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就有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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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就有一切

馬慧娟/文

醫院重症監護室外，冬陽已經站了好幾個小時，坐都不肯坐一下，雙眼布滿血絲，隔著玻璃窗看著病床上自己的妻子，心裡滿是苦澀和無奈……

冬陽覺得他一直在和命運之神打拉鋸戰，這是第幾次在醫院他都不想去數了，他在心裡默默祈禱，希望上天可以被他打動：有什麼災難，有什麼疼痛讓我來背，求求你別在折磨這個可憐的女人了，自從她嫁給我，就沒過上一天好日子。

不知不覺冬陽的眼淚已經流下來了，是不是真如繼父罵他的那樣：你就是個災星，誰和你在一起都會倒霉……千頭萬緒的傷感湧上心頭，冬陽覺得有些絕望：或許自己不該來到這個世界，一切從一開始就錯了，是不是自己不來這個世界，這些苦難就不會發生？是不是沒有自己，這些親人就不用承受這些痛苦？……冬陽有一搭沒一搭的胡思亂想著。

冬陽出生在歷史上那個混亂的年代，71年正是轟轟烈烈鬧革命的時候，父親是個特別聰明的人，學什麼會什麼，沒念過一天書，居然會算賬寫字。這樣的能人在當時那可是了不得的人物，年紀輕輕就被任命為村裡的會計。所以冬陽家的條件要比村裡其他人好很多。

冬陽的到來對於父母純屬偶然，那時剛生完一個女兒。本來想過幾年再生二胎，可就在女兒五個月時，冬陽的媽媽竟然又懷孕了。

這讓這個年輕的母親非常矛盾，恰好村裡那時在宣傳少生優生。所以她決定響應號召去做流產，可這件事情必須背著丈夫，不然他是不會同意的。就在冬陽媽媽躺在手術床上的那一刻，聞訊趕來的丈夫闖進來了，他阻止了這場手術。就這樣冬陽在幾個月後的冬天來到了這個世界，所以取名冬陽。

父親特別高興，他有兒子了。他對兩個孩子特別疼愛，只要有空閑就抱著冬陽哄著，教他呀呀學語，院子里時常傳來冬陽父親開心的大笑。冬陽的母親對於兩年生了兩個孩子一直頗有微詞，她不喜歡過度勞累，兩個年齡相距一歲的孩子帶給她太多煩惱和無奈，儘管丈夫一直在幫忙，可她還是覺得特別辛苦，她一直覺得是冬陽的到來讓她手忙腳亂。所以對這個男孩並不是特別地鍾愛，一直有些疏離。

如果生活就這麼繼續下去該多好啊！儘管母親疏離，可父親的疼愛是那麼濃烈，那麼讓人眷戀。可有些幸福就是那麼短暫，冬陽五歲的時候，父親因為身上虱子太多，居然朝身體上塗抹農藥，想藉此來杜絕虱子帶來的困擾。就是這樣一個荒唐的舉動，讓冬陽一家人的生活天翻地覆。父親農藥中毒，永遠的離開了冬陽。

冬陽的天塌了，五歲的他並不理解死亡是個什麼概念，只是家裡再也沒有了父親的身影，再也沒有人把他舉過頭頂逗他玩了。

接下來家裡開始雞飛狗跳起來，冬陽奶奶和媽媽為了爭奪房子三天一大吵，兩天一小吵，冬陽不明白她們為什麼要吵架。兩年後奶奶終於佔了房子，冬陽和姐姐隨母親改嫁到了另外一個地方。

到繼父家時，繼父正在獨自喝酒，看見這個陌生的男人，冬陽心裡覺得害怕，他陰著臉，目光有些兇狠地看著冬陽姐弟，扔過來兩個筐：去，上山給牛割草去，每人一筐，割不滿就別回來，回來也沒飯吃。母親懦懦地張了張嘴沒有反對，估計反對也沒用，這年月，誰會白養活兩個和自己無關的孩子？

從此這個地方多了一對割草的孩子，無論天陰下雨還是天晴，他們每天割草的任務不變，還要參加地里的農活。冬陽時常看著閑耍的孩子羨慕不已，可只要他幹活稍微走神，就會被繼父羞辱打罵，而母親總是無能為力的看著。

這種情況一直到冬陽十六歲才有所改變，因為他學會了做磚活，可以為這個家帶來經濟收入了。而他也走出了這個家庭，終於不用天天看著繼父的臉色。雖然掙的錢都給了母親，可冬陽還是特別開心。他覺得自己的生活有希望了。

掙了好幾年錢的冬陽長成了大小夥子，母親覺得應該給他說媳婦了，試探著和男人商量了一下，還算好，男人並沒有特別反對什麼，於是冬陽在媒人的撮合下結婚了，妻子溫柔賢惠，勤儉。

結婚三個月後冬陽就被分開另過了，只有兩間土坯房和母親給的二百塊錢。買了鍋灶連瓶買醋的錢都沒了，冬陽歉疚地看著妻子，可這個女人卻說：沒事，有人就有一切，咱慢慢來……這句話讓冬陽心裡一下子溫暖起來，是啊，只要有人，就什麼都會有！

冬陽又開始了打工掙錢，妻子在家種地，一年後兩個人的生活總算有了好轉，女兒也出生了，冬陽太開心了，覺得他所受的苦和難都是值得的。

可命運又一次和冬陽開起了玩笑，就在他覺得生活有了奔頭的時候，妻子的情緒開始反常起來，開始冬陽並沒有在意，可漸漸的這個往常溫柔的女人，脾氣開始暴躁的像一頭髮怒的獅子一樣不可理喻。去醫院一檢查，她得了抑鬱症。這無疑又是個晴天霹靂，冬陽既要照顧年幼的女兒，又要管顧妻子的情緒，更要去掙錢養家，那一刻，他恨不得把自己分成幾瓣。

就這樣還是沒有照顧到妻子，他剛打了個盹兒的功夫，妻子居然一下子把三天的葯都吃了。急忙送醫院救治，還好送的及時，命保住了，可家裡的積蓄花完都沒夠還借了一堆賬。冬陽並不抱怨，他始終記得妻子的那句話：有人就有一切！

妻子從醫院回來了，冬陽暫時不去打工了專心地照顧著妻子，在他的精心護理下，妻子終於好轉了，抑鬱症也漸漸遠離了妻子，家裡似乎又一次充滿了希望和溫暖。

生活的苦難若止於此多好，可有些事情還是無可奈何地發生，妻子的災難一茬接一茬，抑鬱症剛好沒幾年，鍘草的時候手被帶進了軋草的齒輪里，兩年才恢復正常，可以干簡單的家務。

誰知道這次踩著梯子去房頂晾曬東西，居然從房頂跌落，腰椎骨折，冬陽欲哭無淚，他不明白，生活一次次這樣考驗自己為了什麼？自己不該來到這個世界嗎？難道是在懲罰父親從手術台上把自己救了下來…………不知道，可為什麼要給自己那麼多的苦？

每次遇到這樣的事情，冬陽都不敢抱怨，只是祈求這些痛苦能讓他承擔，而不是降臨在他妻子身上。醫生通知他妻子的手術是市裡最大的，要去北京請專科醫生，所以手術費用也是比較昂貴的，剛術前準備就要三萬，後期花費更高，希望他有所準備。

冬陽知道，其實沒什麼準備的，就算傾家蕩產他也不會放棄妻子的治療，因為他始終相信：有人就有一切，只要活著，就要面對生活中的苦難，即使再難，也要活著！

馬慧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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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 輯 ｜ 小 米 稀 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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