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黑暗到光明——李世民
一、由黑暗到光明
有隋政昏虐,群雄已交爭。先聖按劍起,叱吒風雲生。
飲馬河洛竭,作氣嵩華驚。克敵睿圖就,擒俘帝道亨。
顧慚嗣寶曆,恭承天下平。幸過翦鯨地,感慕神且英。
上面寫的是唐玄宗李隆基,行次河南成皋(今河南成皋縣)地方,經過唐太宗李世民當年生擒竇建德的住所,感懷他的偉大的功業,所吟詠的一首詩。唐太宗李世民,在中國歷史上,是多麼偉大,崇高而顯赫的一個人物!任何一個略讀中國史籍的人,講到李世民,想想他一生的事跡,文治和武功,沒有不景仰膜拜的。我們現在來講他,並不是因為他做了皇帝,或是強調英雄主義。君主制度只是中古時代的一種政治形態,早被民主的潮流淘洗乾淨。英雄主義完全從個人的觀點出發,並沒有提倡的必要。我們現在要研究他,正要拿著現代的眼光,從國家民族的立場出發,透過時代的關係,看看他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他怎樣的以一個封侯世家的知識青年身份應募從軍?他所處的時代社會環境如何?事業經營的歷程怎樣?成功的原因何在?以及其對於國家民族之貢獻又如何?
我們知道:中國歷史從魏晉南北朝以至隋唐,顯然的充分地具備了「由黑暗到光明」的時代意義。漢亡於公元二二零年,由此至唐興,其間整個的經過四百年,為中國大混亂時期。五胡十六國和南北朝的混戰,比之歐洲史跡,正如羅馬帝國末年,東西峨特(Goths)、汪達爾(Vandals)等蠻族侵入歐洲一樣,造成了數百年的變亂之局。當時歐洲在蠻族蹂躪之下,文化破壞,民不聊生,歷史上稱之為黑暗時代(Dark age)。
史學家巴克爾(E.H.Parker)說得好:「十六國時代,中國北部,鮮卑、匈奴、氐、羌,以及漢族,迭為盛衰,求之西史,唯有羅馬帝國末季東西哥德、汪達爾諸族紛起,乘著帝國的衰敗,剽掠國都,並立蠻族王朝於西班牙、非洲及高盧等事迹,可以比擬。當時羅馬帝國的重心,往複於東方的君士坦丁堡及西方羅馬城,和中國北部政治中心之徘徊於長安、洛陽,南部之轉徙於建康、杭州的情形,正無分別。東海、西海,不謀而合,實勘驚異」。(E.H.Parke.The EmPire of the Hiung—nu Ch.V譯)
西晉繼三國混亂之局,形勢上本已統一。惟吳亡後十年晉武帝即卒,不二年晉室有所謂「八王之亂」,內部已呈土崩瓦解之勢。吳亡後二十一年為晉懷帝永嘉五年,匈奴族的劉曜和羯族的石勒便攻陷了洛陽,把懷帝(晉武帝第二十五子)擄走,慘殺晉室王公百官士民三萬多人,歷史上稱為「永嘉之難」。後五年,劉曜又攻入了長安,把愍帝(晉武帝孫)擄去,西晉至此即告覆滅。從此中國北部——黃河流域,就成了五胡——匈奴、羯、鮮卑、氐、羌——相互掠奪慘殺的大戰場。造成了中華民族史上的奇恥大辱!東晉南渡,自元帝至恭帝共一百零三年,外患內憂。政局始終未能安定。南朝宋齊梁陳繼之,多者不及六十年(宋五十九年,梁五十五年)有少者才二三十年(齊二十三年,陳三十一年)。內亂頻仍,民生艱苦。五胡十六國的大亂,起西晉惠帝永興元年(是年劉淵僭號)。迄宋文帝元嘉十六年(沮渠牧犍為魏所滅即魏拓跋燾太延五年),共一百三十六年。此後北方統一於元魏(即拓跋魏),是為北朝之始。元魏共一百五十七年,事實上北方歸其統一者先後僅九十四年,接著有分為東西魏。東魏十五年,西魏二十二年。而繼之以北齊、北周(北齊繼東魏二十八年,北周繼西魏二十四年)。在這三百多年的長期混亂中,統一政府的存在,嚴格地講,不到十五年。放寬點說,也不過三十多年,不到全時期的十分之一。隋繼北周,自開皇九年滅陳統一中國,直到滅亡,也不過二十九年。而隋室中央政權的昏亂暴虐,也正和西漢前的嬴秦一樣。這個歷史上的長期變局,史冊所載,觸目驚心的,都是一些民族仇殺,經濟殘破,政治腐化,文化衰弱的事實。與西史所載的蠻族入侵的黑暗時代,正是相同。
茲舉其顯著的事實如次:
一、民族的仇殺:
中古時代的野蠻強悍的游牧部隊,一旦侵入了生產比較發達的農業民族的地域,無疑的到處都要表現一種掠奪,姦淫,殘殺和奴役的極惡罪行!游牧部族的貴族們,挾著強大的武力,和戰勝者的餘威,統治著成千百萬的生產奴隸,剝削摧殘,高壓役使,聽其自由。更無不窮奢極欲,為所欲為的。劉曜、石勒、呼延晏等在洛陽、長安的殘殺劫掠,史書已有詳敍(音同:續)的說明。由石勒傳至石虎,其殘暴荒淫,簡直是聞所未聞。
《晉書》載記《石季龍傳》曾有如次的記錄:「季龍(即石虎)性既好獵,其後體重,不能跨鞍,乃造獵車千乘,轅長三丈,高一丈八尺,置高一丈七尺。格獸車四十乘,立三級行樓二層於其上,剋期將校獵,自靈昌津南至滎陽,東極陽都,使御史監察其中禽獸。有犯者罪至大辟。御史因之,擅作威福。百姓有美女好牛馬者,求之不得,便誣以犯獸,論死者百餘人。海岱、河濟間,人無寧志矣。又發諸州二十六萬人,修洛陽宮;發百姓牛二萬餘頭,配朔州牧官。增置女官二十四等,東宮十有二等。諸公侯七十餘國,皆畏置女官九等,先是大發百姓女二十已下,十三已上,三萬餘人,為三等之第以分配之。」郡縣要媚其旨,務於美淑,奪人婦者九千餘人。百姓妻有美色,豪勢因而脅之,率多自殺。石誼及諸公及私令采發者,亦垂一萬。總會鄴宮。季龍臨軒簡第諸女,大悅,封使者十二人皆為列侯。自初發至鄴,諸殺其夫及奪而遣之縊死者三千餘人。荊、楚、揚、徐間流叛略盡,宰守坐不能綏懷,下獄誅者五十餘人」。
他這樣的劫藏百姓女前後三萬餘人於京城,挖掘歷代帝王的墳墓,搜取其珍寶,並殺戮華人豪族無算。在這種恐怖情形下的華人,除了投降任其宰割外,只有兩條路可走。一是反抗復仇;一是逃亡流徙。反抗復仇的,以冉閔大殺胡人的一幕為最痛快。冉閔是魏郡內黃(今河南內黃縣)人,他的先世本為漢將,十二歲時即為石勒所掠,命石虎養以為子。後來因軍功勢力日益強大,石虎的兒子石鑒便嫉妒他,令人結羯士三千攻擊他,這樣才激發了他的民族意識,率領部下的華人,在鄴都(今河南臨漳縣)對當時的民族血海深仇來了一次總清算。
「宜令內外六夷(匈奴、羯、氐、羌、鮮卑、賨)敢稱兵杖者斬之。胡人或斬關,或踰城而出者,不可勝數......令城內曰:與官同心者住,不同心者,各任所之」。敕城門不復相禁。於是趙人百里內悉入城,胡羯去者填門。閔知胡之不為己用也,班令內外,趙人斬一胡送鳳陽門者,文官進位三等,武職悉拜牙門,一日之中,斬首數萬。閔躬率趙人誅諸胡羯,無貴賤,男女,少長皆斬之。死者二十餘萬......屯據四方者,所在承閔書誅之。於時高鼻多須,至有濫死者過半。」(《晉書.載記.冉閔傳》)
這種民族仇殺,只是一時報復。畢竟當時華族勢力不及胡人。冉閔不久即被鮮卑部族的慕容族所殺,他部下的華人,遭遇到更殘酷的屠戮。當時華人不堪異族蹂躪,相率流亡。《晉書.王導傳》載「洛京傾覆,中州仕女避亂江左者十六七」。《晉書.地理志》亦載:「自中原離亂,遺黎南渡,並喬置牧司在廣陵、丹徒、南城......及胡寇難侵,淮南百姓皆渡江」。這些都可以證明當時黃河流域乃至淮河流域的華人,逃亡轉徙於江南各地的悲慘情形。
二、經濟的殘破
漢末中原破亂,海內荒歿,人戶所存,十無一二,董卓死時,三輔人民尚有數十萬戶,經李郭之亂,放兵劫掠,加以饑饉,強者四散,羸者相食,二三年間,關中無復人跡,即此例證,可知兵亂對於人口的消殺情形。故陳群謂三國喪亂後的人民,比漢文景時不過一大郡。杜恕亦謂大魏奄有十州之地,計其戶口,不如往昔一州,均非虛語。五胡十六國的殘破,較之三國時代,有過之而無不及。當時中原從事農桑生產的華人,不是死亡,便是流徙,十室九空,社會經濟破壞已達到極點。我們看看劉曜佔了長安,因為沒有老百姓,曾遷徙氐、羌部族二十餘萬於長安(石勒徙諸羌、羯部落十餘萬於司州(今河南洛陽地境),徙秦州戶口三萬餘於青(今山東地)並(今陝西地境)二州;石虎遷徙羯遼部族二萬餘於兗(音同:演)州(今山東地)豫(今河南地)等州。和慕容號、苻堅等之互相掠奪百姓;種種事實,都可以說明當時黃河流域的荒殘情形。北魏之所以能行均田制,完全是由於當時人口稀少;生產落後的游牧部族,逐漸學會了農業生產,因而要求重新調整分配耕地的結果。在江南,大批生產方法較進步的華人遷來,與土著的華人共同開發「食魚與稻,火耕水耨」的長江下流肥沃地域,經濟方面應該是很繁榮的。讀左太沖《三都賦》,確知當時江南是民殷物阜。然而受著政局不安定的影響,加以土著與僑寄者時相傾軋,民生依然苦痛。
侯景亂時,江南且已陷入極端恐慌狀態:
「時江南大飢,江、揚彌甚,早蝗相系,年穀不登。百姓流亡,死者塗地。父子攜手共入江湖,或兄弟相邀具緣山嶽。菱實荇花.所在皆罄,草根木葉,亦皆凋殘......於是千里絕煙,人跡罕見,白骨成聚,如丘隴焉。」(《南史.賊臣列傳-侯景》)
三、政治的腐化:
五胡十六國都是些野蠻的部族,他們所建立的亡國如後趙石勒、前秦苻堅等,因用張賓、王猛等華人,還略有些政治設施可言。其餘除掠奪殘殺外,可以說談不到什麼叫做政治。東晉的統治政權,為豪族所把持,司馬氏王室本身也很腐化。南北朝士庶階級分劃很嚴,統治者生活都非常奢靡。大抵都是官以財進,亂政害人,宮廷之中,窮極淫侈,而重稅苛斂,民不聊生。隋楊堅統一南北後,初期頗有建設,如提倡農業,廣設倉庫,開發交通,漸漸有些政治規模,但煬帝繼之,混亂狂暴,無以復加。誅勠功臣,嚴刑苛斂,營建東都(洛陽)每月役丁二百萬。是艣相連二百里。騎兵翼兩岸。其煩苛擾民卒致崩潰的情形,洪邁《容齊續筆》「秦隋之惡」一節述各家之說,論斷極為正確:(秦王(即李世民)平洛陽,觀隋宮室,嘆曰:「煬帝無道,殫人力以事誇侈......」張元素曰:「自古未有如隋亂者,得非君自專法日亂乎?造乾陽殿,伐木於豫章,一材之費已數十萬工!乾陽畢功,隋人解體」。魏徵曰:「隋唯責不獻食,或供奉不精,為此無限,而至於亡。方其未亂,自謂必無亂,未亡,自謂必不亡......恃其富強,不慮後患。役萬物以自奉養,子女玉帛是求,宮室台榭是飾。」陳子昂曰:「煬帝恃四海之富,鑿渠決河,疲生人之力,中國之難起,身死人手,宗廟為墟。」)
四、文化的衰落
在長期的變亂中,學術、教育、文化自然日趨衰落。其衰落之徵象,輒為社會宗教思想的瀰漫,而異族新宗教——即印度佛教之傳入,在中國思想界及民族文化上形成一個特殊的嬗變。五胡中如石勒、石虎等之於佛圖澄,苻堅、姚興之於鳩摩羅什。不僅為佛學的崇拜,其間顯然存在著一種種姓之見。北魏太武帝以政治問題,且引起道佛之爭,南朝名士世家,乃至王公貴族,例崇信佛法,至梁武帝而盛極一時。當時的沙門貴族寺廟教會等特殊社會組織,與歐洲中古時代基督教的寺院經濟制度幾乎可以等量齊觀了。
在這樣長期的中古黑暗時代,究竟是誰給我們民族帶來了光明?誰能撥亂反正,把分崩離析的局面造成了一個統一完整的國家?誰能把呻吟於異族鐵蹄下的民族拯救起來,重新的給予我們以自由安定與繁榮?我們探究史跡,不能不說是這位全民族的偉大人物——李世民。我們想,假如中國歷史上沒有李世民這樣一位卓越的天才的軍事家和政治家,中華民族究竟會演變到怎樣的境地?這是誰也不能想像的。從李世民起,中國很快的變成了當時世界上最安定最文明的國家。在世界文化史上占著極重要的地位。
韋爾斯(G.F.Wells)的《世界文化史》說得好:「在第七、第八、第九世紀,中國是世界上最安定文明的國家......那時候歐羅巴及西亞細亞的零落的人民,住在茅舍,小城,或悍盜的堡壘中。而中國的人,卻大多數在平靜,快樂,慈愛的環境中過活;西方人心,正苦於神學錮蔽的黑暗,而中國人心,卻開展寬暢,而有進步」。
這樣,唐代在當時實際上是世界文化的重心,世界歷史演進的總動脈。值得我們推崇,歌頌和宣揚!而這位手創唐朝的偉人李世民,尤其值得我們崇敬和欽仰!我們記得荀卿曾經說過這樣的一句話:「欲觀聖王之跡,則於其粲然者矣」。他這所謂粲然,當然是指的國力強盛,典章制度,宏遠精密,備然可觀。檢討我們中國五千年的歷史,郅法之世,首稱漢唐,聲威之廣,共稱元代。就國力言,漢不如唐,從文物看,唐愈於元。元代干戈戎馬,於文化並無多貢獻。唐則綜數百年華夷亂離黑暗之局,成大一統的民族融和與新局面的開創,其版圖西至蔥嶺以東,南至中南半島,東臨大海,北被大漠。而國計民生之康裕,學術藝事之發達,典章制度之昭明,思想文化之融匯與創導,至使倭人販其餘緒以立國;歐西各國嚮往而慕化。其氣魄之大,業績之偉,真可謂軼元邁漢,無與媲美。推崇功業,數典不忘,我們豈能忘掉李世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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