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前谷歌工程師的中國創業路為何一再走進死胡同？

提起沈博陽，糯米、領英、赤兔應該是繞不過去的三個關鍵詞。

這些年，沈博陽不停奔走在創業路上，卻又頻頻失利。隨著6月30日沈博陽從領英中國離職，他的創業再次以令人遺憾的結局告終。

2006年，33歲的沈博陽以谷歌中國工程師經理的身份回到了中國。此時，距離他當年踏上去美國的求學路已經過去了十年。這十年里，他拿到了美國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計算機碩士學位，先後在Vizional Technologies、Yahoo等科技公司任職，研究生畢業後還有過一次短暫的創業失敗經歷。2009年，一直有創業想法的沈博陽轉戰谷歌中國戰略合作部。「轉戰略合作部可以擴大人脈、開闊視野。現在看來這是一個正確的選擇。」加盟糯米後的沈博陽在一次採訪中說。

2009年底，積累了一定經驗和人脈的沈博陽離開谷歌，在朋友的鼓動下決定開始自己的創業之路。在經過與投資人短時間內的磨合不成功後，沈博陽發現自己的創業路走入了死胡同。

一次偶然的機會，沈博陽結識了人人公司董事長兼首席執行官陳一舟。2010年1月，沈博陽以副總裁的身份加入人人公司，負責集團戰略合作以及人人網的開放平台。但加盟人人的沈博陽並沒有放棄自己的創業夢。2010年「五一」勞動節前後，沈博陽從人人網借了5個工程師、一個會議室，正式開始自己的內部創業。

2010年6月，糯米網正式上線。直到上線的前一天，沈博陽和團隊仍不知道自己的心血能否得到市場認可。不過，他們很快就取得了自信。糯米網上線首日，與耀萊成龍國際影城合作推出了2折團購雙人套票，總共售出152151張，創下當時團購網站的全球紀錄。

一戰成名的糯米網讓沈博陽和團隊士氣高漲，也讓他對糯米網寄予厚望。他甚至在採訪中表態：「糯米網要做百年老店」。讓人始料不及的是，次年，團購網站進入野蠻生長：瘋狂燒錢、廣告大戰、高薪挖角、倒貼商家賠本賺吆喝，一時亂象叢生。對外堅稱「有所為有所不為」的沈博陽雖帶領糯米網殺出千團大戰的重圍，卻也禁不住市場競爭屢屢虧損。2013年8月，頑強活下來的糯米網因虧損嚴重接受了百度占股59%的1.6億美元現金戰略投資。

對於百度的戰略投資，沈博陽一開始是滿懷期望的。他曾在內部郵件里表示，在獲得百度戰略投資後，糯米網從人人公司的上市體系中分拆出來，保持更加獨立的運作，並把糯米網做成最好的團購網站和上市作為終極目標。在他看來，糯米網的狀態應該與愛奇藝和去哪兒網類似：在百度控股下保持相對獨立發展。

但事實脫離了他的預期。百度收購糯米只是作為自身O2O戰略的一環。百度要做的是LBS平台，沈博陽要的是糯米的獨立發展。這個分歧最終導致四個月後沈博陽離開百度糯米。

事隔多年，在一次採訪中，沈博陽還是禁不住表達了自己對糯米的惋惜：「那時百度自己做一個團購平台，將各家團購都接入到這個平台，糯米的角色也只是眾多內容供應商之一，甚至為了平台公平，糯米的內容都不往前排。你會發現各家團購的內容相差並不太多，覆蓋的商家也差不太多，這種模式就限制了糯米的發展，糯米獨立IPO的機會很渺茫。」

離開糯米，沈博陽重新回到跨國公司的軌道。2014年1月，沈博陽加盟全球最大的職業社交網站LinkedIn，任全球副總裁兼中國區總裁。一個月後，LinkedIn 正式啟用中文名稱「領英」。

早在2011年，沈博陽就曾表示，「在中國，很多好的美國互聯網公司在中國都有一個或多個替代品，但LinkedIn沒有。」似乎透露出其對LinkedIn進入中國的濃厚興趣。沈博陽作為領英中國CEO擁有極高自主權，直接向Linkedin全球CEO彙報工作，對中國業務擁有全部的決策權。

領英特別喜歡做線下活動。2015年，領英線下活動做了100多場。在2016年5月，沈博陽還曾表示，自己在兩年內做了超過200場的媒體專訪，平均3天一場。為了保持了領英持續的品牌知名度和美譽度，他看起來很拼。

對於LinkedIn這樣的跨國公司在中國的發展，沈博陽反覆在媒體面前強調三件事：人、架構、產品。「美國互聯網公司紛紛折戟中國市場，往往歸咎於中國的特殊環境，其實根本原因是在於這些美國互聯網公司是不是找對了合適的團隊，是不是真正地把產品本土化，是不是像中國創業公司一樣勤奮地去工作。」 沈博陽常說。

領英進入中國一年多，成績平平，沈博陽又開始了自己的第二次內部創業。2015 年 3 月，沈博陽正式向總部提出它的「All-in」項目，雖然是先斬後奏，但結果卻是讓沈博陽更為驚訝——LinkedIn全球CEO傑夫·維納（Jeff Weiner）在一次會議上公開談論到「赤兔」項目的風險，但他的後半句話是：「我看到了不做它的風險。」

2015年6月，領英中國正式宣布推出中國本土研發的職場社交App「赤兔」。沈博陽將之稱為自己的最後一次「All-in」，期待這是一匹「千里馬」。與之前把領英中國定位為「無趣但有用」不同，他將赤兔定位為「溫暖、年輕、有趣」的職場社交品牌。

「職場社交是一個趨勢，中國的職場社交十年未迎來爆發，這正好是領英的機會，也是赤兔的機會」，沈博陽說，「或許能把赤兔看作是幾年之後的領英，赤兔上好的功能有可能搬到領英全球的產品上。」

這些言論無不寄託著沈博陽對赤兔的希望，甚至在媒體溝通會上，他還曾以「我從來不用微信」這樣簡單粗暴的理由拒絕媒體記者加微信好友的請求。「我覺得微信做的不好，如果想聯繫我，來赤兔加我。」沈博陽用這樣的方式為自己的產品背書。

然而，赤兔在中國的發展並不被看好。既沒有領英的「高大上」，又沒有脈脈接地氣，赤兔似乎處在一個不上不下的尷尬位置。

一位外企在華高管曾對媒體說：「LinkedIn在中國砸了很多錢做赤兔，招了上百號人。我當時的判斷就是，赤兔做不好，Derek（沈博陽）走的可能性非常大。」據《財經》雜誌報道，多位接近LinkedIn中國的人士都表示，赤兔正是沈博陽與LinkedIn總部的分歧所在。沈博陽非常強調赤兔的重要性，但該產品業績一般，引發總部不滿。從去年下半年開始，LinkedIn中國就已經重新調轉戰略，加強對領英本土版App的推廣。

領英中國的發展也一樣不盡如人意。在產品層面上，雖然針對中國用戶推出了定製的特性，但是使用過領英的一些用戶會吐槽賬戶註冊繁瑣、交互體驗差、頁面缺乏設計等問題，還有的用戶認為領英不太符合中國用戶使用習慣，求職做成社交平台，文化差異太大。根據中國社會科學院發布的《中國人口與勞動問題報告》數據顯示，截止2017年4月，領英的app下載量為982萬，在中國市場在線招聘行業僅排名第十。

赤兔沒能迅速發展起來，領英中國也進展緩慢，沈博陽終究沒能迎來他所謂的「職場社交的爆發點」。

2017年6月23日，Jeff Weiner 在給中國員工的內部信中宣布，沈博陽將於6月30日起不再繼續擔任領英中國總裁職務。在這封內部信中，他雖然對沈博陽的努力和取得的成績感謝有加，但沒有提到領英中國的盈利情況和沈博陽 all in 打造的赤兔。

沒有在這兩個項目中取得自己所期待的成績，或許是沈博陽離開的主要原因。

從進入中國，到雙品牌運營，領英的發展一直是「戴著鐐銬跳舞」。在告別信中，沈博陽表示：「用戶數增長了7倍，全球5億用戶中，有超過3200萬來自中國。新用戶增速超越了一個又一個國家，現在高居全球第一。」然而，3200萬的數字不管是與領英全球5億的用戶量相比，還是與中國10億規模的移動互聯網用戶量相比，都顯得微小。

在告別信中，沈博陽花了近1/5的篇幅詳細介紹自己兼任董事長的一家房屋租賃公司「蛋殼公寓」。不過，比起李開復，沈博陽的「公器私用」似乎不那麼明顯。畢竟從之前的媒體訪問中，看到更多的還是領英和赤兔。

從糯米到領英中國再到赤兔，沈博陽一直輾轉在內部創業的路上，在媒體前他也多次將自己定位為創業者。內部創業似乎「自帶光環」，背靠大樹好乘涼，張小龍在騰訊內部研發微信的成功故事一再被媒體神化。實際上內部創業制約因素更多，從沈博陽一直強調自主、強調獨立性來看，在大佬們陰影下創業的日子並不好過。

如果將糯米的失敗歸結於沒有獨立的機會、領英中國的進展緩慢是因為不夠接地氣，赤兔的折戟似乎要歸罪於賽道不夠性感。除卻這些客觀因素，不知沈博陽是否也曾暗自反思過自身的問題，為何一再走入創業的死胡同？

如今，冀望打造房屋租賃獨角獸的沈博陽，終於離開了大佬們的陰影。這一次，他能否點石成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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