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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革」中第一個蒙難的部長是誰?

在審判「四人幫」的特別法庭上,檢察官放映了一組幻燈片,張霖之跪在地上,頭戴鐵帽子,胸掛「某某死黨」的牌子,橫遭皮帶的抽打,嘴巴也被人扇來扇去。扛不住花樣翻新的批鬥,不肯停歇的毆打,58歲的他,後來連頭都抬不起來

1967年1月22日凌晨,滴水成凍的北京,張霖之孤獨地死了,屍身被扔進火葬場的一間小屋子,斜卧在一塊冰冷的水泥地上,前額塌陷了,後腦勺上有個血跡已經風乾的血洞,脖子上留下了累累勒痕。這就是妻兒見到的最後的張霖之,共和國煤炭工業部的部長,「文革」中第一個死於直接暴力的部長。

30多天的關押之中,張霖之被批鬥52次,後來迫害的「花樣」更多了

張霖之(1908~1967),河北南宮人,1925年入南宮縣師範講習所學習,1927年起任小學教員,1929年夏考入駐山東煙台的國民黨軍陸軍第21師軍官教導隊。同年12月他加入中國共產黨,曾在該部任秘密的中共支部書記。1931年張霖之返鄉從事革命活動,曾任中共南宮中心縣委書記,在南宮、巨鹿、平鄉、威縣一帶組織革命鬥爭,發動直南武裝暴動。

新中國成立後,張霖之參與組建了二機部、三機部、電機製造工業部,他先後擔任副部長、黨組副書記,部長、黨組書記,1957年任煤炭部部長、黨委書記。是中共第八屆中央候補委員。

在30多天的關押之中,張霖之被批鬥52次,每一次都不亞於舊社會的「過堂」。到1967年1月中旬以後,迫害的「花樣」就更多了。他們把張霖之的鋪蓋卷裹上鐵爐子,用粗鐵絲掛在他的脖子上,要他站在凳子上,雙手高舉木牌。張霖之堅持不住摔下來,一頓毒打後,再拉上去重複。張霖之的後脖頸被勒出一道道血印。來自汾西礦務局的幾個人,弄了一個重30公斤的金鐘型的鐵帽子,把它作為高帽子往張霖之的頭上戴。張霖之無法承受這樣的重量,造反派就用繩索四面拉住,扣在他的頭上,把張霖之壓倒在批鬥台上,昏死過去,換來的是歡呼和對張霖之的責罵。

張霖之死去的當天,1967年1月22日《人民日報》發表社論《無產階級革命派大聯合,奪走資本主義道路當權派的權》,歡呼:「無產階級革命造反派最盛大的節日到來了!一切牛鬼蛇神的喪鐘敲響了!」這是一個真正的巧合,好像是專門為張霖之之死發表宣言。

江青煽動和策划了對張霖之的揪斗。面對法庭的質問,江青不得不低頭認罪

1980年10月,北京正義路最高人民法院特別法庭上,審判長威嚴地告訴工作人員:打開幻燈機。

白色的屏幕上,立即出現了一個老人被揪斗、毒打的情景。人們看清了,這位老人就是「文化大革命」中第一個被害致死的部長——原煤炭工業部部長張霖之。

幻燈片放完了,大廳內又響起了審判長的聲音:「江青,這是你誣陷張霖之以後,發生的批鬥場面,因此,對於他的死,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你承認嗎?」

江青從椅子上站起來,努了努嘴唇,什麼也沒說。

「我再問一遍,你承認對張霖之的死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嗎?」

審判長說到第三遍時,江青才勉強地點點頭。

「你應該明確回答本院提出的問題!」

江青不能再沉默了,她用極低的聲音回答道:「我承認,承認對他的死有責任。」

她必須負責任!

1966年8月,正是「文化大革命」如火如荼的日子,人們的工作只剩下一個內容:開批判會,寫大字報,上街遊行。

煤炭部黨委也跟隨大勢,召開民主生活討論會。張霖之主持會議。出乎他意料的是,他竟被一位發言者指責為攻擊偉大領袖毛主席:「張霖之身為部長,不但不帶頭學好毛主席著作,反而攻擊偉大領袖毛主席。我記得在一次黨委擴大會議前,他說了這樣一段惡毒的話——『第一任皇帝都很厲害,秦始皇是第一任,毛主席也是。』同志們呀!看看吧,這不是赤裸裸的反動言論嗎?!」

會後,這位揭發者的發言被整理成文章,起名為「憤怒揭發張霖之攻擊偉大領袖毛主席的一次講話」。

張霖之氣憤至極。這純粹是誣陷,一個人的自私目的沒有滿足,就可以墮落到這種地步嗎?參加那次會議的全體同志除了他都可以證明,他從未說過這些話!

原來,揭發者是因為沒能提職為副部長而誣陷張霖之。

為了保護脾氣耿直的張霖之,讓他脫離是非的漩渦,他的夫人李蘊華寫信給周恩來總理,請求中央允許張霖之到外地休息一段時間。

9月2日,經國務院主管工交口的負責人批准並報請周恩來總理同意,張霖之暫時離職休養。當天,他踏上赴大慶油田的列車。

樹欲靜而風不止。

「中央文革小組」盯上了張霖之。

1966年11月,「中央文革小組」的碰頭會上,康生手持一大堆材料,說有人揭發張霖之反對毛主席,並肯定地說張霖之是彭真圈子裡的核心人物,是彭真的死黨。江青、葉群等人也跟著附和,表示同意康生的說法。張霖之的問題就這樣簡單地被確定下來。

幾天後,江青親自接見北京礦業學院的「群眾代表」,她拉著腔調,用不太純正的普通話煽動他們造反:「你們剛才問到張霖之,我可以明白地說,他不是我們的人,是彭真的死黨,也可以講是私黨,就是親得很吶!小將們,你們一上陣,真是摧枯拉朽,就可以把他和支持他的中國赫魯曉夫打倒呀!呵,呵,我們支持你們,不過,我要聲明,誰要與我武鬥,我一定自衛。我們要把張霖之這些走資派批倒批臭批深批透,批得他就像當年的托洛茨基一樣臭!」

不久,在大慶的張霖之接到了讓他立即返京接受群眾教育的電報。

他立即返京,於12月18日傍晚抵達北京站,在此之前,他的家已經被抄,張霖之無家可歸,老同事段君毅派出自己的紅旗轎車把他接到京西賓館。

車經過北京飯店前時,他下意識地往左看去,飯店對面的煤炭部大樓上,貼著巨大的標語:「揪回畏罪潛逃的走資派張霖之!」「徹底批判煤炭戰線上的資產階級反動路線!」

他真沒想到這樣,真的忍受不了,一股被侮辱的憤怒之火從他心中升騰,使他難以控制自己,轉身握住前往車站接他的妻子的手,眼睛紅紅地大聲說道:「如果不是相信黨,相信共產主義,我『紅張』今天就跟他們拼了!」

「紅張」,李蘊華聞此一驚,這是丈夫幾十年前的稱呼呀,怎麼也提了起來?

那是抗日年代,華北大平原養育大的張霖之,個子雖然不高但粗壯結實,他終日奔走在田園村莊、青紗帳,太陽和風雨把他的臉龐、胳膊、脊樑、腿腳都變成了黑紅色,加上他常用化名,用過幾十個,誰也叫不准他,便習慣叫他「紅張」,冀南的老百姓這樣叫他,偽軍衙役也這樣稱他。

「紅張」是張霖之獨特性格的反映,是張霖之紅色經歷的證明。

此時舊話重提,驚住了李蘊華,她趕緊安慰丈夫:「事情總會弄清楚的,你千萬不要想不開,咬咬牙挺住!」

張霖之知道妻子理解錯了,便坦然地搖搖頭:「你想到哪裡去了,我決不會尋死、自殺,那是見不得人的事,要麼就是徹底灰心了。我自己有錯誤不怕別人批評,也有決心改正。『文化大革命』是毛主席親自發動的,我還要努力理解、努力緊跟呢!」

這一夜,氣溫驟冷,悠悠地飄起了雪花,大地變成一片潔白。

次日凌晨,張霖之服從黨組織的安排,去北京礦業學院接受「群眾的批評教育」。

一個黑大個就對準他的腹部,猛擊兩拳。隨著肋骨的斷裂,張霖之應聲倒在地上

在礦院一號樓313房間——經濟系64(2)班廢棄的學生宿舍里,四個紅衛兵的小頭頭開始審訊他們的部長,之後便監管他的行動。

24日,一輛黑色轎車停在北京礦業學院的教學樓前,從車上下來兩個身穿草綠色軍裝的人。頓時,等候的人群中響起陣陣「革命無罪!造反有理!」「『中央文革』與人民群眾心連心」的口號聲,走在前面的是「中央文革小組」成員、名聲赫赫的戚本禹。他目不旁視,徑直走向會議室主席台中間的軟椅:「同志們,我和××同志是奉江青同志之命來的,你們炮轟煤炭部一小撮走資本主義道路當權派的行動好得很!」等

事隔兩天,12月26日,是毛澤東主席的生日。張霖之正在房裡認真學習毛主席自「文化革命」以來的一系列指示。忽然,門被「嗵」的一聲踢開了。一群學生呼啦啦擁了進來,沒等他看清那些陌生的面孔,一個黑大個就對準他的腹側,猛擊兩拳。隨著肋骨的斷裂,張霖之兩眼生淚,頭暈眼黑,應聲倒在地上。他憤怒地抬起頭,喝道:「不許胡來,不能武鬥!」話音未落,一個人撲上來,揪著他的頭髮狠命地拖扯,另一個人把一塊寫著「彭真死黨張霖之」並在上面打著黑叉的大牌子掛在他頭上。混亂中,張霖之的半邊頭髮被連扯帶剪地剃光,斑斑血水滴落在胸前的牌子上,染紅了上面貼的紙,又滴在眼前的水泥地上。最後,他被押上了樓外的大卡車,開始了第一次游斗。

就在這持續三個小時折磨的同時,煤炭部那個沒當上副部長的「老幹部」和另外幾個人正在策劃更大更殘忍的迫害。

12月28日,在煤炭部大禮堂舉行的批鬥會上,這位「革命領導幹部」亮相了:「革命造反派的戰友們——」粗大的喉結在他乾瘦的脖頸上上下滾動,「本禹同志的指示,對我們來說是動員令、是催征鼓。我要像當年打日本、打蔣介石那樣,和你們一起衝鋒、扔手榴彈——」

「別擺老資格,少廢話!快點揭發!」不知是誰在下面高喊。

「是,是,我揭發、揭發!」這個「老幹部」擦著瘦臉上的油汗連連應諾。在他的如簧之舌下,一個個「罪名」、一頂頂「帽子」射向張霖之,也增添著受蒙蔽的學生、群眾的張狂和怒火。終於,一場喪失理智的人性的悲劇發生了。

下面是當年參加批鬥張霖之的人寫的日記:

1966年12月28日

張部長被送至台上,強行按倒跪下。他使勁抬頭,李××、戴×猛撲上前,用力壓。接著,又有四個人一齊踩在他的小腿上,讓他無法再站。又有些人拿著一根釘著木牌的棍子插進衣領,張部長拼力反抗,棍上的倒刺把他的耳朵、臉、鼻子都劃破,順著脖子淌血。會剛開完,李××和一群人扭著張的胳膊串過大、小禮堂游斗,後又到院子里斗、大門口斗。張部長站在一把凳子上,上衣被扒光,在零下17度的嚴寒里凍著。他遍體鱗傷,雙手舉著木牌,又氣又凍,全身哆嗦。有幾個傢伙說他站得不直,就用小刀子捅他、割他……

1967年1月12日

汾西礦務局的李××來京,還帶來一個特製的六十多斤重的鐵帽子。

……

鬥爭會一開始,幾個小子就拎著鐵帽子往張部長頭上扣。他雙腿打戰、臉色蠟黃,汗珠直往下掉。不到一分鐘,鐵帽子就把他壓趴在台上,口吐鮮血。這麼折騰了三四次,張部長已奄奄一息,昏死過去。

具有5000年文明史的中國,卻公然上演著只有蠻荒時代才會出現的慘劇。

張霖之咬緊牙沉默著,沉默得像一座活火山,在醞釀著噴發,醞釀著怒吼!這一天整整24小時,他粒米未沾,滴水未進。在敵意、冰冷的盯視下,在芒刺在背、鬼魅纏身般的厚重痛苦中,他在寫交代用的白紙前坐了5個多小時,最後端端正正寫道:「我再次申明,說我在黨的會議上攻擊毛主席的那些話,純屬造謠陷害。你們搞了我這麼多天,費了這樣大的工夫,給我扣上死黨的帽子,可是沒有任何事實,今後像這樣的逼問,我一律拒絕回答。」這就是他在被斗毒打52次,關押30多天之後,第一次交出的「坦白」材料!一顆金子似的心,在全身傷痕,衣服、頭髮、臉上沾滿墨汁、血污、痰跡後面,還在頑強地閃光。它足以使所有政治上的懦夫汗顏,甚至兩千年前的那位老鄉——刺秦王的荊軻也無法比擬。

除了他的妻子兒女之外,這些天來,還有許許多多善良的人在想方設法營救張霖之。從高級幹部到伙房大師傅,從左鄰右舍到素不相識的煤礦工人。雖然一次次上告電話被粗暴地回絕掛斷,一封封呼救信被「中央文革小組」的信訪組扣壓,但是人們還在打、在寫、在奔走……然而,誰都沒想到,對張霖之部長的迫害,遠遠超出了掛牌、遊街、戴高帽、「噴氣式」、辱罵、狂叫。當人們知道這一點時,已經太晚了。

1967年1月21日晚6時,張霖之癱倒在床上。這一天,北京礦業學院的造反派舉行「慶祝奪權勝利」遊行。他,作為俘虜和戰利品,舉著「反革命修正主義分子」的牌子,陪游陪斗6個小時。此時,他覺得自己已經快油盡燈枯,沒有一點氣力。忽然,外面一陣紛亂的腳步,看守王××和田××推門側倚,放進五六個人來,未等老人張口,已被拖到地上,接著又被按跪在一張長方條凳上,脖子上掛上一捆東西。張霖之只覺得沉重無比,汗珠噼里啪啦掉下來。原來那是一個用褥子裹著的大鐵爐。見他顫顫巍巍,暴徒一把抓住他的頭髮「幫助」他穩住。王××大聲吼:「張霖之,你是不是彭真的死黨?」

「是正常的工作關係,上下級關係。」

「你是不是常常深夜到彭真家開會?」

「很少。」

「幹什麼去了?」

「商量工作。」

「胡說……」

「啪!啪!」王××左右開弓,打得老人嘴裡連血帶沫子淌下來,舌頭都麻了,像棉花瓤子塞在口裡。眼角挨了一拳,他一隻眼被血糊住,另一隻眼大睜著盯著兇手。「你還敢不老實——」不知是誰,照準凳腿一腳踢去,凳倒人翻。張霖之的頭被那個鐵爐子掇著,重重磕在水泥地上。暴徒們又把他揪起來。

帶著鐵卡子的皮帶和軍用帆布腰帶像雨點一樣抽落下來,疼痛的抽搐散布到他臉上的每一根筋絡,冷汗直冒。但張霖之仍不吭一聲。血,迸濺著,濺到四壁。飛舞的皮帶鐵頭打塌了他的左眉骨,打裂了後腦骨,打碎了襯衣。他下意識地蜷縮著,終於,兩眼發黑,又撲倒在地上。

腦子已不太清晰的張霖之只覺得極疲倦,極沉重,漸漸地,一切都模糊了,也難聽見掄著皮帶的小將們在喊:「看吶!張霖之那副怪樣子,裝死狗,哈哈!」他好像睡著了,枯瘦的身體倒伏在地上,臉枕著溫熱的血,閉上了眼睛……

張霖之死訊傳來周恩來含淚發表談話:「我很難過!一個中央候補委員就這樣死了。」

「聽說沒有?那個黑幫咽氣了。」

「張部長不幸遇難,唉——」

「老張死得冤哪!」

「簡直沒有王法了,這樣搞還了得?!」

「死就死唄,這種人多一個不如少一個。」

無數張嘴帶著嘲弄的、幸災樂禍的、悲哀的、憤怒的、痛不欲生的口吻傳播著一個消息:張霖之死了!一封封加急電報、一個個長途電話通過萬里中繼線,詢問煤炭部、國務院,詢問「中央文革」,要求證實這個消息是否準確。

李蘊華和她的子女們是三天後才得到音訊的。天寒地凍,孩子們攙扶著母親,路途遙遙奔向東郊火葬場。一位工人告訴他們,三天前礦院造反派把遺體拉來扔下就走了,要不是你們找到這裡,再過些時候就火化了。張克非後來憶及那時的情景,仍肝膽欲裂:「我們見到爸爸時,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個月前,他還笑著鼓勵我好好學習毛主席著作,積极參加『文化革命』,現在卻孤零零地躺在地上。爸爸赤裸著上身,下身穿著條棉毛褲,光腳,嘴裡滿是紫色的血塊,背上儘是鞭傷、刀痕,頭上有幾處血洞……他的面容上凝留著憤恨,微張的嘴像在抗議。這是誰專誰的政,誰革誰的命?一個沒有倒在國民黨反動派和日寇屠刀下的老戰士就這樣完了。我想不明白,一輩子也想不通!」

當天深夜,全家人蜷縮在幾隻椅子搭的床上,屋裡沒有暖氣,房間里空蕩蕩的,更覺得寒氣逼人。當遠處電報大樓的鐘聲敲過12點後,扔在屋角的電話忽然響了。二兒子張世平抓起電話,剛聽了一句,就驚訝地跳起來,沖著李蘊華大叫:「媽媽!媽媽!快來呀,是周總理辦公室打來的!」全家都呆了,只有淚水像山泉般涌了出來。母親激動得全身抖動,她幾乎是撲在聽筒上在捕捉著對方的聲音:「李蘊華同志,我是總理秘書周家鼎。總理十分關心霖之同志的問題,指示我們要立即通知公安部,通知謝富治同志。由法醫、煤炭部、礦院和家屬四方組成調查團,查明霖之同志的死因。他還讓我告訴您,要節哀,多保重。」李蘊華含淚「嗯、嗯」地應著,使勁地點頭。也許就在此刻,在她幾乎萬念俱灰時,周恩來的關懷使她決心要堅強地活下去。

2月17日,周恩來總理在中南海小禮堂接見群眾組織代表時發表了如下談話:「可以把我們三四十年的老幹部統統一概打倒嗎?統統靠邊站嗎?如果我們這樣做,是犯罪的。到現在我都很難過,張霖之一斗十幾天、幾十天不讓回家,多年的老戰友嘛!這樣下去也是一種殘酷鬥爭。許多中央同志知道後很不安,很難過。老幹部是黨的財富呵!你們難道可以為所欲為嗎?」

3月1日,周恩來、李富春、李先念、余秋里接見七個部委的群眾組織代表。周恩來含淚發表如下談話:「礦院把張霖之同志揪去40多天,為什麼不讓回家?至少可以先回國務院嘛。今天我看見了鍾子云(當時任煤炭部副部長,曾與張一同關押),看不見張霖之,他已經化成灰了,我很難過!他失掉人身自由40多天,這樣的拘留是違法的。一個部長,一個中央候補委員,一個人大代表就這樣死了,就是對一個同學也不能這樣!」說到這裡,周恩來聲音有些哽咽,「現在,讓我怎麼向黨中央、向毛主席交代?」

3月11日,周恩來在一次更大規模的會上又說:「小將們,不要以為只有你們自己是革命的,我們許多老同志一樣是赤膽忠心的。只要祖國人民一聲召喚,他們照樣會走上前線,血灑疆場的!可是,你們卻不讓他們革命,揪斗他們。像張霖之同志,還被摧殘死了!」

張霖之作為「文化大革命」中第一個蒙難的部長,他的死,給所有正直、善良的人敲了警鐘。國務院總理辦公室不久就通知各部委,主要負責人立即搬進中南海這塊唯一的「凈土」,如果要與群眾見面,必須事先通知,得到批准才行,時間不許超過兩小時。這項規定後來成了許多老同志的保護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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