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友金散文：合歡花又開了

最新 06-05

作者簡介：張友金，筆名點石，大冶四棵人，誕於乙未、時年63，偏習文、書、影，歷從多行，無一建樹。

合歡花又開了

村子裡的合歡花又開了，開得是那樣的悲壯，那粉紅色的花絲含著慘淡的血淚在向世人訴說······

1927年合歡花開的時候，伯祖父把家裡的農活交給了祖父，趁著星光悄悄地越過大冶湖，到陽新縣的中庄鋪去秘密地加入了中國共產黨，參加了革命組織。

半年之後，有人從湖對岸捎口信過來，說伯祖父在地下黨組織里任秘書，工作很忙沒有時間顧及家庭，待合歡花開的時候回家探親。

就這樣一個十二人的家庭由伯祖父托給了祖父。從此，祖父知道了自己的哥哥投身了革命，感到無限的自豪和榮耀、寄予無限的希望和企盼。祖父為了不辜負伯祖父的重託，帶領全家老小租田耕作、謀生度日，披星戴月、勞碌奔波，將整個家庭治理得井井有條。有時農閑時，祖父想伯祖父了，他想去找地下共產黨，要把家裡一切好的情況告訴給伯祖父，可不知如何與伯祖父聯繫。

他想了好多好多；皓月當空，他來到了湖邊徘徊。蒼茫的月光下，湖那邊隱隱閃動著幾點魚火。祖父發現了希望，等待著魚火迎面到來，可是那魚火閃了幾下卻再也沒有出現了。祖父獃獃地站在那兒，站了又蹲，蹲了又站，乾脆坐在湖邊的草地上。祖父雙目凝注著前方，湖面上一群水鳥騰起劃破了寧靜的夜空，這動靜打斷了祖父的思緒，回首看那月亮時巳經西斜。

光陰似箭，全家人盼望的合歡花開了、伯祖父還沒有回家。等呀等、不知等過多少日夜，合歡花開了又謝······

一個月黑之夜，一群來路不明、面目不清的人破門而入，慘害了伯祖母和剛滿四歲的伯伯，綁走了祖父。第二天早晨鄉親們在清理遺體時，發現出生七個月的姑姑躺在血泊里吸吮著伯祖母那冰涼的奶頭。

慘不忍睹的現場使奶奶哭成了淚人兒。父輩們停止了活計，獃獃地圍著奶奶，一連幾天吃不下睡不著，眼淚流幹了。

祖父被化了裝的保甲綁進了保長府里，保甲長對祖父進行了審訊，他們要祖父供出伯祖父的活動地點和聯絡人。面對保甲長的訊問，祖父死不開口。保甲長火了，命手下人把祖父吊起來，用皮鞭狠狠地抽。遍體鱗傷的祖父沒有一絲呻吟，保甲長腦羞成怒，用燒紅的烙鐵烙在祖父身上，祖父仍咬緊牙關一聲不吭。昏迷中祖父聽到有人在說：「不如把他扔了給我們留條線。」於是，他們把祖父扔到了湖邊。當鄉親們在湖邊的草地上發現了昏迷不醒的祖父時，就把他抬回了家中，請來了當地的土郎中為他療傷······

冬去春來，合歡花又開了，開得很鮮艷。一天，祖父帶著他的兒女們剝了苧麻，將麻頭扔進塘水裡泡著，蹲在塘邊洗手思忖著早飯後的農活，忽然背後有人拍了一下肩膀，他回過頭來，一個很熟悉的聲音告訴他：「保長昨晚巳被擊斃了，那些劊子手都得到了應有的懲罰。」祖父望著來報喜訊的人，久久地說不出話來。待他回過神時，那人巳經走遠了，祖父忽然覺得像是化了裝的哥哥······

從此，祖父年復一年地盼望著共產黨解放全中國，企盼著伯祖父回家過上好日子。盼啊盼，盼得合歡花又開了。一天，祖父在村頭打麻，一個陌生人向祖父問路，問大路下張遠儉住在村裡哪頭，祖父告訴那人：「我就是張遠儉。」那人頓時與祖父嘀咕了兩句就走了。祖父沉默了片刻，放下活兒找來了鄰居，架著木船朝湖對岸划去。

上了岸，祖父來到離湖岸不遠處的中庄鋪附近的一個小山丘上。那裡圍滿了沉默的人群，祖父穿過人群發現伯祖父躺在黃荊叢中，身邊有人放了一束合歡花，胸前蓋著綉有紅五星和木犁圖案的旗幟。祖父見了，傷心地撲到了伯祖父身上。當伯祖父的遺體抬上船後有人告訴村裡人說，昨天伯祖父是在蘇維埃開會時被叛徒告密，突圍時為了掩護其他同志撤退不幸中彈犧牲了。開會之前他還折了一枝合歡花說：該回家了。

祖父抹乾了眼淚將伯祖父的遺體安葬在屋後的合歡樹下，逢年過節全家人都聚集在合歡樹下祭慰先烈。

合歡樹俗稱英豪樹，花似紅纓、樹如鐵漢、氣宇軒昂。今天，高大的合歡樹，枝繁葉茂；粉紅色的合歡花，在陽光下盛開，是那樣的璀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