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空之境界，蘑菇為何如此之神

最新 06-29

[序]

就如同《空之境界》的作者奈須蘑菇自己說的，其實空境是一個童話。一個公主遇見王子的童話。雖然這個長長的故事被各種黑暗，負面，消極的想法包裹，我們卻依舊在那裡面看到堅定的光明，並且這個故事，真的有著童話一般美好的結局。

畢竟，在這個故事的最後，是王子公主兩人手牽著手一起消失在櫻花飛舞的小道深處啊。

所以空之境界這個故事，對於我來說，是個治癒的故事，它的美好之處不僅僅在於王子和公主兩人有著美好的結局，更重要的是發生的每件事情看似黑暗悲觀，其實卻表達了很多積極的人生道理，讓我在某種既得到共鳴又得到鼓勵的狀態下被安慰。重複看空境，無論是小說還是動畫，我都可以說是難得遇見的精品。所以我非常想為這個故事留下點什麼。

我打算髮的是看完空之境界的感想，還有自己對語句，情節的理解。並不是分析劇情。只是想說，這個故事帶給我的影響。

先寫的是對七個小故事的情節理解。之後還會有人物性格的篇章。

「我所渴望的，一直都不是短刀或者其他，僅僅是這雙手而已。」

——畢竟，在這個故事的最後，是王子公主兩人手牽著手一起消失在櫻花飛舞的小道深處啊。

1．《俯瞰風景》——請予我以力量，以飛向我的夢想

空境里有很多作者想要表達的思想和理論，基本上要麼是通過橙子說出來的，要麼是通過那一章的當事人（例如巫條霧繪，淺上藤乃）說出來的，少部分是由眼鏡同學說出來的（這和原著相反，原著里眼鏡同學倒常常發表看法），而眼鏡同學發表的議論，一般都是積極的，入世的。而我們的女主角式本人，除了偶爾在她自己的問題上（《殺人考察》中）說一兩句，在大部分時間裡，並不會跟人長篇大論地解釋什麼道理。

《俯瞰風景》的主題是漂浮和飛行。但是作者並沒有在一開始就明確地提出這個主題，卻以一個很巧妙的方式來把我們帶入這個主題。作為讀者的我們，一開始看到的，是自殺。從巫條大樓樓頂直接跳下來的，少女們的自殺。

此為小說開頭：

[那一天，選擇了辦公區前的大路作為歸途。

對於自己是很鮮見的，單是心血來潮而已。

在見慣的建築群間獃獃地走著，

不多時有人落了下來。

沒有太多機會聽到的，啪嚓這樣一聲。

很明顯是有人從樓頂落下來並死去。

硃色在柏油路上流淌開來。

仍保有原形的是長長的黑髮。

以及纖細的，讓人聯想到白色的脆弱手足。

之後是已無容貌，破碎的面部。

這一連串映像，讓人不禁幻想到被挾入古老的書本。

化為其中一頁的壓花。

…大概。

只有頸部如胎兒般被扭曲的亡骸，

在我看來竟如同被折斷的百合花。]

在結尾巫條霧繪自殺之後，相同的句子再次出現，並且「被折斷的百合花」這一意象之後還時不時地在整體行文中被提起。

至於動畫，在動畫開頭部分就有這麼一幅「如同被折斷的百合花」一般的畫面，在這之後，式第一次闖入巫條大樓時，還有一幅破碎的玩偶的畫面，我認為想要表達的意思是差不多的。

少女們毫無徵兆的從高處墜落，結束了年輕的生命。如花一般的美好生命的隕落。作者特意地給我們描述了一幅詭異又凄艷的畫面。

「只有頸部如胎兒般被扭曲的亡骸，在我看來竟如同被折斷的百合花。」——如花一般的美好生命的隕落。作者特意地給我們描述了一幅詭異又凄艷的畫面。

——式第一次闖入巫條大樓時，還有一幅破碎的玩偶的畫面，我認為想要表達的意思是差不多的。

然而，巫條大樓上少女們的自殺，卻有著與眾不同的地方。這個部分，不論是小說原作還是動畫，都是由橙子說出來的。（小說里有部分是由眼鏡同學說的）

下面直接貼一段小說里關於這個主題的討論。

[是出於極端個人性質的，對自身的存在抱有不安而突發性的自殺。]

[沒有遺書的自殺。

沒有寫遺書的必要。換句話說是對這個世界沒有意見，想要乾乾淨淨的消失。這樣才是完全的自殺。在所謂的完全自殺之中遺書什麼的從一開始就不存在，就連死本身在我想來也不是暴露在大庭廣眾之下的東西。]

[然而，跳樓本身就不是完全的自殺。]

[為人所矚目本身就成為了遺書。難道不是為了想存留下來的事情，想暴露出來的事情而出現的行為嗎。這樣一來，以某種形式留下遺言也是有道理的。是對這個世界失去希望，乾脆地直接消失。可是她們卻大大方方地死在人前。卻沒有留下任何遺書。這與跳樓自殺不符。]

動畫里橙子說的更加明白：

[如果說對於世間沒有任何留戀的話，那甚至沒有必要讓世人知道自己的死。

沒有留下遺書，就等於不發表任何意見，乾脆地消失。

然而相反的，她們卻是自絕於人前。]

這個的主要意思就是說，當一個人真正想要自殺，是對這個世界失望，並不想要繼續存在。因此才會選擇放棄生命。想要自殺的人，寧願乾脆地自己消失，因此是不會選擇像跳樓自殺這種引人矚目的方式自殺的。

所以反過來說，跳樓自殺的人，大多都是為了把自己的死展示於人前，以宣告什麼東西，或者證明什麼東西。採用跳樓這種方式來引起他人的注意，就說明這個人對世界有想說的話，例如抱怨自己所受到的不公平對待。（仔細想想，似乎的確是這個道理。）

因此，「跳樓自殺本身就不是完全的自殺」，而是某種以生命為代價而做出的對世界的宣告。所以跳樓自殺的人一定會對世人留下什麼話，一定會以各種形式留下遺言，因為跳樓的目的，就是為了使這個遺言增加重量。

所以採用跳樓的方式自殺卻沒有留下任何遺言，這本身就是矛盾的。

因此，橙子很明白地說，這根本不是什麼自殺，而是「事故」。

「她們就像是到家附近買個東西，卻不走運地捲入了交通事故一樣。」

除此之外，巫條大樓發生的事件古怪的另一點是，時間的扭曲。

小說原文：

[所以說，那裡的時間是扭曲的。事件的經過並非只有一種方式。到達朽壞的距離，那才是完全不均等的。去假定名為人類的一個個體，與其個體所擁有的記憶，在朽壞的過程中存在著時間差也並非沒有道理吧。

一個人死去的話其記錄會消失嗎？不會消失的吧？

只要還存有觀測者，所有物體就沒有突然消失的道理。只會向著虛無漸漸淡薄下去。

人的記憶，不，應該說是記錄。其觀測者並非他人而是周圍的環境這種情況下，如她們這般特異的人種即使在死後也會作為幻象在街上闊步。這是被稱為幽靈的現象中的一種情形。

能夠看到這個幻象的，是共有此記錄的一部分的人……也即死去的人的友人或血親。式倒是個例外。

總之，雖然有"只有記錄的時間流過"這種說法，不過在那座大廈的樓頂發生的情形是被放慢了。她們生前的記錄還沒有追上她們本來的時間。

結果是，只有回憶還活著。

在那個場所作為幻象映出來的，恐怕是被極其緩慢地播放著的少女們的行動與事實吧。]

動畫里橙子的話與這個差不多，只是更簡練了些。

這部分我的理解是，因為巫條大樓的時間有些扭曲，所以這些少女們其實已經死亡，而大樓上漂浮著的幽靈是她們死後的回憶，而她們生前的記錄，即她們跳下去的情景，卻被刻意地放慢了，才導致了「生前的記錄還沒有追上她們本來的時間。」

「只要還存有觀測者，所有物體就沒有突然消失的道理。只會向著虛無漸漸淡薄下去。就像把火熄滅，煙也不會突然消失一樣。」

——這恰好和我們平常很經常看見的那句「只要還有人記著，那麼那個人就算死了，也依舊活在他人的記憶里。」的中心主題如出一撤。

除去以上兩個，關於跳樓自殺的第三個哲理點是，俯瞰帶來的視覺衝擊。

這個理論是我非常喜歡的一個部分。我一定會好好解釋的。

小說原文比較長，雖然道理解釋的更為清楚。所以這裡就先放動畫里橙子的描述吧。

[從俯瞰的視界帶來的感覺。那就是……遙遠。]

[從高處俯視的風景相當壯觀，就連平淡無奇的景色也會覺得非常美麗。可是，過於廣闊的視界，卻會變成與世界間的隔閡。比其自身所感受的狹隘的世界，我們本該認同眼前看到的廣闊風景才是「自己存在的世界」，但是，卻怎麼也沒辦法得到自己身處在這廣大世界的實感。因此，以知識為依據的理性，和以經驗為依據的實感，會產生摩擦。終有一方會被消磨殆盡，意識開始產生混亂。]

[所謂視界並非眼所看到的景象，而是腦所理解的映像。我們的視界受到自身常識的保護。人不能脫離自己的牢籠而生存。]

當我看過死神再看這段話的時候，我一下子就想起了藍染關於雛森說的那句話：「其實，憧憬是距離最遙遠的感情。」

這不是跟這個道理很像嗎！即使知道這個世界廣闊無比，我們一直生存的世界，卻是十分狹小，我們每日所見的所做的，都只在自己的生活圈裡。這就是橙子所說的「人生存的牢籠。」然而，在俯瞰的視界所感受到的，雖然有將廣闊風景一覽無餘的驚喜之感，可是，我們平常生存的環境，在這種視界之中完全變了樣子，讓人產生了一種距離感，使人一下子不能接受自己生存的世界其實是這副模樣的現實。人會開始困惑：我到底存在於何處？

我個人所理解的引申含義是，人不能太過於經常地站在高處，以一種俯視一切的態度來看著自己的生活。因為這種脫離塵世一般的態度，會讓人產生困惑，覺得自己的存在不過是如此渺小，因而每天做的事情，投入的熱情，都失去了意義。「生命不過是短暫的一瞬，既然如此，那麼我那麼努力地活著做什麼呢？反正我也不能在這個世上留下什麼永恆不滅的痕迹；在百年之後，所有屬於我的一切都將消失。」

這種想法，雖然不能否定它，但是在我們的生活中是不可取的。

畢淑敏在《心靈密碼》中把這種看世界的角度，叫做「星雲之眼」。畢老師說的話遠比我的解釋要好的多，這裡就直接摘錄一段。

「這隻眼振振有詞，在邏輯上幾乎是無懈可擊的。你若真要遵循了這隻眼的視角，會從根本上是生命枯萎凋落。……你不要小看了這看似遙遠而又神秘的星雲之眼，如果你長期用這隻眼注視世界，就會不由自主地灰心喪志。持久地沉浸其中，還有可能放棄生命。當我們從生活中抽離，成為袖手旁觀的旁觀者之時，所有世俗的歡快和目標，就變得輕如鴻毛。」

她說的，是不是和橙子所說的「如果俯瞰太久，就會產生意識的混亂，最終結束自己的生命」很相似？

所以，我認為這裡奈須蘑菇想要表達的，其實是，我們不能一直保持著這種想法生活。就如同畢老師說的：

「閉闔星雲之眼吧。因為那不是你的位置，那是神的位置。摒棄那高處不勝寒的孤寂，回到充滿生機又複雜多變的人間吧。」

「珍惜我們明察秋毫的雙眼，可以仰視星空，卻不要讓自己輕飄飄地飛起來，到達星雲的高度。那裡，據說很冷，很黑，很荒涼。」

這句話很好的解釋了為什麼作者要像我們描述這種俯瞰視覺的危險性。因為這與後面想要表達的巫條霧繪的【漂浮】有的直接的聯繫。這句話真的跟俯瞰風景後面的劇情很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