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連載 碎憶 卷二

1

當他回到家，看到任筱洛正盤著腿坐在客廳的灰色毛地毯上，披散著頭髮，穿著毛茸茸的粉色睡衣，伏在玻璃方茶几上寫東西。

「為什麼不去上課？」任南還提著公文包，穿著白色襯衫，站在茶几前面，一臉陰雲。

「不想去。」她頭也不抬，專心地在筆記本上畫著字，她的字很漂亮，端正的行楷，像是停留在筆記本上的一列列士兵——她的守護者。

「把頭抬起來！我在和你說話！」任南突然提高了嗓門。

「聽著呢。」依然不抬頭。

忍無可忍的任南伸過手去把筆記本搶了過來，手碰倒了桌上的茶杯，綠色的茶葉順著還冒著汽兒的茶水在玻璃茶几上蔓延開來，打濕了任筱洛粉紅色的袖口。

「還給我。」她快速地起身，眼睛裡是死一般的沉寂，右手還緊緊地握著筆。

「你要是不想讀了，趁早告訴我！我沒那麼多餘錢拿給你敗家！」

「還給我！」她舉起右手，將似箭般的筆頭指向任南的鼻尖。

當你僅存的一點溫熱被奪走，你就會被逼瘋。

玻璃方茶几上迅速冷卻的水還在蔓延，就像無人關心的冷漠的淚在有稜角的玻璃心上肆意橫行。

啪！他把手中的筆記本重重地砸向她的臉。她側過臉，待筆記本從她的臉頰滑落時，她用雙手抱住了它。

「那天你就是這樣砸那個老師的吧……學生打老師，你能耐了你……」

任南就像在唾棄一個偷拿了東西的乞丐那樣不客氣，而她則在他的謾罵聲中沉默地披上羽絨服，穿上Hello kitty的棉拖鞋，抱著她的筆記本，走出了門，然後狠狠地把門摔了回去，把任南扣進了那個由她設計的一百二十平米的世界裡。

大街上的寒冷還在吞食著南方溫暖的夢。她坐在廣場的長椅上，緊緊地裹著羽絨服。凜冽的風咀嚼著本就破碎的心，就好像在咀嚼紅色的番茄味薯片，發出聲聲脆響，任筱洛從沒想過自己的心也會這般脆弱，不由得從嘴角生出一絲笑意——

自嘲罷了。

2

「小洛要是出了什麼事，我看你怎麼跟家裡交代！」

任南癱坐在任筱洛剛才坐的地方，聽著手機里從上海傳來的任夢晴的聲音。

「今年天氣很怪，你在那邊要注意冷熱。」任南平靜地說。

「現在馬上出去找小洛！現在！馬上！」

「少吃辣，你胃不好，一個人在那邊也沒人能照顧你，全靠你自覺。」

「我說什麼你沒聽見嗎？快去找小洛啊！」

「不用擔心錢不夠花，家裡會給你寄，我也會給你寄，也不要一個人出去玩，自己注意安全。」

「任南……」

「我就你這麼一個妹妹。」

「……」

他先掛了電話，然後把手機扔在沙發上。沉默了許久。房子里才依稀傳出了他的抽噎聲，只是沒多久又被窗外的風聲所吞噬。

文|青子

圖|網路

編輯|京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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