劃舉辦這次讀本會，讓戲劇的力量和人的關係得到充分的展現。「無論做戲劇也好，策劃和戲劇有關的活動也好，都是要把人和戲劇的關係，放到一個擁有高級情感能力的環境當中，才能符合戲劇和人情感的需要。」

「遠山如黛涼風好，近水沉玉白雲低」。徽州古祠堂，女性新原野；人生如戲，戲亦如人生。

刊於財新網文化頻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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