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走到了這裡

你走，我不送你。

你來，無論多大的風雨，我要去接你。

—梁實秋《送行》

2015年，我們團隊經歷了一次不小的考驗。

有人提出離職，有人調崗，有人離開。都是一起經歷過事兒的人。

說不難過和沒有遺憾是假的，我又不是植物人。

一方面心裡有無數個為什麼，另一方面還有無數個憑什麼。

由於我個人這些狹隘的心胸，導致在很長一段時間，這個話題在團隊內是一個隱形的傷疤，表面看不到，實際上傷痕纍纍包紮的無比緊實，一碰就疼。

看，我多矯情。

是因為我害怕呀，害怕失去，害怕被別人笑話，害怕威脅自己原有的地位，害怕領導誤解。

真的是過得特別擰巴。

但還好有時間這樣好東西在，美好到可以治癒我們的傷口。時間也是個壞東西，它讓我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前兩天濱良哥哥在我辦公室坐著聊了會天，說到興起他問，我可以抽根煙么？

我說你抽呀沒事兒，還給他遞了糖果盒作煙缸。

他既滿足又感慨地看著我：「看看你變了多少，要是以前我們哪敢在你面前抽煙啊，還不被罵死啊！」

我有么？怎麼一點都不記得了。

我調侃問他：「那我以前不是很討厭么？」

對面的濱良哥哥，毫不猶豫地脫口而出：「恩，特別討厭，都不愛和你說話。」

媽的我還以為自己一直很討喜是濱良哥哥心口的硃砂痣呢。

小狼狗曠昱之前也說過我，說以前只要我走出辦公室門，外面的小姑娘聊天聲音都能變小。

可是現在呢？

我每天最大的愛好就是聆聽外面客訴部門的電話和八卦，精彩到有一次甚至都不捨得下班。笑笑在催我走，我說不要吵！我在聽八卦呢！

多有人間煙火味兒，多寫實，多有趣。我一個中年主婦就應該沉浸在這樣的世界裡啊。

完蛋了這麼說來，我好像真的變了，都不愛裝逼了，哎。

說的這些當然都是不值得一提的小事兒，可是誰都發現了這些潛移默化的變化。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以前是那個樣子，也許是不懂事兒，也許是純碎為了裝逼，也許是覺得一個小小芝麻官就應該那樣，愛較真，愛完美，覺得別人怎樣做都不對，就自己最牛逼。

愛慕我容顏的濱良哥哥都忍受不了，就更不提其他人了。

但也不知道現在為什麼突然不是那樣了，覺得很多原本在意的事情沒有那麼重要了，覺得自己開心最重要。

有一天想到如果突然不工作了會怎樣，驚喜地發現自己的第一反應是哇塞太棒了，我可以帶楊義逍四處趴趴走，做一個開心的公號狗，做往死里作的中年主婦，以及家長會上最洋氣的媽媽。

不止是我，團隊當中，笑笑也發生了很大的變化，特別是這一兩年。

岔一句題外話，她的體重倒是保持得很好，數十年如一日。

現在的她雖然偶爾可怕，但顯然當年的她，才是真的可怕。

她在前幾年充分展現了一項才華，就是只對人，不對事。我嚴重懷疑她是看對方星座來決定自己態度的。

有一次我問她為什麼沒有配合XX的工作？為什麼要給別人看臉色？

她直接來了一句：因為我不喜歡他。

因為這種莫名其妙的真性情，她自己也吃過不少虧，被人投訴，被隊友坑，被別人欺騙。一路跌跌撞撞，到如今。

也正是因為這些真性情，讓她成長為今天的模樣。

其他的都是假的，只有來自自己內心本身的，心甘情願的轉變，才是真實的。

去年我們有一場活動，規模不大，笑笑是主要負責人。時間在周末，我早上路過去看了一眼就自己逍遙快活了，期間也沒有看到工作群里有任何動靜，心想風平浪靜肯定是圓滿結束。

第二天上班，笑笑才告訴我，活動中出了很多突髮狀況以及很難收場的局面。特別是，有一個合作單位的領導，當場就罵了她，說了很多難聽的話。

「其實很多他說的事實，根本就不是事實。」笑笑如實說。

「那你有沒有解釋？」

「沒有，我想著解釋也沒有用。還是先把活動做好吧。」

說這句話的時候，她哭了。和珊珊兩個人，坐在我對面，一起哭。

這當然不是這些年來她在我面前第一次哭，但以前都是因為覺得自己辛苦，受了委屈，為自己不值。可是，這一次我都沒來得及說什麼，都沒有給我一個罵她們的機會，她們自己倒又哭了。

我只能假裝欣慰地認為，她們是覺得自己成長了，喜極而泣了吧。

今天突然想到這個主題，是因為人事提醒我，下個月珊珊就入職整整兩年了，需要續簽合同，問我的意向。

已經兩年了么？真的好快。人事也是real不要臉，完全是換個花樣來提醒我又老了兩歲。

那天我剛做完臨生前的最後一次產檢，回公司面試，姑娘看起來文靜又懂事，瘦瘦小小。人事催著我趕緊定下來，我說那就這個吧，丑是丑了點。

那個姑娘就是珊珊。

經常被我嫌棄手腳慢。

因為在工作中時不時流露出的個人情緒也被我說了幾次。

她竟然坐在外面的那個位子上，已經兩年了。我每天從辦公室往外看的第一個就是她，寫到這裡時又抬頭看了她一眼。

哎為什麼有一種媽媽看女兒的即視感，我這倚老賣老的姿態也是real討厭。

但她真的長大了。獨立，有自信，懂事，吃苦耐勞，除了胸小外是很多男生心目中的理想對象。

頭髮越來越少，臉皮越來越厚，膽子越來越大，不再是別人為難就一臉無措的樣子，完全可以單槍匹馬衝鋒陷陣了。

她和笑笑一樣，都在外面自己租房子住，和別人合租。原來一起拼車上下班的司機即將離職，她又要回到擠地鐵的日子。

在南京沒有親人，沒有家人。扣除房租衣食住行後所剩無幾的工資，為數不多的知心朋友，遠在國外的男朋友，忽近忽遠的幾個同事，一直催著她回老家的父母，僅此而已。

我從來沒有問過她，有沒有堅持不下去想放棄的時候？因為我相信，一定有。

因為我有，每個人都會有。

走到這裡，並不是自己堅持下來了，而是被歲月一直推著往前走，沒有辦法，沒有退路，必須往前走。

做錯過很多事，錯失了很多機會，錯過了很多人，浪費了很多時間，但也沒什麼好後悔，因為沒有人強姦我走任何一段路，都是自己的，在當下，當年所經歷的。

只有那些過往，才幫助我們走到了這裡，今天，現在。

所以我很欽佩珊珊，佩服這些獨在異鄉打拚的姑娘們，因為換做是我，不一定能像她們一樣，真的做不到。是我們激進得做任何事都想獲得回報，是她們讓我改變了原本對90後的看法。

很高興我們都變了，變成了曾經想像過的樣子。

很遺憾我們都變了，變得世故和圓滑，學會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聽到有人開黃腔都能臉不紅心不跳，一個段位更高的回馬槍殺回去。

挺好的，就這樣吧。沒有誰對誰錯，誰好誰壞，都是自己。其他的，就留給時間去說吧。

珊珊，祝你入職兩周年快樂。

如果你分手了，我一定把鯤灌醉讓馬大霖洗乾淨送到你床前。

文 by 楊眼眼

美編 by 33

插圖 by Instagram

關注我 不要停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