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歐散記，所見所聞所思

前兩篇分別記述了巴黎、斯圖加特、慕尼黑、盧加諾等地十天的行程，最興奮的當屬翻越阿爾卑斯山，那是我與兒子兩人的自由行。抵達義大利後，與父母及父母的朋友匯合，開始了小團隊旅行。前幾年我父母在巴黎結識了一位導遊，大家都是上海同鄉，很快熟絡起來，一直有聯繫，這後面20天的行程都是他安排的，本文就稱呼他老張。老張帶著夫人一起來的，開一部賓士旅行車，八個人的旅行，更像是朋友間結伴出遊，在歐洲的地界上，相互間的語言是中國上海話。

義大利的第一站是科莫，因科莫湖而著名，這裡還出了一個名人，伏特，他的名字永遠印在全世界物理課本上。坐船從科莫到貝拉吉奧，一路欣賞科莫湖迷人景色。

當晚入住米蘭。次日參觀米蘭大教堂。耗時五百年建造完工，登頂後眼前一震，用中國成語「巧奪天工、鬼斧神工」已經不足以表達。很感慨，參與建造這座教堂的絕大多數工匠是看不到作品完工的盛況的，他們等不到榮譽，沒有機會將這個傑作列入個人業績，但是這並不影響他們的精工細作。

著名的斯卡拉歌劇院，雕像是達芬奇與他的四個弟子。

到了米蘭怎麼可能不逛街。埃瑪努埃二世拱廊，將近150年歷史的商業街，我只是參觀一下建築造型，這地方太鬧了，沒久留。老張說附近有條名牌街很時尚，我們就奔那裡去了。

不愧是世界時尚之都，有些品牌的專賣店比巴黎的貨色還多，心滿意足地拎了幾件回去。這裡有一家Armani酒店，購物間隙坐進它家咖啡廳，黑色皮質的菜單、黑色紙巾、紅色桌墊，處處彰顯Armani元素。

離開米蘭那天，清晨站在酒店陽台上看街景，有軌電車在陽光與樹影下穿行而過，很喜歡這種感覺。

五漁村。位於義大利利古里亞沿海地區，是五個懸崖邊上的村鎮的統稱，被列入世界文化遺產名錄。我們走了其中兩個村，這裡只通火車，買的通票，哪站都可以下。

走進漁村撲面而來的是海水的味道。這裡的居民喜歡把衣服床單晾曬在陽台上，這在歐美是很少見的。小餐館居然有中文菜單，可見中國遊客影響之大。風景是很美，但是總覺得民風不夠友善，餐館拒客現象比較普遍，大約是不愁客源吧，我不想做了就通知你closed。

第二天我們臨時取消了熱那亞的行程，改道另一個小鎮，兒子通過美國的電視節目搜到的這地方。風格與五漁村相像，但感覺上要精緻洋氣很多，看得出來這地方有錢人多，冰淇淋店隔壁賣路易威登。這小鎮叫波特費諾，有興趣的朋友可以選擇自由行，適合晒晒太陽發發獃，從這裡坐遊艇可前往五漁村。

沿途的風景美不勝收，處處可以歇腳看海，海邊人行道鋪紅地毯，非常有腔調。

此樓露台上打著出售的牌子哦。

當晚抵達摩納哥。彈丸之地的國家，國土面積1.98平方公里，是世界上第二小面積國家。三天前這裡舉行了一場F1賽，路邊的臨時看台還沒拆。入住度假酒店，正好是我的生日，一行人露台晚餐，與生我的人與我生的人於異國慶祝生日，這是一個非常美好的夜晚。

這個國家一面臨海、三面被法國包圍，走在路上手機時不時顯示法國的網路標誌，路上豪車眾多，它是世界上人均收入最高的國家之一。放幾張圖記錄我的摩納哥印象，有些地方註定此生只去一次，留下一些記憶吧。

賭場與巴黎大飯店

建在懸崖峭壁上的海洋博物館

世界上最早的潛水艇

左面是摩納哥法院，據說17年沒開過庭

摩納哥皇宮

皇宮換崗

海港夜景

停在路邊的掛著出售牌子的豪車

賭場門口的賓士車，車尾印著「全世界只此一輛」

離開摩納哥，踏上南法特色小鎮之旅。聖保羅小鎮被譽為世界最美的村莊之一，這是一座中世紀古鎮，十二世紀的聖保羅教堂、十六世紀的古街道。小鎮上所有的房子都保留著中世紀建築風格，散發著濃濃的古樸氣息。

我用手機拍攝並製作的圖，是否有依雲廣告嫌疑？

當晚住在戛納的小鎮上，因為是周末，廣場上擺滿了餐桌，我們八個人圍坐，吃法餐，喝粉紅色葡萄酒，閑聊間，老張說起了他們夫婦的故事。是的，今天這篇遊記其實是想講故事。

曾經有個電視劇叫《北京人在紐約》，老張夫婦的故事的開頭和這部劇相似，一對上海夫妻，女的有親戚在法國，八十年代，夫妻雙雙來到巴黎，不會法語，從餐飲打工做起，我笑談說你們是上海人在巴黎，老張說他們的故事比《北京人在紐約》更曲折。

老張從小喜歡拉小提琴，十幾歲的時候與夥伴們在弄堂里拉琴，那時候正是文革期間，被扣了個黃色音樂會的罪名關了他們一周，出來以後就不再拉琴了。上街賣過曲譜，賺了錢就去和平飯店吃一頓。插隊回來後，大膽去開廠，盈利後遭人暗算，工廠沒收。這之後夫婦倆就動了去法國的念頭。

妻子先他半年出去，捨不得買機票，坐了10天火車到巴黎，半年後老張過去了。在餐館洗盤子，老張發現廚師的工資比洗盤子的高出很多，就在工作中偷學技藝，張嫂大著肚子去幫老公洗碗，讓老公騰出空去看人家怎麼炒菜。有個廚師辭工，老張自告奮勇上陣，從此就在那家餐館當上廚師了。之後再跳槽幾次，每次的薪水都漲。他說夜裡接到老闆電話就立刻奔向餐館，夜班工資比白天高很多。再後來他們自己幹了，張嫂開餐館，老張當導遊，離家9年後，他們有了身份，可以回去探親了。

在海外打拚的日子，什麼都得靠自己，曾經有過大女兒被車撞骨折，張嫂懷著第二個孩子，險些流產，同一家醫院，樓上的病房是女兒，樓下的病房是待產的妻子，老張一個人又要掙錢又要照顧妻小。家人出院後，他整整睡了兩天。

傍晚，微涼，聽老張聊他們所經歷的起起落落。搬家，張嫂把積攢的十幾萬法郎綁在女兒身上，結果孩子在麥當勞吃飯時嫌熱，脫了外衣，錢放一邊，丟了。作為男人，老張安撫妻女，「爸爸還能賺回來」。丟錢事小，影響了孩子心理健康事大，他沒讓這事給孩子留下陰影。開飯店，房東打官司告他們拖欠房租，他們出遠門了，法院傳票塞進門縫，等到回家時已經錯過了開庭時間，缺席審判的結果是飯店被收走。他說命里註定了有些事是你做不了的，那就認命。他沒覺得有多不容易，這都是人生該經歷的。

老張夫婦已經在法國生活了三十多年，兩個女兒受到了良好的教育，一個是心理醫生、一個從事奢侈品管理，他們算是熬出頭了。這個故事讓我們感慨萬千，哪裡的土地都能活命，就看你怎麼對待，哪怕是清零了還可以重來。幸福是比出來的，當你覺得自己很委屈很艱難的時候，或許是你經歷得還不夠。

對比頭一天夜晚在摩納哥賭場門外所見的燈火輝煌、豪車雲集、一擲千金，那是世界上不到萬分之一的人的生活，離我們太遠；而老張的故事，代表著一個群體，不滿足於現狀，試圖去改變從而獲得更好。比如昨天見到的中餐館手腳麻利的溫州老闆娘，老公做菜老婆跑堂，老人幫廚，一家子在戛納住了十年沒去過景區。由此我感嘆，讀書應該是最容易的階級上升通道了。

出去走一走，看看世界不同的角落不同的人，從別人的故事裡感悟人生，這也是旅行的另一個意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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