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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來的故事——姥姥

記得小的時候,在這個不大的縣城裡,孩子們的口中時常會講起這樣一個故事——

說有個孩子的姥姥病逝,頭七夜裡,家人早早的就歇息了,生怕被回魂的亡靈撞上。可就這晚,那小孩卻死活也睡不著,翻來複去地在床上折餅,好容易眯瞪著了,就覺得有隻冰涼的手在摸自己的額頭。小孩突然睜開眼,只見穿著一身壽服的姥姥正坐在床頭,一邊摸著他的腦袋一邊瞪著泛白的眼珠死死地盯著他。小孩不明事理,以為這幾日姥姥出了遠門,現在回來自是高興不已,於是撒嬌地說:「姥姥不要我了嗎?寶寶可想你了。」他姥姥陰陰地說:「我也想你呀,這次回來就是要帶你走。」(講這句話時說故事的人會把聲音放得很低,而且還會拖著沉沉的尾音,目的就是為了吸引聽眾的注意力)。「我掐死你 。」(這最後一句,聲音一定要高亢,要的就是這種突然感)。要是再適時地增加上掐脖子的動作那就更刺激了,准能嚇得他(她)渾身痙攣,大叫不止。有興趣的朋友不妨試一試,但有一點要注意,心臟不好的就不要試了。

久而久之,大家的心裡就有了提防。嚇不到人便沒了市場,後來也漸漸被人所淡忘。而這個故事,在那時,還是給我們幼小的心靈塗上了一層揮之不去的陰影。好像一提到姥姥,腦海里就會蹦出個恐怖的老太太,伸著兩隻枯槁的手向你抓來。

但現在想來,就覺得那時真的是幼稚之極。故事就是故事,何必當真。如若當真的話,裡面的老太太為什麼不換成奶奶或者二嬸,想必編故事的人也認同,只有姥姥最痛隔輩人,所以才藉此吊足聽眾的胃口。至於後邊那句動詞,無非是想營造恐怖氛圍而添加的一個橋段而已,至少我是這麼認為。

也許是受了故事的影響,後來再上姥姥家時,就有了一種毛毛的感覺。總認為姥姥會變成故事裡的摸樣,尤其忌憚的是她向我伸過來的那雙手,幻想著眼前這對魔爪時刻都有可能扼住我的咽喉,心裡就不由得一陣顫慄。

每到這個時候,我就會「哇哇」大叫著跑開。而姥姥就會笑眯眯地責罵道:「這臭小子,還知道害羞呢,姥姥不抱,不抱了。」

可每到夜深人靜,趴在炕沿上。吃著姥姥熬夜為我剝的核桃仁,看著她在昏黃的燈光下一針一線的為我縫著小棉襖時,心裡就會湧起一股異樣的感覺。雖然那時只有六歲,但懵懵懂懂中還是體會到了一絲溫馨和疼愛。就連起先那怕怕的感覺也彷彿在此刻消失殆盡,倒反而有了一種想抱抱姥姥的衝動。

在這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矛盾中,我在姥姥家惶惶恐恐地度過了一天又一天,祈盼著媽媽能快些接我回去。然而,就在媽媽接我來的頭一天晚上,卻發生了這樣一件事情,從而使我徹底的擺脫了這糾纏不清的陰影。

那天半夜,我被一陣尿意憋醒。迷迷瞪瞪地爬到炕頭,摸索著姥姥專門為我預備的小痰桶。因為夜裡姥姥是不讓我到外面去解手的,她總是說:小孩眼凈,容易看到常人看不到的東西。鄉下又不像你們城裡人氣旺,所以夜裡還是少出去的好。

摸了半天,也沒有找到。馬上就要憋不住了,情急之下,索性趿拉著鞋打開了屋門。三月的天乍暖還寒,我被撲面而來的冷風吹得打了個冷戰,急忙雙手抱肩哆哆嗦嗦地向牆角廁所奔去。

就在我將要進入廁所時,餘光里好像有個人影自院門外一晃而過。此時的我在寒意的刺激下已經清醒了很多,急忙向那身影尋去,心想,這深更半夜的誰還會出門,不會是賊吧?想到這不由得心裡一驚,但在好奇心的驅使下我還是躡手躡腳地來到院門前,透過柵欄門的縫隙向外竊視。

只見大月亮地里,一個頭戴白色絨帽,身穿花花綠綠服飾的人正向村頭走去,那打扮倒像是個唱戲的,唯一不同的是,那寬大的衣服上還綉著許多相同的金字。可我卻怎麼也看不到他邁動的雙腳和搖擺的臂膀,就像懸浮在空中直挺挺地向前飄移。我頓感蹊蹺,於是輕輕地打開了柵欄門,想看個究竟。

忽然,一個黑影自我的腳下竄出,狂吠著沖那人追了過去。「小黑」我低喚了一聲,那聲音細小得連我自己都無法聽清。

那人覺察到身後的動靜,猛然回過頭來,一張恐怖的面容頓時呈現在我的面前。在那人白色的絨帽下,些許花白的髮絲正隨風飛舞,褶皺的麵皮縱成道道深溝勾落著怪異的五官,只見他兩眼凸出,眼球上吊,口部塌陷得如同一個黑洞洞的窟窿。在月光的映襯下,青灰色的面頰更顯得陰氣沉沉。

我不由得兩股戰戰,心跳加劇,渾身僵硬得就像一截木頭樁子,木木地戳在那裡,不知所措。而此時,小黑也不再狂吠,彷彿懼怕著什麼似的夾起尾巴躲到了一旁。

「哎呦!我的大外孫,怎麼不睡覺跑外邊來了?」姥姥許是聽到小黑的叫聲,匆匆從屋裡跑了出來。可認她怎樣地呼喚,我都不曾回言,因為我看到那個人這時正悄無聲息地向我飄來。難道姥姥真的看不見嗎?越是著急就越說不出,喉嚨里就像堵了塊石頭,上不去也下不來。

姥姥看我傻愣愣地盯著前方,可能悟道了什麼,於是便漫無目的的破口大罵,罵的什麼,現在已經記不清了,只記得在我的印象中,姥姥從未如此瘋狂過。

那人先是一頓,隨後繼續向我靠近,眼看就要臉貼臉了,就覺得一股陰寒的氣息瞬間包裹住我的全身。

我驚懼地瞪著眼睛,嘴巴越張越大,想喊卻喊不出,只能眼睜睜看著他為所欲為。見我如此表情,姥姥以覺出異樣。一步跨在我的身前,用身體擋住了他的去路。

那人卻並未停頓,眼看著他的身型漸漸隱沒在姥姥的身體里。姥姥就這樣僵直地立在我的面前,一動不動。一旁的小黑也好像緩過神來,又開始狂吠不止,而這次的對象竟然是姥姥。

「嘿嘿……沒想到你這麼疼你外孫。」姥姥開始動了起來,她機械地轉過身,一個陌生而又蒼老的聲音自她口中傳出,聽起來倒像個老太太的語氣。

「來……讓我看看你外孫子。」說著,她伸出雙手向我的頭頂摸來。我仰頭看著姥姥,此時,她的雙眼已經沒了瞳仁,兩顆泛白的眼珠正空洞地望著我。這又讓我想起故事裡的一幕,此時,正活生生的出現在面前。姥姥這是要掐死我嗎?我無助地看著那雙伸過來的手,等待著窒息的一刻。

突然,那雙手莫名的定在了半空。「不要碰我外孫!快跑!」姥姥的眼睛又恢復了原狀,正焦急地望著我。「快跑!」當她說完這句後,眼球又翻了上去,半空中的手繼續向我的額頭逼近。

就在這時,一雙大手把我牢牢地夾起,我被輕飄飄地帶到了院內。「快尿」姥爺一手端著痰桶,一邊急急地催促道。驚魂未定的我不知姥爺這是唱的哪一出,讓尿就尿吧,可剛剛還憋得鼓脹的小腹,現在卻一滴也擠不出來。

「啪」姥爺扇了我一耳刮子,「還愣怔什麼?快尿。」我委屈地撇了撇嘴,剛要哭,卻發現姥姥這時已經追進了院門,正一步一頓地向我們走來,她每邁一步都顯得沉重而僵硬,好像每次起落間都要做出痛苦地掙扎,使得面容猙獰而扭曲。兩隻眼珠也時白時黑地上下跳動著,如同翻看的日曆牌變幻不定。

一陣陰風吹過,我激靈打了個冷戰。看著眼前這個詭異的畫面,更覺心裡發顫,小腹隨之一緊,壓抑許久的這泡尿終於撒了出來。姥爺二話不說,端起這盆略帶餘溫的液體,迎頭朝著姥姥潑了過去。被這盆帶著異味的液體一淋,姥姥頓時定住,眼珠也不再跳動恢復了當初的本色,身體就像被抽了骨頭似的癱軟下去,姥爺趕緊上前一把摟住,把她抱進了屋裡。

又是擦洗,又是灌藥。姥爺忙了一宿,天光放亮時,姥姥才蘇醒過來。剛睜開眼就匆忙問道:「我外孫子呢?他沒事吧?」姥爺把我拉到床前,見我無礙,她這才長舒了一口氣。

「當時也不知是怎麼了,只覺得眼前一黑,這思維就失去了控制,就好像有個人取代了我的魂魄霸佔了我的肉體,可潛意識告訴我,他要對我外孫不利,這我哪干,冥冥中就和他叫起了勁,心想,哪怕我死了也不能讓他碰我外孫一手指頭……」

聽到這兒,我的眼前又浮現出昨晚姥姥痛苦掙扎的場景,那要承受何等的折磨。難道這都是為了我?為了她疼愛的外孫嗎?

望著她散亂的白髮下那張憔悴的面容,我心裡一陣酸楚,不由得緊緊依偎在她的身邊。

「聽那話音,你許是被他五奶奶上身了,昨晚上正是她的頭七,想必是回來看家人的,碰巧被咱外孫撞上。小孩子眼凈,能看到咱們看不到的東西。多虧了你誤打誤撞地擋住了她的魂魄,要是附在了咱外孫身上,鬧不好會出大事的。」說到這兒,姥爺又笑眯眯地摸著我的頭:「也多虧咱外孫的這泡童子尿,才使她脫離了你的身體,要不然她得鬧騰你一宿。」

「姥爺,昨晚我要尿不出來咋辦。」要不是姥爺扇那一耳刮子,當時我還真找不到感覺呢。

「尿不出來,就只有宰小黑了,反正黑狗血也能驅邪。」

在一旁搖著尾巴的小黑,彷彿聽懂了姥爺的話語,嗚咽著躲到了柜子底下,再也不敢出來。

「哈哈」沒想到我外孫的尿這麼有用啊!那我以後可就不用怕嘍,只要把我外孫一抱,水龍頭一開,我看它誰還敢近身。」姥姥笑得前仰後合,我卻臊羞了面頰。

嬉笑間,我猛然想起了什麼,於是喃喃地問道:「姥姥,您要是出遠門,會不會也把我帶走呀?」

姥姥一愣,隨後會心地笑道:「姥姥才不帶我外孫呢,姥姥就一個人走。」

「那您不想我嗎?」

「傻孩子,姥姥在那邊天天都能看著你,我要看著我外孫快快樂樂,健健康康地長大,看著他娶妻生子,幸福美滿一輩子。」姥姥伸出布滿老繭的大手,緊緊地把我摟在懷中。

自此,那個在我心裡糾纏不清的陰霾,再也無法立足,因為我心中裝的是姥姥滿滿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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