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文物修復師：擇一事 終一生

若問古今興廢事，請君只看洛陽城。在我們這座城市地下，埋藏著太多故事，解讀這些故事的鑰匙就是文物，然而，漫長的時光已經讓它們殘缺不全，這時需要一雙妙手來延續這些珍寶的生命。

1 空間

「修復熱」興起

遊走在鬧與靜之間

穿過車水馬龍的定鼎路，拐過周公廟，周圍一下子安靜起來。再從幾棟家屬樓旁走過，就來到了市文物考古研究院保護修復中心的小樓前。

這裡離中國社科院考古研究所洛陽工作站的老院子不足100米，那個院子的設計者是鼎鼎大名的梁思成。如果靜下心來，在這兒還能聽到從洛陽豫劇院排練廳傳來的咿咿呀呀的唱戲聲。

走進保護修復中心，說話的聲音就會不由自主地壓低。「文物修復最重要的一個字就是靜，周圍要靜，心也要靜。」方盾這樣說道，他是可移動文物修復組的組長，1992年進入文物系統工作，2007年到首都博物館跟隨著名青銅器修復專家姚啟東學習，轉眼間已經幹了10年文物修復。

隨著紀錄片《我在故宮修文物》的熱播，這裡的寧靜被打破了。「這是件好事，我們很樂於讓公眾走近文物，了解歷史。」保護修復中心主任陳誼並不反對這種突如其來的「熱鬧」，在他看來，學術工作如果無人問津，價值就會打折扣。

如今，雙休日經常有學校組織學生來這裡參觀、體驗，粘粘陶馬複製品，看看唐三彩修復。「這就是在他們心中埋下一顆歷史的種子，就算不能長成大樹，也會生根發芽。」陳誼說，或許多年以後，他們中會有人走上這個崗位，繼續守護老祖宗留下的寶貴財富。

2 時間

陪文物一起，度過漫長歲月

和大多數上班族一樣，工作日早上8點30分，修復師們會準時開工。打開工具箱，取出手套、手術刀、無水酒精，儼然一副要上手術台的樣子。

「其實我們就是在做手術，只不過『病人』是這些文物。」常娜這樣說道，2012年，保護修復中心成立時，她就來到了這裡。分揀相當於判斷病情，拼接相當於接骨，上色相當於包紮……不一樣的是，完成一台手術多數只需幾個小時，而修復文物用的時間要長得多。

常娜正在修復一面漢代銅鏡，據說剛出土時它就是一堆碎片，現在已經基本成形。「還要對上面殘缺的花紋部分進行補充。」常娜說。

「修復這麼大的部分需要多久？」記者比畫出一塊兒橡皮大小問道。

「一個月吧。」雖然早有心理準備，常娜的回答還是讓人吃了一驚。她介紹，青銅器在修復時需要上色。「有時候調色工作半天也完不成，一上午試來試去總是不滿意，壓根兒下不去筆。」常娜說，她經常就這麼低著頭，陽光在屋裡的影子由深變淺，抬頭一看，已經中午12點了。

在常娜身後，有一座三彩天王俑，高度在1米以上，剛出土時就是100多塊碎片，還和其他三彩器物混在一起。為了把它修復好，他們花了一年多的時間。「花的時間越長，修復好的文物就越讓我們有成就感。」看著威風凜凜的天王俑，方盾笑著說道。

3 工作

心煩意亂就放下文物，聽聽歌再干

青銅器修復工作室門口，擺著一個置物架，上面放著各式各樣的工具，更顯眼的是上面放著的一盆盆綠植，吊蘭、綠蘿、多肉……儼然一個小森林。方盾介紹，青銅器修復時經常用到各種各樣的膠，氣味挺大，這裡女子比較多，所以很注意。

走進屋子，你無法將它和一個有著五六個人的工作室聯繫到一起，因為這兒實在太安靜了。刷子的沙沙聲、刻刀的吱吱聲、遠方道路上傳來的汽車聲，聲聲入耳。

說起來，文物修復工作好像很神秘，看過之後才發現，其實並不是那麼回事兒。雖然比不了技校，但這裡也是車工、木工、焊工一應俱全。還有些小東西有意想不到的妙用：給青銅器除銹可以用超聲波潔牙器，既高效又「溫柔」；製作青銅器模具用汽車漆膩子，能夠快速成形。

修文物時，修復師雖然足夠小心，但也不是敬而遠之。膽大心細，要尊重文物，又不能怕文物，這是基本要求。

更仔細的活兒在青銅器組的樓上，字畫組面對的都是有上百年歷史且薄如蟬翼的紙張。張靜怡正趴在工作台上檢查畫紙上的細縫，光線逆著從玻璃下的燈箱打上來，再小的瑕疵也會顯露出來。細縫要粘上加固的小紙條，一幅畫上能粘成百上千張紙條。「經常會看得頭暈眼花、心煩意亂，那就只能放下文物，在屋裡轉轉、聽聽歌。」張靜怡說，「這也是為了文物安全。」

4 人生

耐得住寂寞，干一行就愛一行

張旭蕾，1992年出生，汝州人，畢業後來到了保護修復中心，秀氣的面容，頭髮束在腦後，話不多。

上大學時，她學習的就是文物修復專業。「我從小就喜歡動手做東西，又愛好歷史，所以選擇報了這個專業。」張旭蕾說，在學校里學習的主要是一些基礎知識，真正上手的機會寥寥無幾，來到保護修復中心後，她成了方盾的徒弟。

與其他專業不同，文物修復最重視的是師徒間的傳幫帶，技法相承、經驗相繼。「入門一般需要兩年時間，才算是真正可以上手，再往後就是不斷積累了。」方盾說。其實，文物才是最好的老師，洛陽的修復師無疑是幸福的，因為資源足夠豐富。一些大城市的文物修復單位可能有更好的待遇，但沒有這麼多寶貴的機會。

張旭蕾表示，他們班從事本專業的同學寥寥無幾，畢竟，這是一份需要耐得住寂寞又不追求金錢的事業。「有人做了會計，有人去干銷售。」張旭蕾說，但在她看來，能夠像師父一樣認認真真做自己喜歡的事，就是幸福。她還和方盾開玩笑說：「你參加工作的時候，我才剛出生呢！」

手上的唐三彩馬頭已經捏成，它正抬頭嘶鳴，張旭蕾開始給它上色，專註的神情彷彿整個世界與她無關。「擇一事，終一生」，這是她的理想，她也正在路上。（洛陽晚報記者 潘立閣 文/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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