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朴傳藝道 雅韻逸古風——王雲山篆刻叢談

大樸傳藝道雅韻逸古風

——王雲山篆刻叢談

張樹天

古樸與厚重，是不同審美眼光的欣賞者都能夠從王雲山篆刻中看到的審美取向，也是多年來王雲山藝術積澱在篆刻作品中最為集中的反映。「複歸於樸」是一種境界，也是在方寸的篆刻天地之間非常難能體現的審美趣味。「厚重」的審美感受更是純粹的藝術質感後深深的文化和藝術積累的彰顯，是那份寬博的氣息和儒雅的風韻透過斑駁的線條深深打動著你，讓你把玩著這醇厚的古風的藝術品一如品啜甘醇的美酒，芬芳的濃郁氣息回味在心田。

和雲山兄的相識歷時很久，那已經是二十年前的事了，當年在楊魯安先生家裏最早見到的是雲山兄的印作。楊老對於藝術不但眼光獨到而且犀利，往往批評多於讚賞，我見楊老把玩著雲山兄的印蛻並讚不絕口，就對他格外起心了。記得當時雲山兄的印作多是漢印風格，間或有一些唐宋官印，只感覺線條樸實厚重，印面斑駁有致，紅白之間呈現著一種堅定地審美信念。楊老是一個絕不泥古否今的大家，他常常對能夠創新的作品大加讚賞，但也常常對胡亂「創新」的作品嚴厲呵斥。對雲山兄二十年前的贊許，說明二十多年前雲山兄的印作具有了多麼厚重的底蘊和多麼全新的創新意識！

再後來，和雲山兄漸漸接觸多了，因為對於藝術的見解相似，我們常常抵足夜談至天明。有時是在全區的會議上，有時是他因故出差來呼和浩特。我們的交談，基本都是關於藝術的觀念和藝術視野。對於篆刻，我雖然也知道一二，但是絕沒有雲山兄的全面和理解深刻。孔子云：「益者三友，損者三友。友直，友諒，友多聞，益矣。」雲山兄和我於藝術無話不談，有不同見解和我相辯至深，對於我的無知絕無貶斥之意，他對於書法篆刻的多聞常常令我肅然起敬。這樣的君子之交，這樣的三益好友，於人生恐怕也不多見了。

其實，我早就答應給雲山兄寫一些東西，但是因為熟悉，就怕落入俗套，所以遲遲不敢動筆，包括雲山兄當年獲西泠印社大賽第一名蟾宮折桂之時，我也沒有落筆，因為往往越是離得近，越難以對之作客觀的評價。因而我專門放了放對雲山兄的關注。直到去年春節前，雲山兄託人捎來一本他新出的篆刻作品集，翻開扉頁，孫家潭先生寫的《剛則鐵畫，媚若銀鉤》躍入眼簾，我才又重新思考雲山兄的藝術問題。雲山兄曾給我講，這些年他的每一次進步，都離不開孫家潭先生的幫助和提攜。尤其是在他彷徨的時候，孫先生更是給了他諸多精神上的鼓勵，讓他逐漸成熟，成為一個找到自己支點的印人，一個自食刀耕筆種、淡泊名利的文化人。

自古以來，文人多把印藝作為為學之餘事，而列為雕蟲小技。自唐宋以來，官印的出現，尤其唐代李泌「端居室」的出現，文人才真正開始涉足印壇，也才讓這朵藝術奇葩不斷綻放出新的藝術生命。雲山兄抓住了文人入印的發端，從唐宋官印入手，將古璽的多姿才情與漢印的質樸重溶於一爐，形成了自己獨特的印風，如果我們從深層的審美角度看，雲山兄抓住了唐宋官印的大寫意工巧，而摒棄了它們的刻意造作，融進了古璽的文雅稚真，而摒棄了它們的率意簡慢，以漢印的古樸厚重做基調，而摒棄了它們單調呆板的面孔，取法了黃士陵技法的完美生動，而放逐了他曲意婀娜的篆法構成。這就使得他的印作取法能貫通古今，審美情趣介乎於古今之間，所用刀法南北並重，取得「嘉藝共賞」的藝術效果。

陳振濂先生認為，現代篆刻是一門有獨立意味的形式美藝術，它已完全不同於傳統的印章，也不是書法。因而，如何做到「筆墨當隨時代」，已經是現代藝術工作者必須隨時面臨的問題。傳統的觀念，一味的在印外求印，現代的一些探索者，又簡單地在形式美上做盡文章，這些都讓他們的篆刻遇到這樣或者那樣的阻力而停滯。因而，在這樣一個文明傳承五千年的厚重文化積澱上做文化的藝術傳承，不具足深厚的學養必然難以為繼。而憑藉一時的聰慧靈巧，在技法上反復摸索取得一時波普藝術效果的更是容易曇花一現。雲山兄近三十年來，始終走在當代篆刻領域的前頭，這不能不說明他在這兩方面的兼修，同樣也說明背後付出的艱辛。

去年內蒙古書法家協會舉辦首屆學術研討會，雲山兄發來了文稿《談遼、金、元時期對印章藝術發展的貢獻》。閱讀全文，不僅為雲山兄獨特的藝術視角暗暗稱奇。想雲山兄幾十年來如一日在自己的一分田地上不斷耕耘，取得前人沒有取得的藝術成績，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宋代程頤曾說「孔子曰：有德者必有言。何也？和順積於中，英華發於外也。故言則成文，動則成章。」厚積薄發是藝術必然的產物。幾年來和雲山兄的徹夜長談常常讓我茅塞頓開，他對藝術的真知灼見又常常使我歡欣鼓舞。對於藝術的執著，對於師長的感恩戴德，對於朋友的熱情相助，對於家人的悉心關愛，構成了他的人生軌跡。

每每相見，總見雲山兄背著一個包，我戲謔過他背著錢袋子，他也微笑不置可否。我知道，他包裏常常會背著書，有時是自己帶的，有時是朋友送的。但不管是什麼書，他都隨時取閱，對藝術的如饑似渴在今天的時代真正是不曾多見。蘇軾曾說：「學如富賈在博收，仰取俯拾無遺籌。道大如天不可求，修其可見致其幽。」雲山兄這些年的成績，恰如蘇軾所說。他本是父輩支邊來內蒙古，進而紮根在此，沒能進入象牙塔深造，執意函授大學苦讀，終有成就，豈非是天遂人願？

展讀雲山兄的印作，業內的人士比我還熟悉。那流暢的印藝彰顯著創作者的自信與成熟，其間夾雜的斑駁讓印風多了幾分古樸與厚重。觀雲山兄的篆刻作品，大概可分為三類。第一類是摹古見意，第二類是師古見今，第三類是師心見古。

雲山兄作品「從秦漢入手，繼而取法黃穆父之風，近年又對古璽、唐宋、遼金元印風有所探索。」這是他的學習軌跡，在已經成熟的印作中仍舊可以看到他這些軌跡的端倪。如他的印作「雲山私璽」、「延年」、「九思三畏」等，若將其放入古璽印譜中，如果不是對古璽熟悉有加的業內人士，恐怕很難辨出哪是他的印作。但如果認真品味會發現，這些印作中，彰顯了他自己對藝術的理解和風尚，如「雲」、「延」、「三」字的處理，都是在他理解了古璽，理解了黃士陵，理解了現代審美趣味之後的創作。而他創作的大量押印，十足透出他的見多識廣。地處內蒙古邊疆，卻也有他獨到的藝術偏食，元押、遼金印的大量出土和流傳，滋養了雲山兄的獨特創造力，不論是「何其」、「秉岩」、「伊凡」，還是「昌」、「葛」、「張」、「範」等等，作品中所蘊含的藝術張力將押印的創作推向了相對的極致。這種「師古見今」的藝術創作相信讓多少法眼為之動容，唯美的藝術表現，讓人久久不能割捨。而更多的大量的創作，如「吾有法眼」、「富貴非吾志」、「吾日三省吾身」、「靈隱歸來」、「雲峰之印」等等，純屬心意的有度釋放。這一類作品，乍看是秦漢印章、唐宋官印、黃穆父刀法等等在他印作中的復甦，仔細揣度，你會吃驚地發現，這是他將古人拿來「任意驅使，毫不介懷。」這裡哪兒還有古人，都是在他印作中完美融合的體現而已。這一幀幀印作，都是他心靈的抒發，是他幾十年熱愛邊疆、熱愛生活、追求藝術、不斷進取的集中體現。那從古璽到秦漢印章的厚重樸實的刀法到唐宋官印、押印巧奪自然地刀法，再到黃士陵細膩純熟的刀法，都自然而然不著痕跡的融在了他的刀下。渾然無跡和自然生動是他刀法的最大特徵。

雲山兄還沒有到五十歲，他的印作已然成為一種當代範式，孫家潭先生曾謂他的「興中國大吉祥」是「經典之作」，這不能不說事實上給他製造了一個難題。因為每一個藝術高峰的跨越，必然還要再跨越更高的藝術之峰，而更高處的邁進，其步履維艱程度非常人所想，其所需要的，不惟有曠世之才，更需有堅韌不拔之志，真正放下一切的時候，才是真正大師出現的時候。

期待著雲山兄的再一次突破！

張樹天 （內蒙古師範大學教授）

老者安之

天地人和

神龍見首不見（尾）

禪心

從心所欲

大道至簡

主動善

受想行識

為了一個約定

觀海

作品出版於：《印壇點將·王雲山》

王雲山，別屬逸齋，1963年生於天津市。2006年於西泠印社第六屆篆刻藝術評展中通過以優秀的成績加入西泠印社。

西泠印社社員，中國書法家協會會員，內蒙古書法家協會篆刻專業委員會主任，內蒙古北疆印社副社長，烏蘭察布市篆刻家協會主席，烏蘭察布市政協二、三屆委員。

學書治印從先秦古璽始，秦漢、魏晉均有涉獵，後攻晚清黃士陵。近十餘年專攻隋唐、宋元官印印風。作品曾獲中央電視台「全國第二屆電視書法大賽」銀獎。西泠印社「全國第六屆篆刻評展」一等獎。中國書法家協會「全國第六屆篆刻藝術展」二等獎，西泠印社60後社員選拔賽第一名，連續兩屆榮獲內蒙古自治區「薩日納」藝術創作政府獎。從上世紀八十年代起，作品曾數十次參加國內各類全國性書法篆刻大展。

著有《王雲山篆刻作品集》《唐宋遺風——逸齋朱跡》《心經印稿》《印壇點將----王雲山》等作品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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