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范兒！北大男神教授告訴你「實用」與「詩意」能否兼得

有人說，楊立華身上「有范兒」。什麼范兒呢？很簡單，他是學者、是老師，身上有著由內而生的文人氣質。這是一種中國人具有的，中國人自己可以體味得到、欣賞得了的氣質。

中央社會主義學院（中華文化學院）的各個重點班次里，都少不了系統講授中華文化的教學模塊；這一模塊中，又都少不了《中國古代思想文化史》《中華文化的核心要義「大一統」》這兩門精品課程。課程的主講人，便是赫赫有名的北京大學哲學系教授楊立華。

楊立華在中央社院是個名人。他身上有很多光環，比如「明星學者」「男神教授」。撥開浮雲一樣的虛名，下面是實實在在的事實。他的課堂上，三小時課程全程無「尿點」，學員和老師們都在認認真真地聽、仔仔細細地記、字字句句地品，時不時還會發出笑聲。他精深的學識，連同學者氣質、儒雅形象、優美表達、「望之儼然，即之也溫」，都給學員留下了深刻印象。

課堂上還有很多細節令人難忘

他三小時全程站著講課，始終與學員平等對視；

他講課信手拈來，從不用PPT，學員的目光卻很少離開過講台；

面對新疆班、西藏班這樣的民族和宗教人士班次，他在講課中會舉著手裡的杯子蓋兒講述「外圓內方」的道理，用太陽月亮、大樹小草這樣淺顯的比喻講述「大一統」「和而不同」「道法自然」「原善」等抽象理念；

對於中國人自身存在的「實用理性」，外界長時間褒貶不一，但楊立華能夠用詩意的語言，依靠對經典的熟稔，始終執著於對儒家生生不息、飽滿洋溢「生命哲學」的讚美，從中也可以感知他對於傳統的一種深沉自信。

是不是這樣？看看下面的課堂筆記吧。

講課視頻

中國哲學的根柢在於根本的此世性格

中華文明是唯一一個沒有創世神話的文明。與此相關聯，我們這個文明也沒有人格神的信仰、沒有彼岸世界的追求、沒有末日審判和原罪的觀念。我們的文明在根本上是此世性格的，一切的關注都在於此世之飽滿。在這飽滿的此世關切中，一切苦樂都是自然生意的體現。在這樣的世界觀里，神聖與此世完滿地結合在一起，由此引導出一種有「神性」的此世生活。

基於此，我們的文明也成了唯一一個成功地解決了「上帝之死」問題的文明。從基本取向上看，我們這個文明是哲學的、理性的，而非宗教的、信仰的。

「無欲」不是中國固有觀念

老子

《老子》第一章有一個一直存在爭議的問題：「故常無，欲以觀其妙；常有，欲以觀其徼」還是「常無欲，以觀其妙；常有欲，以觀其徼」。歷史上有很多學者都傾向於前一種斷句。之所以如此，是因為大部分人認為，《老子》既然清靜無為，當然不應「有欲」。

這個問題在馬王堆帛書發現以後，得到了根本的解決。因為《老子》甲、乙本這句話都寫作「故恆無欲也，以觀其妙；恆有欲也，以觀其徼」。

為什麼會產生這樣的爭議呢？其一，「無欲」其實不是中國固有觀念。人生存在這個世界上，總要依賴其他物質，不可能全無欲求。「無欲」的思想，只有在極端出世的思想傳統中才能產生，比如佛教。其二，《老子》第一章里的「無欲」和「有欲」，其實是「觀」的兩種主體狀態。

以「無欲」觀物之生。因為在物之生成過程中，一旦有欲，即敗壞了物的自然生長，比如出於商業目的對各種作物的催生、催熟。中國固有思想對待天地自然，持一種尊敬的態度。《老子》講「輔萬物之自然」，《中庸》說「贊天地之化育」，這裡的「輔」和「贊」都是協助的意思。人不可能「代」天地之造化，而這恰恰是西方近代科技文明所取的態度。

「仁」在於人的生命力的飽滿洋溢

孔子

在孔子論「仁」的種種論述中，我認為最重要的是《論語》第十二篇孔子對「顏淵問仁」的回答：「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

綜合《論語》里的相關討論，「仁」應該是指心靈的主動性的充分實現。這種心靈的主動性的充分實現，使人處在高度醒覺中，從而對自我和他人的生存處境都有真實而具體的把握。因此，仁者能幸福，仁者能愛。

至於天道，孔子說：「天何言哉？四時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說文解字》云：「至高無上，從一大」。「一」與「大」的結合，在哲學上可以理解為至高的、普遍性的「一」。這一至高的、普遍性的「不言」，因此沒有人格性，非人格神。天作為一切存有的普遍的根基，是萬物的根源，也是四時得以形成的生生變化的根源。這一段論述與《易傳》「生生之謂易」是可以相貫通的。

「仁」既是人的心靈的主動性的充分實現，當然也就是人的生命力的飽滿洋溢，是日新不已的生機。而這在儒家哲學看來，也就是天地生生之理在人身上的體現。

作為人，不能例行公事地活著，無所事事地度過自己的一生。擁有生命力的飽滿和洋溢，永處蓬勃向上的精神狀態，對自己和他人的狀態都有深入而真實的感受，這正是幸福的源頭。

「見滿街都是聖人」是最高境界

再說近世的王陽明。

王陽明

良知說是陽明晚年的思想總結。如果說陽明中年思想是以《大學》的「誠意」為核心的，晚年則轉為以「致知」為核心。在他看來，「良知」就是每個人都具有的「知是知非」的能力。這種能力是完足的，只是由於「人慾」的遮蔽，才導致了「良知」不能充分落到實踐當中。所以，要通過「致良知」的工夫，恢復「良知」的本體。一旦恢復了「良知」的本來面目，是非與好惡也就統一起來，自然能做到「知行合一」。

王陽明晚年回到老家紹興，一時盛況空前，友人弟子都來看望，向他請安。陽明與他的高徒之間有一段經典問答：陽明問弟子今天看到了什麼，弟子回答「見滿街都是聖人」。這句話後來鼓舞、感染了很多人。

我們今天講雷鋒精神，雷鋒精神就是儒家精神。「做一顆永不生鏽的螺絲釘」，這就是陽明學講的「成色」和「斤兩」的區別——能力、地位是「斤兩」，品行、道德是「成色」。孔子的智慧我們達不到，但是有一點，孔子再偉大是「斤兩」，我再渺小也是「斤兩」；在「成色」上，孔子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

儒家是塵世的傳奇，是用最樸素的東西持守生命的飽滿。走在街上，一個小孩兒踉踉蹌蹌要跌倒，你順手扶他一把，過去之後就忘了，這就是最高境界。孔子來了也就這樣。我們說「見滿街都是聖人」，這是陽明學偉大的地方。每個人都有真正的存在感，能夠自我實現，關鍵在於你能不能用最飽滿的熱情面對日復一日簡單平凡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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