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是信仰不可負

最新 07-10

中考自主考試結束的時候，我坐在回學校的大巴上，百無聊賴。六月的風卷著炎意從窗子吹進來，人群一陣躁動。大巴中央的小電視里，一個橡皮人對著天空大喊：「因為你是我們的夥伴！」，我看了三分鐘，然後忍不住倦意，斜倚在椅子上沉沉睡去。

一個月之後，中考結束。自主考試的成績也隨即下來，我們各自選擇不同的學校，一部分人準備去另外的城市度過高中，友誼在這個時候顯得彌足珍貴。拿成績的那天傍晚，我們在城南的巷子里吃燒烤，喝酒，講粗話。之後又在餘溫未散的黃昏里光著膀子壓馬路，再踏著月色各自回家。

我騎著單車從大橋上飛馳而過，那天在大巴上看的動漫場景一遍一遍在腦海重放，那句『因為你是我們的夥伴』代替了風聲迴繞在我耳邊。城市路燈亮起的時候，我的眼淚終於忍不住，啪嗒啪嗒落下來，隨風捲入一往無前的江水裡。

後來我才知道，那個對著天空大喊的橡皮人，叫路飛。後來陪伴我整個青春的動漫，叫海賊王。

暑假像七月高溫一樣悄無聲息地到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假期安排，旅遊或是參加補習班。而我後來宅在家裡看了兩個月的《海賊王》，從蒙卡篇看到磁鼓島篇，一氣呵成。浮誇的畫風和搞笑的場景常常讓人捧腹大笑，而劇情和對白卻又時常充滿熱血，讓人感動不已。

暑假快結束的時候，我已經看到了第九十話。

朵麗耳娘說：「我最討厭哭著離別。」

喬巴大喊：「朵麗耳娘。」然後回憶起以前和西爾爾克的生活。看到這裡的時候，阿譯給我打來電話，說是準備了開學前的最後一聚，邀大家過去。

看見曾經熟悉的人同坐在一張桌子，我忽然想到了路飛、羅賓、山治、卓洛、娜美和烏索普，竟覺得我們和動漫里的主角有八分的相似，性格迥異卻齊聚一堂，各有所求卻又互相協助。那些年的美好記憶在腦海揮之不去的時候，我才明白，其實他們就像一道彩虹啊，掛在我的前半段青春里，不可磨滅。而每個性格鮮明的他們，都是彩虹里濃墨重彩的一筆。

之後，我們像鬥志滿滿的航海士，在九月一往無前地開啟了自己的高中生活。我們站在炎炎烈日下參加軍訓，汗流浹背。中途教官為了緩解氣氛，於是問我們對自己的高中生活有什麼想法。輪到我發言的時候，我說：「我要上廈門大學。」眾人一陣唏噓，我也在心底一陣唏噓，因為在說出這個想法的時候，我甚至不知道廈門在地圖上的哪個角落，甚至對大學沒有一丁點的概念。

在看到海賊王的一百多話時，裡面有黑鬍子的一個場景。黑鬍子說:「人的夢想,是不會完結的!不是嗎?」圍觀的人大聲嘲笑。黑鬍子又說:「由他們笑吧!要攀上頂峰的話,誰都會遇上找不到理由出拳的時候的,沒錯吧!」那些不敢大聲談論自己夢想的人，才算不上男人。

後來我才明白，就像我談論自己要上廈大的時候不知道大學是什麼，其實路飛在說自己要成為海賊王的時候，也不知道真正的海賊王到底是什麼。很多時候，都是在我們實現夢想之後，才知道它真正是什麼。而在之前的平淡日子裡，夢想不過是一道彩虹，一個標誌吧。就像生活的地平線，因為有所念，所以讓人願意一直奔跑。

因為極度執念海賊王，所以高中三年里，看海賊王就像日常的吃飯睡覺，成了生活中最不可或缺的一個環節。因為學校的封閉式管理，我只能趁著周天下午的閑暇時間去各家書店搜尋海賊王的漫畫。那三年，在那個小城的炎炎盛夏、凜冽寒冬里，每個周末，總有一個瘦小身影穿過東區的大街小巷，一家一家書店逛過去，然後再捧上好幾本漫畫，心滿意足地返回城南的學校。

同樣也是因為太執念海賊王，所以多次在考前躲在書堆後面看漫畫時被班主任抓到，結果就是漫畫被沒收，外加一個小時的思想教育。因為想不明白看漫畫和學習之間到底有什麼矛盾之處，所以在屢次這樣的教育之後，自己開始產生了厭學情緒。成績一度猛烈下滑，接連而來的是又一陣嚴厲的思想教育，生活開始進入惡尋循環，高二中旬的時候，我的成績已經不堪入目。

六月，阿譯提前放假，從另一個城市回來看我。我和他去了城南的大橋，我和他頂著烈日，站在橋上，天空湛藍林木蔥鬱，江水滔滔不絕。我們沒有講太多的話，可我知道他現在過得很好，不像我，消極墮落。臨走的時候，阿譯問我：「高考有什麼打算？」我沒回答他。

在回學校的路上，我忽然想到了海賊裡布魯克的故事，布魯克很久以前在的偉大航路前與鯨拉布的約定要來找它，為了這個約定拉布等待了五十年。賓克斯的酒，就像是連接這一約定的一根線。我又想到了一年前軍訓時自己信誓旦旦誇下的海口，如今卻已感覺遙不可及。那些實現不了的承諾，就好像是自己背負的罪孽。

高中生活的後半段，不願給自己的青春留下太多遺憾，所以選擇了朝五晚十的生活，開始猛補學習。每頓只用三分鐘的吃飯時間，放棄高三所有的午休呆在教室學習，堅持買每期的海賊王卻堆在桌角從來不看。幾乎用盡全力，在高中生活結束的時候，沒有給自己留下遺憾。即使後來自己還是沒能去成廈大，可幸運的是，自己選擇了一個離廈門很近的海濱城市，和廈門一樣美。

如今看來，當初的長大成熟好像都是一瞬間的事情，突然就明白了責任與信仰。

高考結束後的那個暑假，我用了半個月的時間看完了高三積攢下來的海賊王。

後來大學伊始，又和一群共同奮鬥過青春的人分道揚鑣，天涯海角地通電話，假期共聚一座小城，彼此嘻嘻哈哈，熱情不減。我還記得當初在大巴電視里看到的那個畫面，路飛對著天空大喊：「因為你是我們的夥伴！」

再後來逐漸發現自己真正喜歡的事情，義無反顧地堅持下去。也遇見了一群嚮往不同生活的人，大家在一起互幫互助，尊重彼此的夢想，仔細想想，竟與海賊王主角有八分相似。

上大學之後，對海賊王的執念已經放下不少了，不再那麼熱切地追劇，之前看過劇情和故事，也已經忘掉了不少。可有路飛和喬巴一場對白，我卻記得尤為清晰。

路飛說:「你們這群光會胡說八道的冒牌海賊，根本沒把生命賭在海上的海賊，根本不了解這海賊旗的意義。這面旗子才不是你們當作玩笑亂揮的旗子。」

喬巴說:「好厲害！這就是海賊！」

路飛說:「不會斷的,絕對不會！骷髏的標誌,是信念的象徵。」

我知道一部動漫不可能陪伴一個人一生，可是友誼和夢想，愛與自由，這些信仰卻是一輩子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